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59、伍捌

　　“你，今晚不回来了吗？”悠兰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问。
　　江天本就理亏，再听到悠兰这般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语气不禁也软得一塌糊涂，像哄着她似的，“回来的，我很快就回来。”
　　听他这样说，悠兰大概是联想到了上次的车祸，忙道：“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江天闻言心里一暖，更觉自己不是个人，顿了顿，而后轻声道：“兰，对不起。”
　　悠兰没想到江天会突然对自己道歉，愣了愣，才说：“没关系。我……真的没事，今天我说话也太冲了。”
　　江天却难得的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可现在的悠兰却受不得一丁点儿的沉默，这种沉默让她心里愈加发慌。
　　她笑着打破这沉默，“江天，你吃饭了吗？”而后也不待他答，便接着道：“我好饿呀，早上没什么胃口，现在却突然好想吃烤鸭，还有酱瓜。”
　　说着悠兰还不禁一边砸吧砸吧嘴。
　　江天听到声音，在电话这边轻轻笑了。悠兰难得这样在电话里跟他撒娇，还显出这样一副柔软又可爱的样子。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江天笑着问。
　　“嗯？”悠兰不解。
　　她居然只是说说而已，而不是希望自己带她去吃？
　　江天嘴角的笑这下成了苦笑，自己一直以来做得是有多糟糕，让他的小姑娘对他连这点小要求都没有。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一起买了带回来。”
　　悠兰闻言眨眨眼，然后咽了口唾沫才道：“那就烤鸭和酱瓜吧，你再买一点你想吃的。”
　　“好。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回来。”
　　“嗯。我等你回来。”
　　悠兰说完，挂断电话，手轻轻抚上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嘴角的弧度不知是笑还是嘲解，“就让我们一起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

　　两个人共享着江天打包带回来的晚餐，谁都没多说话，似乎都只顾着填饱肚子。
　　悠兰的胃口很好，江天买回两份烤鸭，她一个人就吃了一份多。毕竟这一整天，她就只吃了这一顿，还跑了一趟医院，也的确是又累又饿。
　　但她看着江天将她吃剩的烤鸭吃完，又吃完了一份炒饭，一份饺子。怎么感觉他好像也跟一整天都没吃饭似的？

　　悠兰坐在诊所走廊的座椅上，拼命绞着自己的手指直至泛红，心里面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从她在医院拿到显示自己怀孕了的超声波报告，到预约好这个小诊所做手术，也才不过几天时间。
　　这件事，本来也就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在医院拿到超声波报告以后，医生告诉悠兰孩子已经七周了，悠兰算了算日子，应该是在国外时怀上的。大概就是他们极度放纵的那天吧。

　　离春节只有小半个月了，可这个看不来不起眼的小诊所里，却比她想象中要热闹。
　　悠兰近一个月没有休息，调了几天假。她不知道做了这种手术需要休息多久，想着只能做了以后再看。
　　以前悠兰还蛮喜欢闻消毒水的味道的，因为觉得干净，但现下的每一次呼吸却都让她觉得难受得几近窒息。
　　她前面坐了一对小情侣，看起来两个人的年纪都不超过二十岁。男孩将女孩搂在怀里，女孩则闭眼靠在他的肩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悠兰看着他们，看见那个男孩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女孩还要无措和慌张。
　　突然那个男孩咬咬牙，道：“瑶瑶，要不我们别做了。我们都回去告诉爸妈，把孩子生下来吧。”
　　悠兰只是个旁人，听到这话心里都不免咯噔一声，正惊诧又不禁觉得有些莫名的欣慰时，却听那女孩道：“生下来？你疯了吗？我们才多少岁，我们不是一早就说了吗？”说着她去拉住男孩的手，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只要你记得我今天吃的苦，不要负我就行了。”
　　然后，悠兰就眼看着男孩陪着女孩进去，再看着男孩将一脸惨白的女孩扶出来。
　　大概是麻药药劲在散去，女孩的手紧紧攥着男孩的手，忍不住说了句，“我好痛。”
　　一旁的男孩一脸的心疼和歉疚，“瑶瑶，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那女孩似也没了先前的果决和坚强，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我们真的好残忍。”
　　男孩一见女孩哭，整个人更是手足无措，他帮女孩擦干眼泪，声音也哽咽了，“瑶瑶别哭，医生说你现在要保持情绪稳定。”一边说着，一边从背的背包里拿出毛线帽给女孩戴上，又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底下，将衣服上的帽子也替她戴好，“医生还说你现在不能见风。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叫到车你再出来。”
　　男孩说完便向外跑去，看背影似乎还抬手抹了抹泪。
　　就在这时悠兰听到有护士高声喊道：“14号蓝悠兰！”
　　悠兰转回头来，脸上却是一片迷茫。竟有些不知自己该不该应。
　　但她现在排在最前面，那个女护士径直就走到她面前，“蓝悠兰吗？就你一个人？”
　　悠兰点点头，一低头突然就有点忍不住那点泪意。
　　悠兰之所以找这种不起眼的小诊所，一来是怕被熟人看见，二来则是因为这种小诊所多给一点钱没有陪护人也能做手术。
　　悠兰站起来，准备跟着护士进手术室。
　　却在刚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耳边又响起刚刚那个女孩那句“我们真的好残忍”。
　　究竟是让你还未真正到来时安静离开才是残忍，还是将你以不够光明的身份带来这个美好又险恶的世界才是残忍？
　　护士见悠兰止步，狐疑地回头看她。
　　这种临阵改主意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所以护士很快恢复常态，用很官方的语气问：“怎么？不想做了吗？”
　　悠兰还在迟疑，那护士便又道：“先说好，不管你做不做，缴了的手术费我们是不退的。”
　　这句话反倒让悠兰心里的天平瞬间失衡，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
　　护士没想到她这样果决，倒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才忙喊道：“那个，你先别走，这边还需要签一份自愿放弃手术申请书，喂！”
　　听到她的喊声，悠兰却头也不回，反倒飞奔起来。
　　见即便马上去追她也已来不及的那个护士：“……”
　　快到门口时，悠兰撞到了一个人，但她低着头几乎没做停留，只低声说了句“抱歉”便跑出了小诊所，仿佛在努力逃出生天般。

