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案卷之心》白猫我

56、香消玉殒

　　粤秀公寓，明三三哭累了，她尝试着砸开手铐却以失败告终。
　　除非折断手腕，否则很难逃得出去……
　　明三三坐在地上，凝视起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那枚钻石足有三克拉，在日光灯下闪烁着光芒。她回想起订婚的那个晚上，回想起同韩析的初次见面，甜蜜得心都要化了。
　　不合时宜的烟草味弥漫在卫生间里，洗衣机上的烟灰缸映入眼帘。
　　钻石，玻璃，大理石烟灰缸？
　　明三三她摘下戒指，用那最为坚硬的金刚石，在淋浴间的玻璃上划出一个十字，她把戒指抵在那十字的中心，举起烟灰缸直冲钻石砸去。
　　一下，两下，玻璃生了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四散而去。
　　最后一下，玻璃炸了，划破裸露的皮肤。她顾不得处理伤口，接连砸了几下，直到淋浴门的把手脱落，手铐另一端与把手分离，她自由了！
　　韩析的新手机被她做过定位，她就是循着这个找到粤秀公寓。现在，她要再一次追寻他的足迹，她要救他回来，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死，只有韩析不可以，因为他是她要嫁的男人。
　　明三三狂奔在粤秀街头，她先绕路去了那栋曾经被沈心诚曝光殴打旅客的酒店，韩析在顶楼套间衣柜的夹层里藏过一把枪，她拿到枪，确认过还有五颗子弹。
　　终于，明三三追到了城北的废弃商场，见到“不夜城”三个字，她握着枪柄躲在门口深喘着平复情绪，她听到里面的人在大喊大叫，是韩析和梁永烈。
　　梁永烈正在逼问韩析，他说：“你可以反抗，你可以逃走。明三三就差捆着你去越南了，你都不走，你敢说你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享受花城上流社会的荣华富贵吗？你就是软弱，你贪心……不用否认，我太了解你了……你那么嫌弃明三三，为什么不敢告诉她，你不爱她，你和她在一起，是为了越南的生意，所谓的结婚就是一个骗局！你和她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她……”
　　明三三如五雷轰顶，耳朵里传来轰鸣，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欲哭无泪，她紧握着枪柄，扳机上的食指颤抖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三三姐？”身后传来一个惊慌声音。
　　明三三回头，见余心明跑了过来，情绪激动地问她：“三三姐，你在这真是太好了！韩析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他还活着吗，他没事吧？”
　　明三三的脸色阴沉，握着枪的手心出汗。
　　见明三三神色压抑，余心明不自觉地视线下移，才瞥见她手中紧握的枪支。
　　明三三不再犹豫，抬手扣动扳机。子弹穿过肋下三寸，余心明向后倾倒，血液喷涌而出。
　　听到枪声，梁永烈望向门口，只一瞬间分心，韩析掏出枪支，扣动扳机，击中梁永烈的左腿。
　　梁永烈左腿一颤，跪倒在地，一拐杖抡过去，打掉了韩析手里的枪。
　　韩析扑上去，将梁永烈撞倒在地。
　　拐杖脱手，韩析卡着梁永烈的脖子，与他纠缠在地上。
　　梁永烈憋红了脸，从裤兜里摸出把利刃，刀锋出鞘，直插在韩析腰间。
　　韩析呜咽一声，五官挤压在一起，冷汗冒了一层，衣服浸湿，可无论梁永烈如何转动刀柄，他手上的力度一点没有消减，他咬着牙嘶吼，直到梁永烈躺倒不再眨眼。
　　韩析急喘着爬起来，他扶着落满灰尘的桌子，拔掉腰间插着的刀子，腿一软，颤抖着瘫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手掌，流淌在灰尘遍布的花砖地面。他想起刚刚门外的枪声，挣扎着站起身子，捡起地上的枪支。血滴在地面上，他一步一瘸地走向门口。
　　血手印按在门上，门外的世界，依然是黑暗一片。
　　拐角处，一个穿裙子的女人躺倒在地，白衬衫被血色染红一片。
　　他跌跌撞撞地跪在她面前，撩开她面前乱发，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泛着泪光，凝视着他的那双。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温暖的脸颊旁。
　　血液随着越来越弱的心跳源源不断地从腹部涌出，粘稠地浸染着水泥地面。韩析捂住她肋下的伤口，却阻挡不了血液的外涌。
　　“谁做的，谁做的！”韩析发了疯地吼着，泪水溢出眼眶。
　　“是我自己不小心……”余心明咳出一口鲜血，她急喘着挤出笑容，眼中渗出灰暗的光芒，“谭，谭乐其会护送韩昕上飞机，你不要担心……”
　　“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回来！”泪水滴在血液中，冰冷得格格不入。
　　“因为我喜欢你哎……”余心明的眼睛里渗出泪光，“木里实古地，喜欢……”
　　“我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我救过你这么多次，这一次也一定……”韩析哭着，拦腰去抱余心明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腰上一阵疼痛，力不从心。
