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45、卌肆

　　温莎莎见面前的人听到她的话以后，却好像突然发起了呆似的，最后脸上还露出了些许落寞的神色。
　　温莎莎觉得这样的江天简直陌生得有点害怕，她一直更熟悉和习惯的都是那个放浪形骸却又温柔体贴的江天。
　　“江天！”温莎莎将江天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抱歉，想到一些事。”江天回神，掩饰般地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
　　直到两人吃好饭分道扬镳，温莎莎心里都始终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江天简直就像一个陌生人，而他们之间似乎竟也无话可说了。
　　那一瞬间，温莎莎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的冲动攫住了她，她跑过去一把拉住了江天的胳膊。
　　江天讶然回首。
　　理智重回大脑，温莎莎马上放开了手，脸上不免有些讪讪，只得强颜欢笑，故作镇定道：“今晚你来酒吧喝酒么？”
　　江天摇了摇头，略一思量还是说：“莎莎，要不你也退出，去找个好男人吧。我不……”
　　他们之间的一切从来都是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破过。温莎莎也明白，一旦说破，才是真的不可挽回了。
　　所以，她立马截断了江天的话，故作打趣道：“不来就不来吧。怎么说这个？也得要有好男人要我吧！好啦好啦，我走了。”
　　江天看着温莎莎离去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从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也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似乎的确是欠下了不少风流债。

　　眼看着超市里都要被各种月饼礼盒堆满了，悠兰这才意识到中秋节快到了。
　　她们中秋国庆的排班表已经下来，中秋节那天她刚好轮休。
　　蓝悠兰想在中秋节这个特别的日子，江天应该还是要回去陪妻子和女儿的。
　　而可人这个家伙，也马上就要嫁人了，日子都已经定好。所以这个中秋节，她肯定是要去准老公家过的。
　　蓝悠兰也没想到会这样快，她最好的朋友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还记得曾扬那天给可人准备的求婚惊喜。因为知道她们是彼此唯一的挚友，于是曾扬在这份惊喜里悄悄加上了她。
　　一切都很寻常，玫瑰花瓣和心形的蜡烛、气球都是她帮着准备的。
　　可当看到曾扬单膝跪地，在可人面前举起戒指，问她愿不愿意时，可人眼中瞬间涌满的泪水，才让悠兰蓦然领悟到了这种寻常的可贵。
　　真好呀，至少他们还有机会拥有这样寻常的求婚，还能有两个人都说愿意，带着泪水幸福相拥的时刻。
　　这天刚下班，悠兰却突然又接到了舒毅然的电话。
　　其实这两个月，舒毅然也一如既往地同她联络，只是悠兰却是能推拒的便都推拒了。
　　似乎两个人都在那晚他的那场剖白后，更明白彼此了一点。
　　舒毅然打来电话，竟是邀请悠兰去参加他们家的中秋节派对。
　　不待悠兰迟疑，舒毅然已经在电话那边说：“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Party，我姐也请了她很多朋友。”说完还不放心似的，又笑着补了句，“其实，我女性朋友也不少的。悠兰，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叫你一起来玩儿。”
　　舒毅然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处处照顾她的心情。加之那天江天会和家人一起过，悠兰本来也有空，再拒绝他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悠兰便将舒毅然的邀约告诉了江天。
　　明明是出于礼貌，感觉却像是上课时突然想上厕所，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老师报备一样。这让悠兰心里有点不舒服。
　　其实悠兰也有一点别的私心。她表明那天自己有了行程，也是为了避免江天为难，更是为了避免她自己处境尴尬。
　　江天闻言，半晌才幽幽说了句，“他最近似乎都挺安静的？”
　　悠兰：“……”
　　什么叫“挺安静的”？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说明。
　　既然两个人都已就此问题达成共识，那么话到这里，已然有了默契。
　　不过有些默契，还真的是让人讨厌呢。
　　那晚不知为何，悠兰睡得有些不踏实。半夜突然莫名惊醒，下意识去寻江天的怀抱，这才发现，另一半床空空如也。
　　她将手探进江天睡的那边被窝里，才发现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江天去哪儿了？去了这样久？
　　蓝悠兰的睡意突然就跑得干干净净，她又那么睁着眼躺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江天才终于回到房间里。
