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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误会 ...


  •   江逐浪与陈险双剑合壁,把罗毅沐广元两人困於剑阵之中,四人沿着屋脊,越打越近。

      沐广元最初不明对方用意,一路硬闯不出,与其缠打至此。他低头见易容成季扬的自家总镖头竟在小院中,旁边则是听雨楼主,心下大感不妥。他是何等玲珑心思,一想便透,急道:“小院中有机关,他们想把我们引到那去,快走!”

      罗毅怒吼道:“简直可恶!居然想用这种下三滥把戏来暗算你爷爷!”盛怒之下,拚着个两败俱,全力欺身往江逐浪冲去。

      这一冲之势真有如猛虎扑食,锐不可挡。若非身中奇毒,江逐浪自有法子以柔制刚,只是如今强提一口气布施剑阵已是吃力,力战一轮,内息已几乎衰竭,又如何化去这一扑之力?

      陈险尖声道:“大师兄!当心!”

      可惜已是迟了,江逐浪口喷黑血,身形如断线风筝般跌进小院中。

      江逐浪与唐蛰合议活捉李长安,自己只负责诱敌,根本不知他在院中布置何种机关。他摔倒瞬间,感到地面微微下陷,晓得自己已触发机关,手脚却偏偏不声使唤。

      下一刻,千百枝利箭不知从小院的哪个角落冒出,彷如能冲溃千道院墙的激流,挟着呼啸声向江逐浪飞扑而去。

      李长安的瞳孔骤缩,弹指间往日种种在心头掠过——他与天龙山庄的恩怨剪不断理还乱,但对江逐浪这个曾经的大师兄,还是有愧疚和感激的,尽管这份情早被他掏出来烧成灰,但那怕留下丁点馀烬,他便见不得他死。

      他足下运劲,身形方动,不想身旁已倏地闪过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去势又快又急,彷若离弦之箭,竟是後发先至,转瞬便到江逐浪跟前。

      若这世间还有谁的轻功比离弦箭快的,就只有唐蛰!

      若这世界还有谁会为李长安而冲入漫天箭雨之中的,也只有唐蛰!

      唐蛰抓住江逐浪前襟,把他从地上带了起来,重重地抵在院墙上。不过一瞬,身後的利箭追到,唐蛰却看也不看,反手一掌,千百枝利箭竟硬生生被他的掌力震断,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江逐浪的脖子被他掐住,很快便喘不过气来,原本因中毒而紫红色的嘴唇变成紫黑色,双目流下的鲜血划过脸划,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唐蛰漆黑的眼睛中映着“李长安”的脸,久别重逢的窃喜和经年不灭的恨意揉合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在他心中左冲右突,几欲冲破胸腔,一开口,森然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颤:“是你……?居然是你!”

      江逐浪脑中轰的一响,懂了李长安原来就是唐蛰心心念念要找的仇人。他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想开口解释,但挣扎几次,喉咙只能逸出支离破碎的□□声。

      唐蛰用手擦去“李长安”脸上的血污,那动作在旁人看起来简直是温柔的,可是他却忽然如疯如癫地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死了,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了麽?”笑声凝结,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怎麽敢!”

      陈险顾不得会否再次触发机关,将真气灌於剑尖,冲上前就要削去唐蛰捏着江逐浪脖子的手臂。岂料唐蛰如恶鬼般瞪了他一眼,徒手抓住劈过来的利刃,剑身随即断成几段,把他震退几尺开外。

      江逐浪头不能动,使劲把眼珠子往下翻去看陈险,见他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一连呛出几口鲜血。他心中大急,眼前腾起一片片黑雾,突然灵光一闪,想到怀中有天龙山庄的通行令牌,可证明他并非李长安,便伸手探进怀中。

      唐蛰着魔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长安”,一把抓住他刚探入怀中的手,冷冷道:“那日在房中,你也是装出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从怀中取匕首杀我。怎麽,事隔多年,想故技重施?”

      李长安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连忙用左手紧紧攥着右手,又晃晃头,好像要将被几句话勾起来的回忆从脑海中晃出去。他自问这些年来几经变故,早已修得铁石心肠和卑鄙无耻,就算景色时辰絶佳,也不想陪唐蛰怀缅当年,更何况此地有歹人混入,吉凶难料。

      他面无表地走上前,出手如电,在唐蛰左右手上的麻筋弹了一下,迫他撒手。“唐楼主,此人正是长安镖局总镖头李长安,身负我们天龙山庄十多条人命的血债。我絶不能叫他在此让你给杀了。楼主与他若有恩怨未清,不妨随我们回庄,庄主定会还楼主一个公道。”

      李长安说了这一大段的场面话,也不知唐蛰听进去多少。小院外火光熊熊,黑烟喷涌,又闻哭声凄厉,马叫声嘶嘶,刀剑交击刺人耳鼓,而唐蛰宛如泥塑木雕,低头望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长安”,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就在此时,小院一边房舍顶上忽地传出一阵怪笑声。李长安一惊抬头,屋顶上不知何时竟冒出四名身影,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那吃人魔头赵福贵。

      赵福贵已全然不是李长安在灶房所见一副老实巴交只顾埋头烧菜的老头模样。他身形微胖,却毫无福相,满是摺子的脸皮上镶着一双三角眼,鼻极短,嘴巴极大,笑起来要嘴角似乎就要裂到耳根。“哎哟,姓李那小子不杀了十几个人而已,你们就要对他喊打喊杀了,可怜,可怜啊!”

