《蝶镜》酥文不文

10、交错空间的对话

　　苏云汐不慎扭了脚，顾文生将她扶到铺好的草皮上，然后替她抹去了混着汗液的泪水。
　　“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跟着我在这里遭罪。”
　　顾文生搂着她说：“你再这样胡说，我会更痛苦的。早听说你们这里草药多，我去拔些来，看看有没有治你脚伤的。”
　　“那你小心点，不要走得太远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几分钟后，顾文生抱着一堆野菜、野草回来，他不懂得哪些有用，索性各种叶形都摘了些。
　　苏云汐翻了翻，找出一株绿中带着淡紫色的花草说：“这种叶片呈卵状长圆形的草可以缓解伤痛，过去经常看阿妈用它治毒虫咬伤，可以活血化瘀，治感冒。”
　　“真是太好了，它是什么草，能这么厉害。”
　　“透骨草。”
　　顾文生利索地找出所有透骨草，取一些放嘴里咀嚼后，他抬起苏云汐的脚，撸起裤腿，脱掉鞋子，然后将草药敷上，最后将自己衬衫撕下一块，牢牢地绑上了。
　　“文生，这个草可以止渴。”苏云汐指着一株淡绿带点暗红的野草说，“叶片扁平肥厚，叫马齿苋，小时候吃过，不过很少见，我们要省些吃。”
　　顾文生将所有马齿苋找出，催着她吃了一些。最后他拿起一株枝叶像长针，粉中带红的花草问：“这个草有什么用？花蕊挺好看的。”
　　“益母草。”她脱口而出。
　　“益母草？”顾文生只觉得名字耳熟。
　　“这种草在这里很常见，可以缓解肚子痛，尤其是对女孩子...很有效果。”
　　顾文生转头看向她，发现苏云汐说着正娇羞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他马上想到，这草应该是可以缓解女性生理期疼痛的。
　　到了晚上，两人紧紧拥着相互取暖。略过耳边的风声，远处的蝉鸣，将整个森林渲染得像个会侵蚀心神的恶魔，连空气都变得十分血腥。
　　后半夜，苏云汐从梦中醒来。她想让顾文生也休息一会儿，但他始终不肯，生怕熟睡期间发生意外。于是两人一直聊天，直到天亮。一宿未眠，直到中午，顾文生才小憩一会儿。
　　两人依靠野菜充饥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第四天，仅剩的马齿苋吃尽。他们又一次面临着缺水的痛苦。
　　苏云汐靠在树上说：“要是能造出水就好了。”
　　“造水并不难，只是没有工具让我使用。”
　　“你看过《火星救援》吗？”
　　顾文生苦涩一笑说：“听说过，但我平时很少看这样的科幻片，我觉得...它脱离实际。当然，我过去从属的工作也无法让我关注这些。”
　　“大概就是主角被遗弃在火星，和我们现在的遭遇一样，十分需要水。他凭借过硬的知识，利用足够的液态联氨，用火烧出了水，不仅解决用水问题，最后还培育出大量的土豆，直到得到救援。”
　　“那他运气真够好的，用火直接烧液态联氨是很容易发生爆炸的。”
　　“虽然危险，可我们现在...连让我们冒险的机会都没有。”
　　顾文生听得一阵心疼，替她擦去额头汗珠说：“汗液也可以造水，可大多数汗液都在排出汗腺不久直接蒸发了，没有特殊设备很难收集。至于尿液，它的水含量低于百分之九十五，甚至没有海水高，没有高质量的渗透膜过滤是不能饮用的，否则就像喝海水，越喝越渴直到脱水。”
　　“真的没有办法了？”苏云汐说的十分沮丧。
　　顾文生看着她淡淡一笑，随后走到不远处的草地，想躺一会儿。刚蹲身准备后仰时，手一落空，翻了过去。等起身时，才发现身后是一个被草皮覆盖的小土坑。此时，他的手掌正摸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顾文生拨开乱草一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像猫一样跳出坑来。
　　苏云汐投去焦虑的目光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有人骨！”
　　“人骨？”苏云汐将目光转到土坑，沉思了一会儿，“这么说，过去有人来过这里，最后也...没有走出去。”
　　“说不准，万一他是病死的呢。”说着，顾文生找来木棍，然后重新回到了土坑里。他将乱草全部拔除，最后用木棍在人骨周边巴拉着。
　　“你在找什么？”
　　“我看看这位遗骨先生有没有留下有用的工具，哪怕是一小块金属也行，我有办法弄出水来。”
　　几分钟后，顾文生在发黑的尸骨边上翻出一只玻璃杯，还有一只旅行包嵌在土里，他费了好些力气才将它弄出。里面有一支笔、一本笔记薄、一瓶药和一个用塑料薄膜包裹的固体。
　　顾文生又费些功夫拆了薄膜，发现是一台老式相机，虽然摔损严重，但交卷保存的很好。他扯碎包，将相机重新包裹了起来。
　　“文生，怎么样了？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吗？”
　　这时，阳光穿过缝隙照在薄膜上，晃得顾文生睁不开眼。忽然，他惊喜地喊道：“云汐，我们可能有水了。”他将塑料薄膜慢慢展开，发现有一米长半米宽时，显得更加激动。
　　思考一会儿，顾文生到不远处找来树枝，又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面，然后一点一点挖出一个有半米深的小坑。随后他将野草埋在坑壁，将擦净的玻璃杯放在坑底正中。最后用薄膜封顶，又用小石块放薄膜正中让它下坠，直到呈现出锥形并靠近玻璃杯口，观察一阵后，他用大些石块将薄膜四周压的死死的。
　　“这样就可以了吗？”
　　顾文生兴奋地看着她说：“这里湿度较高，昼夜温差大，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太阳出来时就能有足足一杯水可以直接饮用。”
