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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美人计 ...

  •   一个别致的庭院中,少妇脸上泪痕未乾,她躲在唐蛰身後恐惧地道:“两位大侠,就是前面那个屋。”

      李长安绕到门前去静听,没感到屋内有人,“夫人,那采花贼进的是这个屋子?”

      少妇点点头,纤细的手抓住被人扯裂的衣领,“我那时正在屋里做鞋子,突然那人就闯进来了,想……想……我极力反抗,逃了出来,幸亏遇到你们。”

      李长安推开房门,屋内一盏孤灯如豆,堪堪照到桌上一双还未做好的棉鞋。“他已经走了,屋子里没人,夫人可以放心。”

      少妇闻言一惊,连忙拉住唐蛰的衣袖,整个身子几乎贴了上去,语带哭腔:“大侠……求你们别扔下我一人!那采花贼下手不成,不知何时回来——啊!”

      李长安扭头去看,不禁失笑。唐蛰的脑子里大概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他见女人的身子靠过来,立刻铁臂一横,把人家拦在三步开外。

      少妇委屈得几乎要哭,却不敢再靠近半分,“我一个小女人又怎能与他对抗?倘若再遇到他我必死无疑。求两位大侠大发慈悲,在此处留住半宿,好让那采花贼知道屋里有男人,以後不敢再来!”

      李长安叹气道:“如此便叨扰夫人半宿了。”

      唐蛰看了一眼李长安,似乎甚是不满,不过最终还是踏进屋里坐下。

      少妇忙出忙进,烧水沏茶,不过经过刚才百毒房子一役,二人都没有动杯。

      她喝了口茶润喉,轻声问道:“两位是不是嫌弃妾身沏的茶?”

      唐蛰毫无风度地道:“我不渴。你有那功夫沏茶,不如先把那身破衣裳换了。”

      李长安乾笑两声,“呃……他意思是我们粗人用不着那麽好招呼。夫人你衣衫单薄,夜里寒冷,还是多添衣服的好。”

      少妇羞涩地应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件斗篷披上,“你们叫我三娘就好。”

      李长安道:“三娘,屋里昏暗,为何不多点枝蜡烛?”

      三娘叹道:“家中拮据,能省则省吧。”

      李长安奇道:“你不是说你相公是胭脂堡的帐房先生的么?彭堡主不似会亏侍人啊。”

      三娘轻咬朱唇,一颗泪珠悄然无声地滴下,“我相公已经死了。自半年前起堡里来了好多奇怪的人,他们横行霸道,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喊打喊杀。我相公就是因为走路没有让着他们,被他们活生生打死的!堡主心善,准我继续住在堡中,我不愿白吃白住,平日干些粗活,生活虽然苦,好歹能活下去。”

      昏黄的烛光下,三娘的手虽不如羊脂白玉般娇嫩,但未至於是双经常劳动的手。三娘察觉到李长安的目光,不自然地把手揣在斗篷里,“我倒是忘了问,两位是堡主的客人吗?”

      李长安笑道:“可是不嘛!堡主的热情招待差点让我们招架不住。”

      唐蛰突然一声不哼,从窗子钻了出去。三娘吃了一惊,嗫嚅道:“我是做了甚么惹你朋友不高兴么?怎么突然走了?”

      李长安道:“没事。有人来了,让他去追吧,他轻功好。”

      三娘静静地坐一阵子,宛如秋水的一双美目不时在李长安身上流连,“李大侠,跑江湖是不是很幸苦?”

      论姿色,三娘自认只算中人之姿,但她知道有些男人就是对少妇没有抵抗力,因为她们经过丈夫调教,更懂得如何取悦男人,令他们尽兴。不过,眼前的人却不像是那一种男人。

      三娘的眸光一黯,继而又闪过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然。她俯身靠近李长安,状似不经意间把身上斗篷挣脱,露出胸前一大片白晢的肌肤。她怯生生地伸出葇荑般的手轻抚他的耳朵,“你这里好像有道伤疤,是怎么弄到的?”

