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39、卅捌

　　“我……”蓝悠兰张了张嘴想要说我拒绝了，白玫瑰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然而“我”字出口，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拒绝得并不够彻底，白玫瑰也确实是自己拿回来的。
　　而当舒毅然说就让他呆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绝不越界时，她也没有坚决地说不。
　　现下，她又对江天说了舒毅然在追求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个古时候卖“矛”和“盾”的人一样。
　　蓝悠兰最后选择了沉默，江天自然也就当她是默认了。
　　蓝悠兰想松开江天的手，江天却没有让她如愿，反而与她十指紧扣，将她握得更紧了些。
　　江天拉着悠兰继续往家走。
　　蓝悠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一五一十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嗯。”江天的反应却惺忪平常，“那次我看见他了。”
　　他没指明是“哪次”，但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江天：“就从那次以后，他追你追得很紧？”
　　蓝悠兰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才道：“有点。”
　　江天听后自嘲地笑笑，“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觊觎着我的人，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蓝悠兰闻言讶然抬头看他，江天也正看向她，只是笑着。
　　他的眼里笑里都带着一点夜风里的凉意。
　　“兰兰，你这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吗？同意别人对你的追求，还是同意你对他的不拒绝？”
　　蓝悠兰也望着他，眼中突然凝了一层稀薄水汽。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临到开口却又只觉无话可说。
　　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她自己难道不知道答案吗？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蓝悠兰感觉自己已经深陷囹圄，而现在她想要努力寻求一把钥匙。
　　江天又怎么会知道她心里那些如乱麻般缠绕的矛盾。她的沉默，在他眼中全都成了默认。而他唯一所能感受到的她的那一点纠结，也不过以为那是她对他的歉疚罢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江天始终那么笑着，“兰兰，你其实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我虽然要你呆在我身边，但你从来都是自由的。
　　“其实那次临去三亚那晚我便想过了。是我做得不够好，你还这样年轻，我既无法对你全权负责，便也不该就此牵绊你。你从不问我要任何东西，而我好像也给不了你什么。如果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呢？我并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干涉你。
　　“兰兰，但你要记得之前那些事都绝不是你的污点，如果那个人不能明白你对家人的付出和牺牲，那么他也就不值得拥有你的好。
　　“兰兰，等到你确定自己找到好归宿的那天，我才能对你放手。”
　　江天仍旧将她的手紧握在手中，他的话让她心酸又释然，悠兰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甚至不清楚这眼泪是因为江天的话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她从不知道江天还曾为她考虑这么多。即便这话里包含了他太多的私心，经不起推敲，蓝悠兰却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让自己去寻找更好的归宿，他说没办法对自己全权负责，眼下却由还不能对自己放手。可他那句“之前那些事都绝不是你的污点”还是让她想哭。
　　“留在你身边的我真的还能有更好的归宿吗？”蓝悠兰看着江天这样想着，然后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江天也回抱住她。他隐隐感觉悠兰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甚至这个决定是她在和自己坦白之前便已经做好的。而这个拥抱，是她对自己的感激，也是她对自己全部的歉意。
　　蓝悠兰再想起那个晚上，其实也还是隐约感觉到了江天的怒气。
　　不然那晚的他不会又在床笫之间显露出曾经的暴戾，也不至于让她第二天去上班时，不得不在工作服里套了一件高领的打底衫。
　　蓝悠兰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了越来越多幽暗的小秘密。即便江天没有说出口的不满和愤怒，仅仅是因为男人单纯的占有欲，她竟依然觉得有点开心。

　　天，突然就热了起来。相较于严寒肃杀的冬天，蓝悠兰还是更喜欢有着丰沛阳光的夏天。
　　和舒毅然达成约定以后，他反倒不像先前那般见缝插针了。蓝悠兰也终于松了口气。
　　偶尔周末江天有约，悠兰也会答应舒毅然的邀约，和他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舒毅然也一直恪守约定，不曾做出越界的举动。悠兰越来越觉得，他们更适合做朋友。和舒毅然相处舒服自在，但她内心却从未有过波澜。
　　舒毅然曾在英国留学，倒真是学了十足十的绅士作风。悠兰偶尔竟也觉得遗憾，若真的还能为别人动心，其实倒也是好的。
　　当她将这些事都删繁就简讲给可人听的时候，可人亦沉默了良久，半晌才闷闷道：“兰兰，我都不知道这对你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蓝悠兰笑笑，“‘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吧。”

