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46、卌伍

　　舒毅然家在“一梦一生”里的联排别墅区，中秋节派对就在他家的别墅里举行。
　　舒毅然亲自去接悠兰来，虽然不至于引起众人的注目，但舒嫣然却是从他们一进门便看见了。
　　舒嫣然主动向俩人走来。舒毅然看了看悠兰，表情有点无奈。
　　悠兰既然答应来，也不是没想过会这样。她的表情倒还淡然，给了舒毅然一个没关系的安抚眼神。
　　于是，舒毅然将悠兰介绍给了自己的亲姐姐。
　　两个人果然不愧是亲姐弟，因为舒嫣然听到悠兰的名字以后，第一句就是，“蓝悠兰？你的名字好特别，真好听。”
　　悠兰和舒嫣然其实也算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但舒嫣然显然不记得她了，这反倒让悠兰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舒毅然对舒嫣然说了自己只是他的朋友，但悠兰看到舒嫣然听到这话后递给舒毅然的那个眼神，就明白她压根儿就没信。
　　悠兰也不在意，她只是一直礼貌地微笑着。没关系，时间总会让一切真相大白。
　　舒毅然家中秋节派对的热闹程度，完全超出了悠兰的想象。
　　因为他们是在酒会上认识的，舒毅然自然知道悠兰不喜欢这样喧闹热烈的场面，便带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的确清净许多，是与楼下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
　　二楼有一个超大的露天阳台，还撑了遮阳伞，放置了桌椅。舒毅然替悠兰拿了一杯香槟和一些糕点，将她安置在了角落的位置。
　　“抱歉，有几个老朋友必须要去打声招呼，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舒毅然小心翼翼的询问，让悠兰心里有瞬间的心软。她报以理解的笑容，对着他点点头。
　　舒毅然看着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很想摸摸她的头，却还是强自忍住，然后走了。
　　舒毅然离开后不久，大概不爽悠兰这突然多出来的一双眼睛和耳朵，一直呆在阳台上的一对情侣也起身进了屋里。
　　蓝悠兰：“……”
　　可既然这样，她索性就一个人霸占了一整个阳台。
　　她端起香槟，一边喝一边站到护栏边去吹风。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江天买给她的新鞋子，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可人以前告诉她，扔鞋子的时候一定要分开扔，不然如果有人捡了你的鞋子穿，就会把你的幸福穿走了。
　　鞋子怎么就代表自己的幸福了？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
　　可现在，有一个男人替自己买了一双鞋，却又任由她穿着这双鞋走到了另一个男人身边去。
　　正当悠兰的思绪发散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时，突然有一个女声喊了她的名字，“嗨，蓝悠兰。”
　　不至于是同音的名字吧，悠兰闻言惊愕地转头。
　　隔壁似乎也在开派对，而隔壁阳台上此刻站着的温莎莎仍旧像悠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那么漂亮。
　　温莎莎对着她举杯示意，道：“好巧。”
　　悠兰却没回应，只是呆呆看着她。她眼中的神情似是难以置信。
　　温莎莎身上穿的竟然是那件冰蓝色的礼服，就是江天请她作为女伴去参加那个酒会时，他送来给自己的那件。
　　悠兰记得当时他还跟自己说衣服是借来的。
　　原来，还真是借来的呀。
　　温莎莎身材很好，同一件衣服自己穿着明明觉得也挺保守的，但穿到温莎莎身上却硬是多了几分风情。
　　悠兰内心瞬间五味杂陈。明明江天一早就对她说了实话，可她当时回去后却还傻傻想过，他是不是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才那么说的。而现在在一早就知道的真相面前，她心里却很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是叫自作多情吗？
　　温莎莎见她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就举着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怎么？又不记得我了？”
　　悠兰好不容易回神，却又转瞬被她手指上那枚眼熟的素面蓝宝石戒指晃花了眼。
　　她抬手扶额，猛然低下头去，一时竟难以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只觉心潮翻涌，难以平静。
　　温莎莎倒是素来的好脾气，还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像是恨两个阳台之间没有通道连接一般，语气里还带着点焦灼。
　　蓝悠兰害怕自己就这样因为震惊惊愕落下泪来，一句话都没说，就露出软弱没用的一面。
　　与其丢脸，失礼好像还好一点。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强撑起一个笑容抬头，道：“我没事。温小姐好，谢谢你的关心。”说着向温莎莎举起自己的酒杯，将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我朋友好像在叫我，温小姐，我就先进去了。”
　　蓝悠兰一气呵成做完说完这些，也不等温莎莎的回答，便转身进了屋。
　　她只感谢两个阳台各自独立，让她能够这样逃跑。
　　温莎莎看着悠兰几乎有点落荒而逃的身影，冷笑了一声：还真是一个小朋友呢，才这点儿就受不住了。
　　蓝悠兰慌不择路地下楼时，正好碰上重新上楼来找她的舒毅然。
　　舒毅然看她脸色不好，忙问：“等久了吧。你哪里不舒服吗？”
　　蓝悠兰微微皱眉，有些难受的样子，“抱歉，我想先回去了。”
　　舒毅然却瞬间有些为难的样子，“再等一会儿好吗？我还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舒毅然总怕让她不高兴的样子，悠兰也不好再坚持要回去。她从来都害怕难堪，所以也都从来尽量不让别人难堪。
　　况且，她也还有一些想说的话没有对舒毅然说。