      李长安当然知道自己耳朵没有伤疤,也知道自己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女人随便一碰都受不得,可是他的耳朵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心里好像有颗种子萌芽,蹭蹭磨磨想要破皮而出。

      不过是一晃神,三娘温软的身体从後抱住李长安,她的手灵巧地探进他的衣襟,“李大侠……我好冷啊。不如今晚上……”

      李长安不禁苦笑,这胭脂堡究竟是甚么鬼地方,怎生他进堡不过一天多,这男男女女的都要与他宽衣解带?他转过身来抓住三娘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不如今晚上你跟我说说,是谁派你来做这些事的?”

      三娘把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哪有人派我来?李大侠相貌堂堂,英俊非凡,妾身实在爱慕——”

      李长安二话不说出手点了她的穴,“我对自己的鬼模样心里有数,我还没有自恋到以为女人见着我就神魂颠倒。说吧,我不喜欢对女人动粗,不代表我不会。”

      三娘颤声道:“放……放开我!不然我不说……”

      李长安已试出她根本不谙武功,便解了她的穴道,“他们用你孩子的性命来威胁你吗?”

      三娘道:“你怎知道我有个孩子?”

      李长安叹道:“桌上有一对未做好的棉鞋,看大小是给孩子的。会亲手给孩子做鞋的母亲,定是个慈爱的好母亲。所以这母亲若受人威胁,为了自己孩子的性命,不管她做出甚么事来,我都不会惊讶。”

      三娘斩钉截铁地道:“不!我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是为我自己。”她张口欲言,可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如是者几次三番,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长安耐心地等待。

      半晌,她迟疑地道:“李大侠,我有一个故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李长安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微微点头。

      三娘稳了稳情绪,缓缓道:“我本是县官之女,十六岁那年七夕,我去山上寺庙祈福,怎料途中被人打晕,醒来後已身在胭脂堡。後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堡中一个管事的把我强掳回来。他要我做他妻子,我誓死不从,他便用强的……於是我怀了身孕,被逼在堡里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十多年。”

      她凄然道:“他们说我只需要跟你相好一晚,事後会放我下山,还我自由。李大侠,对不起,由始至终我只想逃离这个恶梦,我想回到县里找我的爹娘。”一顿,她幽幽地道:“至於那孩子,我根本就不爱他,他留在堡中跟他爹过活,我不想再管了。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不配当娘亲。”

      李长安道:“你说你不爱那孩子,可是你还是为他做鞋。”

      三娘泫然一笑,“你应该还没有成婚,也没有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啊,就是个予取予求的恶魔。我不爱他,可是自问他出生以来,每一天我都有尽到当娘的职责。”

      她把衣服褪下一半,露出背上几道赤紫的鞕痕,“去年冬天他要我给他鏠制一件棉袄,我不愿,他便向他爹告状。於是他爹便脱光我的衣服,狠狠地用鞭抽了我一顿。你说,这次他说想要双新棉鞋,我敢不做么?”

      她轻轻地道:“我便是一个如此自私自利的女人,为了自由更不惜伙同坏人来害你。李大侠,你会怪我么?”

      李长安本来想说,要重获自由有许多办法,也未必要委身相陪男人,继而一想,自己一身武艺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便道:“我不怪你,你为了逃离此处不惜委身受辱,又没想过要杀我。如果我有幸不死,必定带你离开。”

      三娘的眼泪好像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止也止不住,“有你这句话,我就是为你死也心甘情愿。”

      李长安正容道:“你可以为谁而活,却千万不要轻易为谁而死。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到了最後一刻才後悔,只能含恨而终。”

      三娘红着眼圈偷瞟李长安。他虽然说话清晰分明,但脸色泛红,眼神带点恍惚。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甚么,唇抿得极紧,下颌绷成凌厉的线条,手死死捏住桌角,捏得指节发白。

      三娘心中一悸,“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该死,我糊涂!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李长安苦笑道:“还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甚么时候对我下的药?”