　　转眼便是盛夏。悠兰便是在盛夏七月出生的。
　　当初看到悠兰的身份证发现她的生日在七月的时候，江天也是有些讶异的。生于盛夏，总让人想到“热烈”二字，但悠兰却几乎可以说是跟“热烈”二字毫不相关。
　　那时江天对她说：“不过，你的名字倒是和盛夏很搭。”
　　蓝悠兰不解。
　　江天笑着道：“盛夏的天很蓝。”
　　不想悠兰听后却无故红了脸。
　　江天现下因为悠兰生日的到来，重新想起这个场景，才后知后觉悟出其中缘由。
　　“盛夏的天很蓝。”这本是他当时无心的一句话，但这句话里却刚好完美包含了他俩的名字。悠兰那时想必是在他说出口的瞬间，便发现了。
　　今天悠兰特地跟人换了早班，早上江天将悠兰送到广场，“晚上我来接你。”
　　悠兰笑着点点头。
　　因为是悠兰的生日，晚餐按悠兰的喜好，两个人去吃的火锅。
　　江天本就不是个挑食的人呢，悠兰本来一点儿也不担心，江天也的确答应得很干脆。但悠兰却还是发现他点头时微微皱着的眉头。
　　生日蛋糕是江天买的，很迷你很好吃的慕斯蛋糕。上面却只插了一根“1”字型蜡烛。
　　江天边点蜡烛边说：“知道你们女生过了十八岁就不喜欢过生日了，更不喜欢生日蛋糕上每年都会增长的数字，所以我就只拿了这个。”
　　蓝悠兰虽然从不介意生日蛋糕上每年增加的数字，却还是从善如流道：“那为什么要用数字型的蜡烛呢？”
　　江天笑笑，竟也耐心解释：“因为刚好是你21岁生日，因为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蓝悠兰闻言莞尔，“嗯，那这个倒是正好。”
　　江天的生日礼物，悠兰是在回家后才收到的。等她打开礼盒看到礼物的时候，这才终于明白先前江天皱眉的原因。
　　江天送她的礼物是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素面的指环，上面镶嵌着一颗蓝宝石。
　　这样的礼物如果是在喧哗热闹的火锅店里送出，好像的确有点格格不入。
　　江天还亲手写了一张贺卡。
　　贺卡不是普通的生日贺卡，像是特地定制的，有着精致花边的纯白卡面上用烫金行楷字体写着“盛夏的天很蓝”。
　　打开贺卡，是江天手写的“兰兰，生日快乐。”
　　大概是看悠兰沉默的时间太长，“怎么？不喜欢吗？”江天问。
　　蓝悠兰摇摇头，想说“太贵重了”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便说：“没有。礼物很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悠兰觉得江天说这话时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蓝悠兰把戒指拿起来试了试，两只手都试了，最后发现只有无名指戴着最合适。她觉得戴无名指不太合适，但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没有当着江天的面将戒指取下。
　　江天轻轻拉过悠兰戴着戒指的手，细细端详一番，道：“真好看。”却不知是说手，还是说戒指。
　　悠兰正笑着想问他，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父母和可人早早就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悠兰奇怪，却见手机屏幕上闪着“舒毅然”三个大字。
　　江天也看见了，悠兰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接。
　　江天却帮她做了选择，“你接吧。”说着他放开她的手，然后拿了睡衣就进了浴室。
　　蓝悠兰那一刻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那次因为她搭了舒毅然的顺风车，两个人闹了一点不愉快的事。而后忽然有所顿悟——虽然江天说他后来有仔细想过，但看着如今他这样淡然的模样，悠兰想可能先前他介意的或许从来都不是舒毅然这个人，而是自己的隐瞒。
　　思及此，悠兰按下接听键。
　　舒毅然：“悠兰，出来一下好吗？我就在门口。”
　　蓝悠兰才跨出家门，便看见了那棵树。那棵树上挂满了发光的灯串和……许多白纸？蓝悠兰有点想笑，因为舒毅然的故技重施。却又有点好奇，因为那些白纸。
　　那场景美中带着点诡异，等到悠兰走近才发现，灯串上夹着的那一张张正迎风招展的白纸——
　　居然全部都是她的素描！
　　她一张张看过去，皱眉的她，微笑的她，开怀的她，黯然的她，温柔的她，冷漠的她……她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一个不一样的她。
　　这时，舒毅然从树后面走出来，“悠兰，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生日快乐！”
　　原来他近来的“消失”居然是去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了？
　　蓝悠兰已经被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来。舒毅然竟将她画得那么好，每一个她都栩栩如生。
　　“谢谢。”她诚恳道，“我都不知道你画画画得这样好。”
　　舒毅然笑起来，“啊，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在英国是学习绘画吗？”
　　蓝悠兰笑着摇摇头。
　　“那也不错，现在知道还成了Surprise。”
　　蓝悠兰脸上笑意更盛，却突然想到什么关键之处，“可是，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舒毅然闻言，脸上却难得露出了一点赧然，“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便总是有办法的。”
　　他如此用心，悠兰也不再追问。
　　舒毅然将那些画一一取下放进事先备好的盒子里递给悠兰。
　　蓝悠兰接过，舒毅然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长椅，问到，“悠兰，介意陪我坐一会儿再回去吗？”
　　刚刚才收了人家礼物的悠兰，实在不好推拒这个小小的要求，便和舒毅然一起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舒毅然突然轻声道：“悠兰，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蓝悠兰抬头看他，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舒毅然笑了笑，悠兰从未曾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