　　舒毅然见她情绪不高，便又带着她上了别墅的三楼。三楼上有个阁楼，舒毅然用钥匙打开门，对着悠兰说：“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待一会儿。”
　　他推门进去，然后转身拉着门对悠兰笑道：“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说完他又将阁楼里那扇开在倾斜屋顶上的窗户向内拉开，“这里还有更棒的！”
　　蓝悠兰这才注意到窗户外面还修建了一个围着半米高栏杆的小平台。
　　她不禁看得有些心生向往，问：“可以上去吗？”
　　舒毅然从柜子里取出垫子，铺到小平台上，才笑着答她，“当然！”
　　舒毅然先从窗子里爬到小平台上，再帮着悠兰上来。
　　小平台并不算小，两个人并肩盘腿坐在小平台上也尚且宽裕，“这里真好。”悠兰说。
　　“嗯。而且还特别清净。”舒毅然知道她从不贪恋热闹繁华，于是特地附和到。
　　蓝悠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失落的脸上这才勉强有了一点笑意。
　　舒毅然抬手看了看表，突然说：“九点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隐隐的倒数声：“十，九，八……三，二，一！”
　　话音刚落，对面的山上突然就有焰火像流星一样划破长空，应声而上，次第绽放。
　　每次看到又美又短暂的烟火时，悠兰都会想到那个未解之题。
　　美和短暂。到底是因为短暂才美，还是因为美才短暂？
　　小平台上视线极好。悠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长空，专注地欣赏这美丽又转瞬即逝的烟火。
　　舒毅然见她喜欢也很高兴，“因为小区里禁放烟花，我们就拜托了山上的一户人家在九点整帮我们放。”
　　蓝悠兰没回应舒毅然，她看烟火在长空绽放，看得贪婪而忘我。
　　为什么烟火这样美？为什么我们却留不住她？
　　直到舒毅然有些惊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悠兰，你怎么了？”
　　蓝悠兰终于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是满脸的泪。
　　她自觉失态，忙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泪痕。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笑，“烟花真的好美啊！我看得太感动了。”
　　舒毅然突然抬手帮悠兰抹掉眼角又溢出来的泪水，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可以这样悲伤。
　　“悠兰，你在为谁流泪？既然不开心，那就离开他，和我在一起吧。不管你欠了他什么，我可以和你一起还！”
　　蓝悠兰看着舒毅然，她想：舒毅然多好啊，如果自己能喜欢上他多好啊～
　　然而，我们可以骗世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的这颗心。
　　这颗在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虽然是我的，但却从来不听我使唤。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莫名流泪的原因。
　　她又想起刚刚温莎莎手上那枚和江天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的戒指。她流泪不过是因为，即便看到了这许多她不该看到的，她却还是想要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她明知道不应该，却对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她只能低下头去，避开舒毅然的目光，轻声道：“对不起。舒毅然，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舒毅然见她这样说，语气也急起来，“为什么？你，你不想离开那摊浑水了？”
　　蓝悠兰仍旧没有勇气抬头，她的声音仍旧轻轻的，却没迟疑，只简单利落的一个字，“是。”
　　舒毅然闻言，声音都跟着有些颤抖起来，他张开嘴，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你，爱他？”
　　这下悠兰不说话了。
　　不好回答，不便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这时的沉默便已是答案。
　　舒毅然也突然在悠兰的沉默面前变得无话可说。
　　两个人沉默一阵，还是悠兰先轻声说，“舒毅然，真的对不起。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舒毅然眼中的难以置信像潮水般翻涌。
　　果真，其实一直都是他错了对吗？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一直都是他自以为是！
　　他简直错得离谱！
　　见舒毅然不再说话，悠兰突然半撑起身子，避开舒毅然下意识想要来搀她的手，独自从小平台回到了阁楼里，“舒毅然，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就先回去了。”
　　眼看着舒毅然也要从小平台上下来，悠兰忙道：“不要送我，如果你不希望我更难堪的话。”
　　说完这话，她再未有片刻停留，转身便下了楼。
　　蓝悠兰埋着头，避开人群，疾步走出舒毅然家，一直走出很远，直到她忍不住在小区空阔寂寥的柏油路上跑起来。
　　她讨厌夜里吹着冷风走看不见尽头的路，她现在只想回到他们的小屋里，回到江天的身边。
　　蓝悠兰埋头跑过一盏又一盏小区里光线昏暗的路灯，却不知路的尽头是否有人等待。江天现在应该正和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吧。
　　意识到目的地只是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小屋，悠兰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弓着身子，双手扶膝大口喘着气，突然又有点想哭。
　　就在她强打起精神，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猛然发现不远处的路灯下正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