      三娘道:“他们给了我一根蜡烛,说里面有南疆并蒂毒莲制成的□□,点燃之後无色无味,与寻常烛火并无区别。”

      李长安喃喃道:“原来是南疆的□□么?难怪难怪,我还以为自己愈活愈回去了。”

      她晓得男人那事来了,强忍的滋味极不好受,於是红着脸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

      李长安用力晃了晃愈发迷糊的脑袋,“不用,你让我坐坐便好。”自己着的道,怨不得人,当务之急是把药力压下去,不然也不知会否作出禽兽之举。唐蛰那家伙凳子没坐暖便跑,莫非他早已察觉烛火不妥,却故意不说等着看他出丑?

      三娘轻呼一口气,脸上却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南疆多奇花异卉,因此那里的毒药迷药都特别厉害,江湖上就流传着一句话:“宁喝十碗鹤顶红,不试一口南疆毒”。

      李长安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口乾舌燥,好像全身的血和理智都朝下身涌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吹熄了桌上那根要命的蜡烛。

      屋子里暗了下来。他扶着桌角,微微喘气,“可以麻烦你给我打一盆冷水吗?”

      三娘咬着唇,马上便到外面去打水。

      李长安连续往自己浇了三盆冷水,才稍稍冷静下来。其实他也知道,泼冷水是治标不治本的,若要压下药性,应坐下来运功一周。可打坐运功时最忌打扰,他虽然相信三娘不能对他怎样,却难保是否有敌人藏在暗处趁机给他致命一击。

      他心道:如果唐蛰在就好了,可以替自己护法。

      慢着,唐蛰已不是朋友,凭甚么信他?

      胡思乱想间,那种躁动又抬起了头。他狠狠地咬着牙,脑袋发涨,四肢冰冷,下身那团火却愈烧愈旺。

      自身上滴下来的汗水在地上成了一个小水洼,李长安隐约听见三娘在唤他,一抬头,忽然见她猛地向自己扑来,力度大得带着两人跌倒在地!

      李长安脑中一炸,赫见看见三娘的胸口被一枝利箭贯穿,倾刻间鲜血染红了她单薄的身躯。

      三娘抖颤地伸出一只手,惨笑道:“李……大侠。”

      李长安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她道:“我现在後悔了……後悔刚才跟你说那么多废话。你是我一生中遇见的唯一一个好男人,我应该先和你把事办了的……”

      李长安连忙点穴止血,“别说话。”

      箭上抺了毒,不过片刻三娘的嘴唇便泛着紫黑色。她抓住李长安的手,笑着摇头道:“不过,为丶为你死……我没有後悔。你也不必自责。我其实一早想好,如果此次逃不出去……我便自杀。没想到老天爷最後,竟让我死得其所。”

      三娘咯出一口乌血,痴痴地道:“我……很开心。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第一个会为我流泪的男人。我真的很开心,从此……从此我就自由了……”

      她不想死不暝目,於是用尽她最後的力气,艰难地闭上眼睛。

      李长安把她的遗体平放地上,轻拢她前额凌乱的头发,拭去唇边的污血——这是他最後能表达的一点怜惜和敬意。

      刀山血海里锤练出来的镇定与大无畏,教他能在以寡敌众的劣势里神色不变,却不能让他目赌一个薄命女人为自己慨然赴死後,淡云风轻。

      有些女人让你不得不怜惜,也不得不佩服,她们为了自己认为的值得,舍生忘死。

      可是,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为我舍弃馀下的人生?

      敌人射出那一箭後暂无下一步动作,堡中极致的死寂。

      忽然风来了,吹得两扇窗子噼啪作响。

      李长安瞪住刚才飞箭射来的窗子,一时间脸色有点可怕:“谁?”

      唐蛰从之前出去的那个窗子进来,脚尚未沾地,先看见李长安那副脸色和地上的尸体。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武侠必有的春药梗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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