　　见他笑的灿烂，苏云汐深受感染。在夕阳余晖下，她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海棠。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像聚光灯一样。顾文生和苏云汐仿若置身舞台中央，在光晕围成的圈子里，森林花草成了他们最凄美的观众。
　　很快，太阳从他们视线里消失，在西边遮住落日的一片丛林已经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苏云汐看着它们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
　　森林的气息沐浴久了，让木羽开始喜欢上丛林的生活了。因为她已经厌倦了俗世间的各种悲剧和丑陋。尽管没有经历过车祸、同伴的倾轧，或者更多九死一生的痛苦。但在孤寂的生活境遇里，她曾读过的每一个故事都刻骨铭心。如今的孤傲，且能冷静地看到所有事物的心态，让她生出一种隔世之感。
　　两个小时过去了，应急包里的压缩饼干仅剩下最后一块。苏雨莹眼帘低垂，连续做着并没有口水的吞咽动作。许久，她叹气说：“小墨，秦叔，最后一块饼干了，还是你们吃吧。我真的吃不下。”
　　木羽没有接过饼干：“雨莹姐，你已经晕倒了一回，再不补充点能量，等会再晕倒，又要耽误不少行程。”
　　苏雨莹显得委屈，将饼干转递秦文说：“秦叔，你刚刚背着我走的一定很累，这块饼干还是你吃吧。我真的不是有意想拖累你哩。”
　　“雨莹啊，你身子娇弱，急需补充能量，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我和小墨现在的状况都还好。”
　　“可是...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吃哩，已经连续吃三块了哩，这是最后一块，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吃了哩。”见他们没有反应，苏雨莹眼色一羞，将饼干扔了出去，“既然都不吃，那扔掉好了。”
　　“雨莹，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能救你命的，怎么能说扔就扔呢。”说着，秦文正要准备转身找回饼干时，却发现苏雨莹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确信不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等迅速转头时，他看到不远处的饼干正被一只怪物叼着。
　　“安...”只喊出一个字，木羽便快速捂住她的嘴，小声说：“雨莹姐，别出声。”
　　这只怪物的形状让木羽和秦文都生出一身冷汗，他们觉得，这世间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它有着猪的身体，人的四肢。身体中间有一个红色的肉球，肉球上长着嘴巴和眼睛，俨然是一个长着歪嘴、眼睛朦胧的孩子的模样。这时，它将饼干咀嚼了一下，三人同时看到了它恐怖扭曲的面孔。
　　苏雨莹吓得几乎窒息，一着急，起身跳上秦文的背，小声念叨：“秦叔，小墨，赶紧离开这里，太...太吓人了。”
　　秦文用手兜住她的身子，然后轻微下蹲说：“小墨，除了跑，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木羽点点头，刚迈出一步，就听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秦文不见了。低头才发现，脚下有一个大坑，于是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什么东西，好像不是人，似人非人，似首非兽哩，”苏雨莹忽然喊着，“咦？哪...哪去了？刚刚明明就在那里哩，难道是我眼花哩？”说着，下意识地凑到秦文身边并指了指前方木门处。
　　秦文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但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地洞里并不黑暗，或者是有人精心设计，又或者有人打理过，洞外的阳光不知如何被反射到了这里，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很多东西。
　　“我们进去看看，”木羽看向木门说，“这里很像一个实验基地，不过好像荒废很久了，外面的怪物可能就是这里的实验品。”
　　三人同时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秦文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木门，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不知不觉走到一个房间前。他趴在木门上听了听：”没错，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们知道里面有怪东西，但木羽还是利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存储室，说是存储室不如说是一间怪物监狱。很多缠着绷带的动物被关在笼子里，可惜都已经死了。还有很多实验用的大号瓶子，里面装着一些畸形的婴儿标本，看着令人作呕。
　　房子中间放着一台手术床，旁边的座椅上有一架完整的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体骷髅，背对着门。秦文慢慢挪了过去，在大褂右边口袋处发现了名牌。