      旁边一个全身裹住黑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阴侧侧地道:“谷中无日月啊,一别这江湖数十年,想不到如今的後生如此不济。”

      黑袍男子伸出一只苍白得犹如死人的手,给倒在地上的“李长安”抛了一个小瓶,“姓李的小子,赶快吃下解药吧。剑已到手,咱们别在这儿耗了。其他娃娃们都散了吧。”

      李长安简直莫明其妙,自己甚麽时候与这些魑魅魍魉扯上关系,但碍於披着季扬的脸皮,不便发作,只好沉下面,学着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先问一通废话:“若果在下没有猜错,外面的火是诸位指使的吧。敢问有何贵干?”

      黑袍男子也不知是甚麽年纪,说话阴阳怪气又有股倚老卖老的腔调:“你这娃娃倒是挺有礼貌,把那姓李的小子带上来吧。”

      李长安在江湖闯荡多年,又是经营天下第一镖局,平日里只有别人管他叫爷,如今被这些明显是邪魔外道的东西一口一个“娃娃”,只觉得又糟心又窝火,冷然道:“哦,李长安甚麽时候跟诸位勾搭上了,我怎麽不知道?”

      赵福贵裂开血盘大口怪笑道:“娃娃,你是姓李那小子的谁啊?他和我们交朋友你知道?他放个屁你也知道?”

      李长安还待反驳,却听到身後的江逐浪哑着声音道:“唐丶唐……我不是……”转头一看,唐蛰已拾地掉在地上的药瓶,取出一颗药丸,捏往“李长安”的下巴迫他吞下。

      唐蛰缓缓站起来,飞快地扫一眼屋顶上的不速之客,沉声道:“鬼大勺赵福贵丶白面老怪是吧?”

      赵福贵咧开大嘴,笑嘻嘻地道:“居然还有後生小子知道咱们爷俩当年在江湖的名号。”

      唐蛰脸罩寒霜,简单地吐两字:“快滚。”

      李长安不动声色地移到江逐浪身後,佯装为他检查伤势。他千算万算,委实没想到唐蛰他们想到的办法居然与他一样是易容偷袭,这才有此夜一出乱事来。

      虽说今日过後,唐蛰便晓得他要找的仇人是长安镖局总镖头李长安,但他既然误把大师兄错当自己,不如索性将错就错,自己好暂时脱身。

      他无奈地想,大师兄,只好委屈你了,然後一扬手点了江逐浪的哑穴。

      好在他这几年没少做委屈别人之事,因此做起来全无愧意。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臭味,被火烧成焦黑色的木屑随着风吹来,在空中无声而焦躁地飘荡,好一股风雷暗动的氛围。

      李长安的视线从赵福贵身上滑过,锁到他身後两个高大汉子。此两人穿着破布一样的衣服,整个头用白布带包得严严实实,目光呆滞,半声未哼,宛如背後恶灵。

      唐蛰刚点名的两人均是几十年前搅风搅雨的恶徒,之後同样销声匿迹多年。如今几乎可以断定,当年他们是奔逃到魑魅谷中去了。奇怪的是,他们盛年时的武功也谈不上有多高深,如今不过是糟老头子,凭甚麽敢在一众武功在江湖上都排得上号的人面前如此有恃无恐?

      白面老怪一掀兜帽,面白如尸,一说话脸上满是核桃仁似的皱纹便可怖地扭动,“小子好大的口气。你爷爷我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

      唐蛰的耐性显然已到极限。他一翻腕,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一枝小箭。“我不想跟你废话。滚!”

      小箭约四寸长,泛着幽幽乌光,看来是最普通不过的暗器。

      但握暗器的却不是普通人。

      在场的李长安丶罗毅丶陈险等人俱是悚然一惊。谁都知道唐蛰在暗器谱上排名第一,可是谁也没见过他的暗器。

      白面老怪稳居魑魅谷己久,却是不识听雨楼主的威名,见这後生小辈居然想凭一枝小箭把自己吓退,实在可笑,“姓李的娃娃助我们夺剑有功,谷主有令,务必要请他到魑魅谷好生款待。如今他身中剧毒,怕是活不过一时三刻,你再不交人,我们可就要用抢的喽!”

      唐蛰脸色一变,“你刚才给的不是解药?”

      赵福贵哈哈大笑:“是解药,当然是解药!只不过是酥骨散的解药罢了!”

      李长安心中一跳,这些老魔物居然知道他在天龙山庄和孤剑门四人的饭菜中下酥骨散的事!

      唐蛰微微偏过头,见身後那苦苦找寻了十二年的那人,再一次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不禁心乱如麻。

      赵福贵掏出一支短笛一吹,一排手执弓箭的魑魅魍魉应声出现,齐刷刷地向院中唐蛰等人放箭。这箭的箭头用浸过油的布絮包裹,上箭前点火,箭头哄一声的烧了起来,故而一放箭後,漫天火雨当头砸下,几乎避无可避。

      众人方才已战一场,各自受了或轻或重的伤,此时猝然遇袭,急忙以掌风荡开箭矢。江逐浪一身功力施展不开,眼睁睁地望着利箭飞来,只得就地一滚,更是狼狈。

      白面老怪长吁短叹,“娃娃就是娃娃,不懂江湖险凶——来人,扔石头,让那小子亲身试试自己的机关之术到底厉不厉害。”

      李长安恍然大悟,魑魅谷的人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唐蛰今夜在小院中布下关机,难怪废话连篇,就是赖在屋顶之上不敢下来。

      那些魑魅魍魉也不知机关在何处,於是举起石头,乱扔一通,如是者扔了两轮,果真触发了机关,牵起连锁反应。

      繁星叠矢阵不是甚麽精妙的机关术,不过布下些寻常的飞箭丶铁蒺藜丶钢针和毒烟之类,可单是这些,再加上片刻不停的飞石火雨,也足够令这些江湖高手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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