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64、终

　　悠兰重新坐着火车赶回来，拖着行李回到“一梦一生”时已经是凌晨了。
　　她本来以为江天是有事耽误了，因为她的手机被李艳梅摔坏也没能联系上自己。所以，当看到小屋竟然灯火通明时，她这近乎流浪了一天的心终于感到了一些慰藉和温暖。
　　还好，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有人这样亮着一盏灯，一直在等着她。
　　她在回程的路上虽然已尽最大能力打理了自己，红肿的脸颊和眼睛都已经做了冰敷消肿，在开门前却还是不自觉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然后悠兰开门进屋，走到客厅，便见江天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是满满的烟头。
　　面对满室呛人的烟味，悠兰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天从没在家里的室内抽过烟。
　　悠兰努力撑起一个自然的笑脸一边走向他，一边说道：“我爸爸没事。只是我赶着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没能联系上你。”
　　江天闻言抬头看向她，眼中无波无澜，脸上的表情竟似乎有些不常见的……冷淡？
　　悠兰见状，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都没关系了。反正我也没能去找你。”江天说着摁灭烟头站起来，伸出手去抬起她的脸，然后便毫无预兆对着她狠狠吻了下去。
　　悠兰先是脑子一懵，虽然江天嘴里烟草苦涩的味道让她很不喜欢，但刚刚一颗猛然揪起的心却又不禁因此稍微舒展了些，然后她闭上眼回应江天。
　　今天江天的吻里似乎带着莫名的戾气，放过悠兰已略微红肿的嘴唇后，他又一口咬上了悠兰的脖子，似乎要将她立刻生吞活剥了似的。
　　悠兰突然觉得有点害怕，猛然想到什么，然后便开始推攘江天，想在此停下，“江天！不行！江天！你停下！我……”
　　“我”字才开口，江天便竟真的依言停了下来，然后放开了她。
　　悠兰没想到江天会这样好说话，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生生断在了空中。今晚的江天感觉太不对劲，她忙问：“江天，你这是怎么了？”
　　江天却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直直盯着她，然后伸过一只手捧过她的脸又开始深吻她，另一只手则不由分说开始解她大衣的纽扣。
　　悠兰只感觉自己那时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把将江天推倒在了沙发上。
　　悠兰双手扶额，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和心跳都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沙发上的江天，再也掩不住语气里的疲惫，“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没解释为什么没能去找她，却先吻了她。但悠兰却感觉到他的吻并不像只是单纯的想念。而此刻，向她热烈索吻后的江天，随意瘫坐在沙发上的江天，脸色却是那样冷淡，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也一样没有温度。
　　然后悠兰听到他问她，他的声音也冷冷的，“你还记得这是你这段时间第几次推开我吗？”
　　悠兰闻言张口结舌，无措地看着他。
　　江天冰冷的目光就像此刻屋外的寒风一样割在她身上，然后他嗤笑了一声，“啊，我忘了！是我说的你随时有推开我的权力。可既然你不愿意了，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悠兰眼中的无措，这下变成了难以置信。
　　江天见她沉默，似乎也不在意，继续问：“是因为我没让你走吗？”
　　悠兰也不是没想要解释。本来她已经准备将一切都告诉江天，让他们一起来做最后的决定，但她又一点儿都不希望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向他剖白一切，所以她迟疑了。
　　江天见她什么都不说，站起来身，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如果我现在让你走，你会走吗？”
　　悠兰闻言惊讶地抬眼看他，这样的江天让她感觉陌生至极，就像是另一个人。
　　可江天的脸上毫无表情，语气也冰冷，“我不是一直告诉你，你有选择的权力，你如果不愿意了，随时都可以走。”
　　悠兰听到这话，目光微动，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言语，“我不愿意什么了？”
　　江天闻言，轻轻一笑，“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现在这样，你不愿意再同我做了。”
　　悠兰一路上悬着的那颗心，本来在看到灯火通明的小屋时已经在慢悠悠飘荡着着陆的那颗心，突然就在这句话以后瞬间直直坠地摔了个粉碎。
　　她甚至连疼都没觉着，便只余一片麻木。
　　悠兰张了张嘴，怎么想都觉得无法接受，好在一连经历了这许多猝不及防的她，面对这突然之间好像变成另一个人的江天，还能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稳着声音问：“之前……之前在电话里不是都还好好的吗？你还说要来找我，怎么突然……”
　　江天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没去找你？其实并没有任何突发事件耽误了我，只是临出发前我突然觉得有点累。就像现在，面对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累。”
　　“呵～”悠兰闻言再也受不了了，他说他累，她隐藏着满身满心的疲惫努力走回他的身边，却听见他说她让他觉得很累。
　　悠兰强忍眼中泪意，语气凌然，“江天，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天抬眼觑她一眼，无谓地笑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觉得有点腻了。”
　　悠兰的脑袋里出现了一瞬的空白，然后又在瞬间闪过了两张脸，每一张都比她要鲜妍靓丽。
　　这么简单又显而易见的答案，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多可笑，甚至还觉得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来只是因为他腻了啊！
　　然后，悠兰就真的笑了起来，几乎快要笑出眼泪。
　　她怎么会这样傻，傻傻地以为他真的是喜欢自己的！
　　江天见她不说话只是笑，心里不禁有点急又有点害怕，不自觉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肩膀，“还记得我们一开始你就对我说，如果哪天我觉得厌倦了……”
　　悠兰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后一退，就像是深怕粘上什么脏东西一般，不待他说完，便大声喊道：“我知道了！我都记得！”
　　江天被她喊得一愣，伸到一半的手无力地垂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他低垂眼睑，收敛了眼中的情绪，低声道：“如果你觉得跟了我一年有点委屈，我会再补偿你。”
　　他话音刚落，悠兰便道：“不用了！我是不愿意，但也没觉得委屈。既然你觉得腻了，那我的债也就算是还清了。从今往后，你我两讫，互不相欠！”
　　悠兰说完转身，几乎快要忍不住眼中的泪。
　　江天还是那个绅士的江天，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样委屈？
　　悠兰现在也确实是不愿意的，如果江天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泄欲的对象。
　　她背对着江天，慢慢走向他们的房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点，“只是还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收拾东西。”
　　江天看着悠兰的背影，强忍住想要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的冲动。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没有要让你离开这里的意思，这个房子我会过户给你。”
　　江天还是那个大方的江天，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已经完全不同了？
　　原来他始终是那个他，一直没看清的只是她而已。
　　悠兰没有回头，语气却坚决，“谢谢，不用！因为你的钱，救了我弟弟的命。我想要的早就已经得到了，其它的什么我都不要！”
　　两次斩钉截铁地被拒，江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这才知道，悠兰曾经对他的拒绝是留了多大的余地。
　　他的小丫头，原来竟一直是这样坚决又倔强的吗？
　　哦，从今以后，她便不再是他的小丫头了。
　　江天默默看着悠兰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一分一秒都再也待不下去了，他什么都没再说，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小屋。

