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43、卌贰

　　江天的“明天有约”，其实是去火车站接悠兰。
　　悠兰终于回来了。
　　她今天也不用去上班，江天便也旷工，开车到火车站接上她，又带着她去看电影，吃好吃的。
　　电影很好看，走出电影院的两个人心情都很愉悦。
　　但悠兰却是饿坏了，终于吃上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的食物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世上如果没有好吃的，还真是会让人觉得活不下去呢。”
　　江天是知道她的。悠兰还真是那样，不管她情绪有多低落，请她吃一顿好吃的，心情便多少会好转一些。
　　他没有说话，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麻辣牛肉，然后笑着看她把它们全部都吃进肚子里。
　　“我却觉得就这样看着你开心地吃那些好吃的，便能继续活下去了。”但这样的话，江天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那个晚上俩人还真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意味。才一进门，江天把悠兰的行李箱一放，就一把将她拉过来，开始吻她。
　　他吻得又凶又急，悠兰正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就发觉他已经开始在扯自己的衣服，“你……你慢点。”她不自觉仰起头离开他的嘴唇轻声说。
　　江天的手却根本没有停顿，话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行！我必须要让你好好检验一下，这些天我是怎么为你守身如玉的。”
　　这样说着，江天便想起之前温莎莎的美意，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可不就是“守身如玉”吗？
　　当然，后来悠兰也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温莎莎发来的那条和于颜约好的餐馆地址的短信，江天都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到的。
　　那是一家泰国餐厅，居然刚好是在悠兰上班超市所在的广场。
　　江天想了想，觉得也好。便简单回复了温莎莎。
　　早上江天开车将悠兰送到广场，悠兰下车临关门前依然向往常一样跟他说：“开车小心。再见！”
　　江天笑着看她，“一会儿见。”
　　悠兰听到这话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关上了车门。一直到看着江天的车开走，她才觉出哪里不对。
　　才换好工作服，悠兰又收到了江天的短信：你将家里最近需要买的东西列个清单给我，我今天抽个空去买。
　　悠兰这才想起最近家里确实需要补充一些日用品了，她出去培训一趟，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悠兰忙回到：你忘了我就在超市上班啦。我今天下班后就买好带回去。
　　江天的消息却很快又来了：发给我吧，我去买。我今天刚好有时间。
　　悠兰见状，想到可能是他不想自己来出这些钱，于是也没再坚持。好好想了一会儿，编辑了清单发给他。
　　真相却很快大白。
　　快中午的时候，悠兰正在给一个客人扫码结账，突然就听到旁边的同事对着她这边喊道：“还在那边排队的顾客，可以到这边来结账。”
　　然而听同事喊了几声，她这边还在排队的客人似乎都无动于衷。悠兰奇怪，帮面前的客人结好账装好东西以后，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还在排队的人，却一眼就望进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悠兰睁大了眼，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江天却是一脸玩味地看着她。他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放到收银台上，“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悠兰终于回过神来，而后眼角眉梢都不禁慢慢堆满笑意，顾盼间神采飞扬，“你怎么会来？”
　　江天趁没人看见，飞快摸摸她的头：“来这边见个朋友，就顺便来看看你。”
　　悠兰拍开他的手，赶紧看了看周围的同事，发现并没人看见这才放下心来。刚转回头，便看见一个准备来结账的客人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和江天，见悠兰看着自己，又忙低下头避开，去别的收银台结账去了。
　　悠兰：“……”
　　再转回头来，就看见江天一脸憋都憋不住的笑容。
　　悠兰：“…………”
　　大概因为江天的“顺便”造访带来的小惊喜，悠兰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午餐时间。
　　悠兰正在仔细考虑午餐的候选时，和她一起的同事突然在一旁说：“听说这家泰国餐厅口碑很不错，下次我一定要让我老公带我来吃。我都还没吃过泰国菜呢。”
　　这个同事刚刚新婚，三句话两句不离老公，悠兰已经司空见惯，也就没怎么对这话上心。
　　同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悠兰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小激动，“悠兰，你看，那个女的长得好好看啊。”
　　悠兰闻言，下意识朝着同事指的方向看去。
　　透过泰国餐厅的大玻璃窗，她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那个“长得好好看”的女的，而是坐在那女子对面的那名男子——
　　江天！
　　等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以后，悠兰这才看了那个女子一眼。同事没说错，的确长得很好看。
　　悠兰看着他们相对而坐，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面前的食物。
　　这就是江天刚刚说的来这边见的那个“朋友”？
　　悠兰和同事慢慢向前走去，还在想着那个人的确比自己好看，但和温莎莎却还是要差一点。想到这里，悠兰猛然有种缺氧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喘不上气。
　　为什么自己竟会不自觉拿自己和在江天周围的那些女人们作比较？
　　为什么，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样可悲？