　　重新钻进被窝里的江天，浑身都带着秋夜的气息，在一旁的悠兰甚至都感觉到了江天身上的那股寒意，以及掺杂着寒气的一股浓烈烟草味。
　　江天不知在外面抽了多少烟，悠兰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你去外面抽烟了？”
　　江天似乎这才发现她醒着，“嗯，睡不着。吵醒你了？”
　　蓝悠兰摇了摇头，“做着梦突然就醒了。”
　　江天知道悠兰不喜欢烟味，利落地脱了衣服，靠过去摸摸她的头，“怎么？做噩梦了？”
　　“没，忘记是什么梦了。”说着悠兰也撑起身来，和江天一起半靠在床头。
　　江天见状，不解，“你不继续睡吗？”
　　悠兰知道江天是那种半夜一旦清醒便很难再入眠的人，“刚好清醒了，陪你说说话。”
　　江天也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揽过她。
　　但是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在，江天是除了她的家人，除了可人，即便同他呆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也仍旧觉得安心自在的人。
　　悠兰静静靠在江天的肩头，突然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兀自呢喃：“要是有台小投影仪，我们现在就可以这样靠在一起看电影了。”
　　悠兰真正认识到江天是个行动派时，是在第三天，也就是中秋节那天上午收到派件员送来的快递时。
　　她打电话问江天，江天只说让她拆开看看，有兴趣也可以试一试。
　　她狐疑地拆开快递，然后就看到了她顺嘴一说的“小投影仪”。
　　如果有一个人会这样把你随口的一句话也放在心上，你又要怎样才能不去爱这个人呢？
　　更让悠兰没想到的是，傍晚时候，江天突然又回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这一天具体去做了什么，但早上起来时，两个人便都心照不宣。悠兰仍旧向往常一样送他出门，即便明知他今天休假。
　　“你怎么回来了？舒毅然说，他一会儿过来接我。”
　　看到江天听到这句话，脚步明显一顿，悠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她本意其实很单纯，就是讶异他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她本来以为他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再回来的。而说舒毅然要来接她了，只是担心如果江天是有什么事情，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
　　但这两句话乍一放在一起，却有一种自己觉得江天突然回来坏了自己的好事的感觉。
　　悠兰心塞。看来一种语言太过博大精深，也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好事。
　　江天却似一副“心胸宽广”的模样，只是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然后说：“我来是把这个给你。等他来接你了我就走。”
　　这下悠兰更心塞了。
　　而等到她打开江天拿给她的盒子，看到里面那双浅咖色的小皮鞋时，心里则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而江天却只是漫不经心道：“有天偶然路过商场顺便买的，一直放在我办公室里，忘记拿给你。”
　　蓝悠兰前不久在网上以折扣价买了一条大牌的连衣裙，裙子是卡其色的。
　　她刚好有一条驼色的羊绒披肩，这个季节拿来配着穿刚刚好。可就是还没有合适的鞋子搭着穿。
　　还记得那天试裙子的时候，江天还夸赞她眼光好，说她皮肤白，穿上这个颜色的裙子，简直就是盈盈如月。
　　悠兰当时听江天这样说不禁笑了起来。盈盈如月？大白话是不是就是现在大家常说的白得发亮啊……
　　抬眼见他还一直用满是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他可真是反直男癌的最好榜样呢。
　　这般周全妥帖，她真的很难相信江天只是无心。
　　悠兰拿起鞋子进卧室换了全套新装出来。
　　江天仍是用那种欣赏的眼光打量她，笑着说：“真好看。”
　　他身边哪个女人不让她自惭形秽，但只要有他这句“好看”，她好像也就能这样一直掩耳盗铃下去。
　　悠兰看着江天，突然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舒毅然打来电话说自己就在她家门外。
　　悠兰回他，“我马上出来。”
　　等她挂断电话，江天问：“他来了？”
　　“嗯。”悠兰点点头。
　　江天跟着悠兰走到玄关，“我还有点东西要拿，就不送你出去了。”
　　悠兰也想避免三个人碰面的尴尬，于是点了点头。
　　江天看着她将拖鞋在地上摆好，看着她回头笑着跟他说“我走了，你也回去吧”，看着她伸出手准备开门。
　　他就那么站在她身后，离她仅有半臂远，只要他想，他一伸手就可以揽她入怀，不让她离开。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那么静静看着，看着她走出去关上了门，看着那门将乍然投射进来的光线又瞬间全部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