　　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悠兰眼中一直噙着的泪这才应声而落。
　　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她却仍旧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身在梦中，这条她刚刚才下定决心选择的艰难险阻的路竟突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到了尽头。
　　“呵～”悠兰猛然笑起来，却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在笑什么。
　　不过她也的确可笑——
　　那样不管不顾地走回来，满心只想要走回到他的身边。
　　结果呢？
　　结果竟这样被他一句话就将自己关在了门外！
　　悠兰觉得这一切是何其可笑，无论是自己，还是什么所谓的老天爷。
　　她微微仰起脸来，脸上的笑没有尽，眼中的泪却顺着眼角淌了出来。

　　江天，我何曾期待过什么呢？我对你从来没有期待。
　　可为什么当终于走到这一天，竟还是会觉得这般心痛难耐？
　　明明从一开始便知道这是一场“游戏”，自己却还是没忍住在过程中动了心。
　　的确是我不该！是我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这一切都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
　　没想到我一不小心错过的那个开口的机会，竟会就这样永远的错过了。
　　但那些我准备好要对你说的话，想必你也没有兴趣听了。

　　悠兰思及此，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江天总爱送她一些蓝色的东西。直到最后，江天都不知道，她虽然姓蓝，却并不喜欢蓝色。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却已经没有机会说了。
　　悠兰终于不再笑，脸上的泪痕也慢慢干了。
　　其实，这样也好。
　　毕竟，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好最正确的结局。
　　“江天，我该谢谢你的。谢谢你先放手让我离开。不然，我可真怕自己会想要永远和你一起这样走下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