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47、卌陆

　　蓝悠兰刚刚平息了一点的心跳，突然又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有些近视，所以从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今天她明明戴了隐形眼镜。
　　真的是他吗？即便感觉这样像，她却还是不敢相信。
　　她明明这般渴望他的到来，却又是这般不相信他会来，为她而来。
　　蓝悠兰朝着那人重新跑起来，那个人竟也像看见了她一般，跟着她跑了起来。
　　他们转瞬便站到了彼此的面前。
　　蓝悠兰看着眼前的江天，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里又浮起了泪光，脸上却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天脸上的表情和她就像复制粘贴一般。他展开双臂，无条件向她敞开了怀抱。
　　悠兰也没有丝毫犹豫，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寒意渐起的秋夜里，她只觉得这怀抱比哪儿都温暖。
　　江天紧紧抱着她，像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在她耳边轻声说：“兰，我来接你回家。你要回家了吗？”
　　“兰”，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但是好奇怪，她未觉有丝毫别扭，反而很是喜欢。
　　悠兰抿着唇不说话，只重重点头，磕在他的肩膀上，却还是抑制不住眼里疯狂的泪水。
　　她带着哭腔说：“江天，我们回家吧。”
　　这一刻她全部的所思所想，也就只有这七个字而已。

　　郝蕾把思云哄睡着以后，却仍旧毫无睡意，睁着眼躺在床上望着眼前的天花板。
　　晚上在她父母家过中秋节时，一吃完饭，江天突然就说他还有点事要解决，然后没有看任何人的脸色，便一个人先走掉了。
　　她的父母看江天就这样离开，就连丝毫的基本礼仪都不顾，自是一脸惊愕。
　　然而他们是什么都知道的，也知道江天一直以来的脾气都是如此，自然后来又是拉着她一番劝说。
　　离婚。她真的也不是没想过。
　　她也知道她和江天的这段婚姻能一直撑到现在，基本上全都是因为她的坚持。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真的和江天离婚了，即便她仍旧不出去工作，她和思云的生活也能得到很好的保障。或者，如果她愿意离婚，前提是要江天净身出户，江天应该也会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为什么呢？
　　就连她自己都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做那个选择，还是一路默默忍了下来？
　　最开始的她其实还是抱着希望的，希望婚后他们真的能像普通的一家三口那样拥有温馨的生活。
　　而后来希望慢慢被现实粉碎以后呢？
　　她又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郝蕾自己都无法回答。
　　不过一种日子过久了，欢欣的也好，痛苦的也罢，也都总会习惯的。
　　就像现在，一年又要过去了。去年的她还会因为一些小事莫名地落下眼泪，如今的她躺在床上想着这些，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今天，江天一早便回了家，然后哄思云起床，给她换衣服，带着她洗漱。那时她在一旁看着他们，什么都没多想，心里只有满满的欢喜。
　　后来，他们便一起带着思云去了动物园。
　　任谁看到，都觉得他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吧。
　　思云因为最近极少看到江天，一直在同他闹别扭。而今天的江天却格外的平静，还展现了非凡的耐心，一直笑着哄她。思云不想走路，江天就一路都抱着她。还认真又耐心地跟她讲每一种她感兴趣的动物。
　　今天是中秋，至少这样的日子，他还是留给她们的。
　　就这样而已，她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可是，后来呢？
　　江天从动物园将她和思云送到自己父母家以后，突然就说要去办点事，再回来吃晚饭。然后便开着车走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又去做了什么。
　　可等江天回来以后，却感觉好像回来的只有一个空壳，整个人魂都丢了似的。一整个晚上，他都有点心不在焉。
　　思云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反应。
　　然后一吃完饭，他就什么都没说明便走了。
　　她也知道，他这一走，这一晚便都不会再回来了。
　　后来她打车和思云回了家，思云直到睡觉前整个人都还气鼓鼓的，直说：“我讨厌爸爸！爸爸他肯定是不爱我了！”说着小小的人儿眼眶里就噙满了泪水。
　　江天在外面寻花问柳，她还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江天公然在外面安了“家”不说，还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除了周末偶尔陪思云出去玩一次，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哄过思云睡觉，很久没有送过思云上学了。
　　他从未将她和她的家人放在眼里就算了，如今对思云竟也这般……
　　郝蕾刚刚看着思云的眼泪像一颗颗小豆子一样往外掉，心都在疼。
　　如果她是咎由自取，那么思云呢？
　　一个几岁的孩子又有什么错，要跟着她遭这样的罪？
　　这对她来说才是真正无法忍受的。
　　一直以来，她无数次恨过自己，却好像从没真正恨过他。
　　然而现在，她恨！
　　或许，她对他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所以一直以来才会对他如此宽容和放纵。
　　可她的宽容隐忍最后都换来了什么呢？
　　不过是他的变本加厉罢了！
　　无论曾经种种，现在不管怎么说，她郝蕾都还是他江天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江天将悠兰揽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回家。他这才觉得一整天都飘来荡去的一颗心，终于有地方安放了。
　　如今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觉得安心。才觉得自己身体和灵魂合二为一。
　　两个人手牵手回到家，洗漱完毕，在悠兰守着江天一阵捣鼓之后，两个人便真的双双上床窝在被窝里，肩并肩靠在床头，开始用江天买回来的投影仪看电影。
　　是悠兰选的片子，一部很经典的长电影《乱世佳人》。
　　可这样一部备受好评的片子，却被悠兰看出了各种百无聊赖的姿势。她最初是靠在江天怀里看，后来好像觉得不舒服，又拍了拍枕头垫在身后靠在床头看，再后来又缩到被窝里，趴在江天的膝头看。
　　看着悠兰折腾来折腾去的，江天只顾着注意她，也全然不知电影都讲了些什么。
　　直到发现悠兰趴在他的膝头睡着了，江天便将电影调至静音，雪白墙壁上只剩下画面闪现，转瞬成了一出默片。
　　而江天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一点点闪现的光，借以好好看看正躺在他怀里的人。他伸出手一下下轻轻摸着悠兰的头发，怕惊扰这岑寂夜色一般，轻声说：“兰，我愿给你我的一切，可我却又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