　　”孟太郎？“木羽若有所思的念着名牌上的名字，”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我在你的推理故事里看到过，他是一个失踪的生物学家，为什么会惨死在这里。“
　　苏雨莹早已吓得说不出话，秦文看着空空的手术床说：“孟太郎是我国归化的日本生物学家，曾是诺贝尔获奖得者，但失踪了很多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研究起了怪物。他过去一直喜欢做动物活体实验，所以在科学界备受谴责，或许，他的失踪与这个也有关系。”
　　秦文一边说一边已经离开手术床来到了动物笼子前，刚进门时没仔细看，凑近了才发现，这些动物尸体都被掏去了内脏，并被混合组成了新的形体，就像外头存活的那只一样。看了让人心生憎恨。
　　“孟太郎真是该死，怎么忍心做这样惨无人道的实验。”苏雨莹抹着泪水说。
　　木羽冷冷地说：“究竟是什么人在支持他做这样的事，最后又怎么落到这样的下场。这么大的实验基地，没有庞大的集团支持，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得到。”
　　秦文联想到那封神秘的邮件，诡秘的看着木羽沉默了许久，他忽然觉得，他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人一步一步指引着去做一些事情。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没有，”秦文闪开眼神，看着笼子里说，“我在想，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实验室的规模的确超出了个人能力，操控孟太郎的人，可能就是造成近些年，很多人离奇失踪的真正祸首。”
　　听到这里，木羽脸色一沉，说：“你的意思，顾文生还有......都成了孟太郎手术刀下的试验品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希望这就是事实。”
　　这时，苏雨莹惊道：“你们在说什么，难道....我堂姐也这样被那个畜生太郎糟蹋了。”
　　木羽冷静地说：“别乱想了，虽然这些都很符合事实发生的逻辑，但我很确定，顾文生和你堂姐一定没有死在这里。”
　　听到这话，秦文又一次诡秘地看着她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回过了神。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正在朝着这里走来。
　　“不好了，秦叔，小墨，可能是那只怪物找来了。”刚说完，一抬头，她在门处又一次看到了那张惊恐扭曲的面孔。一声惊吼，苏雨莹后退几步从手术床上拿起一把手术刀。
　　他们都以为怪物下一步就会猛烈地攻击他们，可是怪物却看着苏雨莹手中的手术刀沉默在门口一动不动。不久，木羽在它眼中看到了泪花。“雨莹姐，把刀放下吧，它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她说。
　　果然，刀刚放下，那只怪物十分缓慢地走到一只与它相像外形的笼子前，然后前蹄伏地，将脸贴在地上静了很久。
　　“它不是畜生太郎合成的？”苏雨莹看着笼子里的怪物说，“难道，那是它母亲？”
　　“不知道。”木羽冷冷说了一句。
　　秦文仔细将活着的怪物的脸和笼子里死去的怪物的脸进行了对比，最后说：“它们都是孟太郎合成的生物怪物。”
　　“那它为什么要拜笼子的尸体？”
　　“你再仔细看看笼子里的那张面孔？”
　　木羽和苏雨莹同时仔细看去，一分钟后，木羽收回目光默不作声。苏雨莹却咬牙切齿地说：“是畜生太郎...将一对母女拆了合成的怪物。”
　　秦文沉重地说：“应该是这样，小女孩可能保留了人类的意识，所以一直记得她的母亲。你拿着手术刀的样子，可能让她想起了过去不堪回首的往事。”
　　“要是这样，她应该能听懂我们的话。”木羽说。
　　”兴许吧，这些年并没有人教她或陪她说话，何况...与其他动物组织合成，很有可能会影响她保留人类学习语言的功能。“
　　苏雨莹脑补她的遭遇后，不知何时红了眼睛，她轻轻地上前凑了几步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拿手术刀吓你的。你能原谅我吗？”刚说完，这只看着年轻的怪物忽然起身向她眨了眨眼睛。
　　”看来，她真的能听懂我们说话，但...可能只是保留了人类智力，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秦文难过地说。
　　”我倒希望她听不懂，这样就能避免很多的痛苦。“木羽说。
　　突然苏雨莹晕倒在原地，吓得怪物一激灵。木羽上前扶起她的身子说：”她又晕倒了，怎么办？“
　　秦文走过去说：”她之前吃了很多压缩饼干，又很长时间没有进水，大概是脱水症了。“
　　木羽将苏雨莹丢进他的怀里说：”那我去其他房间找找，这么大的基地，一定有水的。“
　　”喂，你回来，没用的。就算有水也不能喝了，“秦文指着门右边墙上的一张准则上的日期，”你看，都过去十几年了。“
　　”那怎么办，没有水，雨莹姐会死的。“
　　这时，那只怪物突然像一只猫一样向她们招着前蹄。木羽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然后让秦文背着苏雨莹，跟着怪物一起走出门，在两字排开的许多房间的走道上，怪物最终在最后一道门前停下，打开门后，里面竟有足够一人食用一个月以上的物资。
　　秦文感到诧异，放下苏雨莹后，他迅速找了一瓶水看了日期，竟都是半月前生产的。很明显，有人专门给这里补充物资。到底是谁呢？他又一次诡秘地看着木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