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50、卌玖

　　可人他们离开后，悠兰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机场航站楼的大厅里，却不知出了航站楼，自己能回哪里去。
　　她拿着手机下意识翻到通讯录，手指徘徊在“江天”的名字周围却怎么都点不下去。江天离开教堂之前告诉她，等她这边结束就打电话给他。现下可人的话言犹在耳，悠兰只觉心痛难忍，一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
　　就像先前那样骗着自己不好么？或早或晚他总有厌倦那日，那时候自己也能说服自己从中解脱。
　　或者就还是单纯当自己是还债的，“债主”说清账的那一日，她就离开。
　　悠兰为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终于准备打这个电话。
　　但她这边都还没能来得及拨出，就已经有电话打了过来。
　　屏幕上闪现的正是她现在满脑子里装着的那两个字——
　　江天。
　　悠兰立刻就滑动接听了这个电话，手机放到耳边，却突然被眼泪堵住了言语。
　　只听江天在那头说：“你那边结束了吗？结束了的话就到3号航站楼的门口，我在这里等你。”
　　悠兰说不出话来，只低低“嗯”了一声。
　　江天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忙又问：“你现在在哪儿？你就站在那儿哪儿也别去，我马上来找你。”
　　悠兰仍旧不言语，却突然就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飞快跑了起来。她一口气跑出了航站楼，很快就找到了刚刚将车靠边停好从车里出来的江天。
　　悠兰没有犹豫地奔向他，等到江天反应过来，他的姑娘已经紧紧攥着他的外套低声哭了起来。
　　江天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顺便替她挡住了周围投注过来的那些好奇目光。
　　他的姑娘最近变得很爱哭。
　　江天猜想悠兰是在为可人的离开而难受，他的心也因为悠兰的眼泪，软得一塌糊涂。他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和她在酒吧外再遇的那一晚，想到那个那么悲伤无助也未曾掉一滴眼泪的悠兰。
　　想到这里，江天心里反而觉得有点高兴。
　　现在的悠兰变得爱哭了，是不是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有所依傍？
　　而他只要她需要，便愿意永远为她敞开怀抱。
　　而悠兰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依恋着江天怀抱的温度和气味泪流满面。她多难过，她多委屈。
　　为什么他们都要说她爱他是错的？

　　那晚江天直接将车顺着机场高速开到了山上，他猜想送走可人他们以后，悠兰的心情势必不会太好，虽也没能料到会糟到如此地步。但想带她上山兜兜风，看看夜景散心却是一早就想好的。
　　近来天气渐冷，夜晚的山上寒意更甚。当他拿出事先备好的防寒服给悠兰的时候，悠兰一脸的诧异。
　　江天知道她心情已然不好，更怕她会多想，“早就想晚上带你到山上兜风，但山上寒气重，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说着，还伸出手去帮把她把带毛边的帽子戴上。
　　山风呼呼地灌进车窗里，但穿着江天准备的外套，悠兰一点没觉得冷。她将头靠在车窗边缘发呆，心也慢慢变得平和安静。
　　悠兰也发觉自己最近的眼泪有点太多了，她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到此为止吧。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朝夕相处，她知道江天是怎样的人。如果她主动提出想走，他应该也不是会强留自己的人。
　　可既然现在是自己还不想放手，还不愿意离开眼前这个人。既是自己选的路，那再苦再难便都不该觉得委屈和难过。那么，就让所有的眼泪都到此为止吧。
　　这样想着，悠兰自己先露出了一个自嘲又释然的笑。
　　车在这时刚好转过了一个急弯，就像是为了应和她此刻的心境，眼前的景色也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悠兰看到山下她生活了许多年的那个城市的夜色一下子铺呈在她的眼前，就像一幅会发光的地图。
　　悠兰尤其看那喜欢延绵的路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这山上，她其实是来过的，却只是在白日里。在以前这样的夜晚，即便是她想来，也没有可以相陪的人。
　　思及此，悠兰终于开口说了这晚自江天在机场接到她以后的第一句话，“江天，谢谢你。”
　　江天见她终于开口，一整晚在她身边悬着的心这才又稳稳落回她的面前。
　　他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松动了些，回话的语气也带着松快，“这也要谢，兰，你这样容易满足，会让我懈怠的。”
　　悠兰闻言，轻笑出声，还难得的附和他，“今晚我就暂且放过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敷衍了，我要更好更美的！”
　　江天也笑起来，“嗯，下次会有更好更美的。”
　　他一直都想给她更好更美的。
　　吹着山风，看着眼前无边的璀璨夜色，人的心境似乎也跟着变得宁静而辽阔。
　　悠兰倚在江天怀里，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夜色如斯，有你作伴。悠兰未语先笑，话出口声音却轻轻的，“或许我真是太容易满足了。江天，我还是觉得就这样，这样就足够好足够美了。”