　　这晚，江天很晚才回来。他想到悠兰应该已经睡下了，所以把声音尽可能的放轻。
　　直到他轻轻推开卧室门，见到里面的情景，心头却突地一跳。
　　悠兰还没睡，这本不至于让人惊奇，让人惊奇的是，屋子里一盏灯都没开，而悠兰一个人背对着他静静坐在床边。
　　江天见此情景，心里一下就没来由的乱了。
　　窗外有微弱的光线透入，江天眼中的悠兰只剩一个安静的黑色剪影。悠兰却似乎对周围毫无所觉，似乎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进门一般。
　　不过短短几日，江天第二次体会到了怕字。
　　但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坐到悠兰身边，语气里是不多见的小心翼翼，“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悠兰没有看他，答话却似乎没什么异样，“睡不着。”说完还顺势将头靠到他的肩上。
　　江天也顺势搂住她，总觉得今晚的悠兰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所以，你就这么黑灯瞎火地枯坐着等我回来？”
　　“没等你，就是睡不着。”
　　江天：“……”

　　江天感觉到悠兰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她月事来临前几天，总是情绪不太稳定。
　　他匆匆洗漱上床，将悠兰搂进怀里，亲亲她的头发，手却摸了摸她的小腹，“是不是冷到了有点不舒服，我抱着你睡可能要暖和点。”
　　说着江天又将怀抱收紧了一些，却没注意到他的手刚刚抚摸悠兰小腹时怀中人瞬间的僵硬。
　　悠兰真的差一点就以为江天什么都知道了。
　　她的心先是一紧，而后见江天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又一下子松弛下来。
　　一瞬间绷到极致的心弦又一下子松弛下来，悠兰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地触不到底，那感觉倒有点像失落。

　　做戏做全套，这个道理悠兰自然是懂的。
　　可她又不是演员，这种事情真落到她头上，她反而觉得有点可笑。
　　这几天她因为心里有事，情绪都不太好，江天倒还体贴，晚上都安安分分的，只尽职尽忠地当她的“人形暖炉”。
　　但悠兰还是怕他会突然求欢，到时自己不知该怎么拒绝。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到了正常情况下她该来月信的时候，悠兰下班回去之前，去文具店买了一瓶红墨水和一瓶碳素墨水。回到家里，她将两瓶墨水混合着倒进了不透明的化妆品瓶子里。
　　而她则每晚都会垫上卫生棉，假如江天真的有意，她也好借此推脱。
　　她的这个小伎俩，倒也还真的如她所料“救了她一命”。

　　这晚，江天用手抚摸着悠兰的身体，然后先试探地亲了亲她。
　　悠兰心里有些紧张，语气却镇定，“今天不行，我不方便。”
　　江天闻言伸手向下，然后便摸到异样的绵软，“来了？”他抬头望她。
　　悠兰不做声，只点了点头。
　　江天闻言，却并不似往常那般失望，整个人反倒还带着点放松，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揽，“就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