　　第二天，两人照常去上班。
　　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那天晚上下班回来后的悠兰却显得很没有精神，晚饭也没吃几口，只说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累了，腰酸背痛的，便早早洗漱好上床睡觉去了。
　　江天刚开始只当她是真的累了。
　　直到半夜突然莫名惊醒，江天下意识将身边人揽进自己怀里，这才发现悠兰身上的温度有些不正常。他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就摸到了悠兰一脑门的汗。
　　本还带着朦胧睡意的江天瞬间清醒了过来，起身披上外衣就去客厅里找来了额温枪。替悠兰一量，果不其然，她有点发烧。
　　秋夜露凉，大概是她昨晚吹了冷风的缘故。但好在温度并不算太高。
　　江天替悠兰掖好被子，这才起身去厨房烧热水，又去客厅找了感冒药。等到将热水用凉水冰到合适的温度，才拿着水和药回房间，轻轻将悠兰唤醒。
　　悠兰又困，身子又乏软，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江天轻声哄着她，“兰，你生病了。乖，张嘴把这药吃了再睡。”
　　悠兰仍是不太清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唤了声“江天”。
　　“我在。”江天柔声道。
　　悠兰靠在江天怀里，乖乖张开嘴把药吃下，很快又睡熟过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江天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悠兰也难得很配合地努力往他怀里缩，就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后半夜江天也一直未能睡得安稳，总是刚刚睡着便又突然惊醒，然后不放心地摸摸悠兰的脸颊和额头。
　　期间悠兰的体温有上升的趋势，江天又忙去找了酒精来给她做了一遍物理降温。
　　直到天边开始泛白，悠兰的体温才总算稳定了些。江天合眼没一会儿，悠兰上早班的闹钟便响了起来。
　　悠兰也被闹钟铃声惊醒，一醒来才感觉自己全身乏力、腰酸背痛，想张口说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好像已经快失声了。
　　江天见她醒了，忙道：“你生病了，今天就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如果需要医院开证明，我也可以让朋友帮忙给开。”一边说着，一边下床去给悠兰倒了一杯温水拿过来。
　　悠兰虽然感觉自己还尚有精神，但身子的确是乏软得很，再加之江天这般担心她，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口渴得紧，忙就着江天的手喝了几大口水，这才忙道：“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我，好好去上班吧。”
　　江天想到悠兰生病，早上起来肯定没什么胃口，夜间清醒时便在电饭煲里提前预约好了蔬菜粥。
　　江天将饭菜放在可折叠的小桌子上端上床，悠兰看着面前菜叶被切得碎碎的蔬菜粥以及格外开胃的酸甜味泡菜，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些他又是什么时候便准备好的？
　　在她昨晚模糊的记忆里，只记得江天喂她吃药，好像还帮她擦拭过身体。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里，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被擦拭过的身体凉丝丝的。她掀开自己格外沉重的眼皮，朦胧视线里，江天的笑和声音一样温柔，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似的，“没事，继续睡吧。”
　　这些可都不像是江天会做的事情，但他都为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