　　可人离开后，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它从不会为谁的悲伤却步。
　　这天下了晚班以后，悠兰接到了江天的电话。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今天有应酬，他们还要安排转场，大概会很晚。你也不要等我，自己乖乖早点睡觉。”
　　“是要到凌晨吗？”悠兰问。
　　“也许。”江天也有点无奈。
　　“你们，吃完饭以后，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悠兰小心翼翼地问。
　　悠兰断句断成这般，“别的安排”那几个字她又咬得特别重，要是这样江天都还不明白她的小心思，也真是有些太对不住她了。
　　江天靠在卫生间外的走廊里，低头失笑。他的小姑娘因为他有的这种小心思，一直都让他觉得很受用。
　　在撇清自己以前，还是忍不住先逗逗她，于是一本正经回到，“嗯，有。就是你现在想的那种安排。”
　　这下电话那头的悠兰不说话了。
　　江天顺着这沉默，都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悠兰，微微皱眉、抿唇不语的模样。
　　明明是他想逗她，但他向来不愿看到她皱眉，不过停顿了片刻，江天便又说：“不过，我一定事先跟他们表明立场。现在的江天，烟酒是不忌，但绝不碰女人，因为他家里有一只母老……”
　　不待江天说完，就听见悠兰在那头“呸”了一声，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
　　江天也笑，“所以，不要瞎想。乖乖先睡，等我回来抱你。”
　　“谁要你抱！”悠兰的声音愤愤的，在江天听来却全是撒娇。
　　最近悠兰睡觉，都总爱往江天怀里钻，好像那样才有安全感。
　　江天也不拆穿她，只是笑，“是是是，是我要你抱，才能睡得着。”

　　那通电话以后，悠兰也没多想。她向来晚上睡得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不对劲。
　　江天，似乎一夜未归。
　　他从没这样过，告诉她会回来，最后却没有回来。
　　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脱不了身吗？
　　悠兰心中不安，无论是发生了什么，她只想首先确定他现下是平安的。
　　她顾不上现在时辰尚早，也顾不上先去洗漱，坐在床边先拨了江天的电话。
　　悠兰内心焦急，耳边听到的却是机械的女声告知她，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后来悠兰不得不放下手机，先去洗漱准备去上班。
　　在盥洗室刷牙的悠兰，仍旧不时看向放在一边的手机，希望它能突然响起来，就像期盼着一个奇迹般。
　　在看了数十眼以上，手机仍旧毫无动静以后，悠兰突然一把狠狠扔掉了手里的牙刷。她吐出嘴里满满的泡沫，慢慢蹲下身去，努力遏制住眼中泪意。
　　悠兰虽然还是相信，江天肯定不是故意失联，但却仍忍不住心乱如麻。
　　关心则乱，概莫如是。
　　她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去上班啊，她只想去找他，只想得到他哪怕一个字的回复，只要让她知道他好好的就行。
　　可这个世界是这样冷酷残忍，它才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它仍旧一如既往按照它的规则运转，并一如既往要你继续遵守它的规则。
　　而她是这样不堪一击，只一个关机的手机，让他们互不相通，便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悠兰最后仍还是努力收拾好自己，去了上班的超市。
　　因为即便请了假，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找江天，不知道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上他。
　　除了等，等江天先联系自己。
　　这种不知尽头的等待，无疑是最最煎熬的。
　　悠兰之前上班时，一直都很守规定，都是在穿好工服以后，将手机锁在自己的置物柜里的。
　　但今天，她却将手机揣在了工服口袋里，一没有客人结账的时候，就摸出来看看。期间，她还试探着给江天发了不少短信，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就这么捱着，眼看着就快到中午了。江天那边仍旧未有只言片语的回复。
　　悠兰等得五内俱焚。其间心里也掠过了许多不好的猜想——
　　她一开始是担心江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后来，却又忍不住生出了别的心思，想他是不是刻意在躲着自己？想了想又推翻，江天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突然遇上了更合心意的人而厌弃了她，也会当面跟她摊牌的。况且，昨晚的电话里，两个人还……那样好。
　　悠兰根本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