　　余心明咳了一声，嘴里咕哝着鲜血，流着泪微笑：“我会记得你的……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许死，不许死！”贴在脸上的手不再有力，咸咸的液体溜进嘴巴，余心明合上双眼，睫毛不再颤动，没有了呜咽，她的胸部不再起伏——他知道，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死了。
　　明三三躲在墙后面，握紧手里的铁疙瘩，掩着嘴巴流泪。
　　“是谁，谁躲在那！”韩析站起来，他举着枪，高声喝道。
　　明三三举着双手，从墙后走出来，她浑身上下都是玻璃片划开的伤口，右手腕还挂着不锈钢的手铐。
　　“为什么，为什么开枪啊，为什么！”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明三三的头颅，韩析眼睛里冲着血，脸色发红，额头上的血管几乎要爆开来。
　　明三三吸吸鼻子，吼道：“韩析，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不问我怎么跑出来，怎么会受伤，你居然责怪我开枪！是啊，我是杀了她！那又怎么样？你爱她是吗，那你就杀了我吧，连同我肚子里的孩子！”
　　韩析的手颤抖了：“你说什么？”
　　“我听到梁永烈对你说什么，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我，你听梁永烈的话，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爱你啊，韩析！我把你给我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C，我也骗了你……”明三三抹干眼角泪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孕检报告摔在韩析面前，“我本来已经走了，坐船到越南入境，我已经买好了回西贡的车票，但是我恶心想吐，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我一刻不停地坐船赶回来，我不能看着你送死，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为什么之前不说？”韩析的怒气消了，他垂下握枪的手，枪脱手掉在地上，他的脸上蒙了层灰色。
　　“我不想用孩子威胁你……”明三三流着泪，靠在韩析的肩膀上，“我不是故意要杀死小余姑娘的，我怕是梁永烈埋伏的人，我才……”
　　“算了，走吧！”韩析拉着明三三的手，捂住左腰上的伤口。
　　红蓝色灯光闪烁，警车鸣笛汇拢而来，声音越来越近。
　　“糟了，一定是枪声把警察引过来了！”
　　“怎么办？”明三三惊惶地握紧韩析的手，“我们没有车，你又受了伤，我们跑不远的……”
　　“听着！”韩析拿过明三三手里的枪，握在自己手里，冲天空开了两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塞进她手里，“从17号开始，你就一直被我禁锢在粤秀的公寓里，直到今天，你才想到办法逃出来，你跟踪我到这里，你在门缝中看见了，洪子涛是梁永烈杀的，梁永烈是我杀的，你用录音笔记录下我和梁永烈的对话，被我发现，我要杀你灭口，余心明突然出现，我就先开枪杀了她，你冲上来抢我手里的枪，纠缠中冲天空开了两枪，而我现在要杀你了，你记住了吗？”
　　明三三拼命摇着头，泪水在脸上结茧。
　　“你必须记住！”韩析喊着。
　　突然，聚光灯汇聚，照亮了两个人的身体。
　　红□□光逼近，大喇叭冲他们喊着：“缴械投降，释放人质……”
　　马深同几个警察一起，端着枪走下警车，向韩析的方向行进。
　　“活下去！”韩析抬起枪口，指着明三三的额头。
　　“不要！”明三三冲警察的方向大喊道。
　　扳机扣动，枪声响起。
　　飞机上，韩昕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上，齐家辉为他要了条毛毯，盖住裸露的小腿。
　　“等到了伦敦呢，我们就先去学校报到，然后再去把你喜欢的景点都逛一遍。”齐家辉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韩昕却毫无兴趣。她的心里毛毛的，总有不好的预感。
　　韩昕转动着腕上手链，那是哥哥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她突然站起来，冲着空姐大喊：“我要下飞机！”
　　齐家辉拉住她手腕，韩昕依旧不管不顾地喊着：“我要下飞机，我不去英国了！”
　　她冲进走廊，推开那些放行李的乘客，不顾空姐的阻拦，跑下通道。
　　她有预感，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坐在的士里，韩昕颤抖着手脚，她告诉司机去粤秀北，车子堵在路上，突然，远方传来枪声，韩昕惊恐地催促司机快开。
　　“这还没过小年呢，怎么就有人放炮仗？”司机疑惑道。
　　又一声枪响。
　　“快点，师傅！”
　　又是两声。
　　韩昕推开车门，不顾司机“没给钱”的嘶吼，用尽毕生能量朝着枪声的方向奔跑。
　　最后一个枪声响起的时候，韩析的心里没有一丝恐惧，没有一丝犹豫，他的眼睛里是明三三，脑海中却浮现出余心明的样子。
　　阿明，去了那边，我能见到你吗？
　　“你说，人死以后，会有灵魂吗？”他想起余心明在飞机上问他的那个问题。
　　我不要天堂地狱，也不要轮回转世，我是个戴罪之人，永世不得超生……
　　黑色吉普车漂移而过，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上车！”萧潜的大眼睛瞪着韩析，就像来自阴间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