　　可即便如此，她竟然还是宁愿坐在江天对面的那个人是温莎莎，而不是这样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

　　于颜到的时候，在江天对面坐下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江天，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能让你等我！”
　　江天闻言，便知道于颜指的是以前他们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时候。
　　那个时候，每次和于颜的约会，江天都会迟到。
　　那个时候的他满心想的都是怎样赚钱。
　　而在同于颜提出分手以后，江天也的确曾一度对她感到很抱歉。抱歉自己明知不能给她更多的期许，当初却还是接受了她的告白。
　　于颜刚开始追他的时候，江天其实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于颜却一直很坚持也很执着。
　　她那时是她们系的系花，但比她的美貌在她们系里更出名的还是她的个性。不可否认，江天那时也曾用很欣赏的眼光看过她。
　　然而，那时才刚二十岁的他，脑子里想的却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事业。
　　那个时候的他，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小到大的他，都因为父亲早逝的原因，而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尽早挣很多钱，让母亲可以不再那么辛苦。
　　所以，他最后对于颜的应承里，即便有着欣赏，却没有足够的用心。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是时间。
　　那个时候的他，心思完全都扑在如何挣钱上，分给于颜的真的少之又少。
　　他满心觉得于颜一定会理解自己，他甚至还自认为有个性的女孩子其实本来也就是不需要太多陪伴的。
　　直到有次约会，他迟到整整四个小时。
　　于颜便在积满白雪的街边一直站着等了他四个小时，从黄昏暮霭到灯火辉煌。
　　而当他终于赶到那里，看到于颜居然真的还在等着他的时候，他竟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只有满心的愧疚，以及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反倒更希望她并没有这样站在冰冷的白雪寒风中等着他。
　　他走到她面前时，她甚至还用冷得几乎僵掉的脸，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那个笑却成了压死江天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走到于颜面前，低下头对她说：“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然后不待于颜回应，江天又说：“于颜，我们分手吧。”
　　那天是谈恋爱以来，江天第一次看见于颜在他面前情绪失控。
　　那个时候的江天对于恋爱真的完全是一窍不通。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甚至也不知道他刚刚那样的言辞会让一个在冰雪寒风中等了他整整四个小时的女孩子觉得多委屈多崩溃。
　　那个时候的江天，只固执地认为，分手对于颜对自己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还记得那个时候，于颜听完他的话，整个人都完全傻掉了。
　　后来发现江天并不是开玩笑时，于颜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虽然她并没有哭出来，眼底的泪光却依稀可见。
　　于颜狠狠地瞪着他，厉声道：“江天，我在冰雪寒风里等了你四个小时，什么都没说，你却要跟我分手？就算是分手，也该由我来说，而不是你！你有这个资格吗！”
　　而等到很久以后，江天才后知后觉，于颜是对的。
　　他当时因为于颜对自己的喜欢而感觉到了压力，现下看来，其实是那时的自己并不值得这样一个好女孩的爱。
　　他曾用他的自以为是深深伤害了一个会在凛冽寒风中等候他四个小时的女孩。现在的江天才终于明白了曾经的于颜的珍贵，以及曾经的自己失去了什么。
　　不过这些伤害和失去，对于现在的于颜和江天来说，却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时间究竟是一剂良药，还是实则最为无情？
　　于颜见江天不说话，也没再主动开口。她没吃早餐，现在正觉得饿，于是也没客气，先忙着填饱肚子。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江天这才也拿起了筷子。不想才吃了几口，却又将筷子重新放下了。
　　微微迟疑，话还是出口，“于颜，对不起。”
　　于颜一愣，心里却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江天是为什么而向她道歉。
　　八年了，江天这句道歉迟到了整整八年。
　　其实，在刚刚分手之后，于颜也曾几一度期待过江天的道歉和挽回，但是后来她却再没有见过江天。
　　直到快毕业的时候，还是听系里的某个同学说，她才知道，江天的的哥哥溺水身亡了。
　　于颜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江天对她说这三个字了。有人说迟到总比不到好，但有时候迟到和不到其实是一样的。因为时间会让一切都失去原本的意义。
　　于颜并没有接受江天迟到的道歉，只是说：“江天，你如果只是找我来说这些，那以后就不要再去麻烦莎莎姐了。”
　　江天无言。
　　于颜喝了口饮料，“江天，你还不明白吗？没有意义了。你现在的道歉，甚至对我的愧疚，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时间已经给了我释然，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江天看着她，脸上竟有些怅惘，“于颜，你说得对。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道歉其实毫无意义，但……我可能只是想要自己安心一点吧。你也知道，我一直也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就连跟你道歉，也只是想换得自己安心。
　　“我以前不相信‘因果’那套，现在却觉得大概就因为我曾那样辜负过你，所以现在我遇见一个很好的小姑娘，却又不能完全拥有她，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