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之蓝》新晓零

22、廿壹

　　李艳梅被悠兰如此生硬的语气惊呆了，忙去看江天的脸色，哪有人这样和自己的债主说话的。虽然看到江天脸上的表情还算自然，但李艳梅仍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忙斥责道：“江先生这是好意询问，兰兰你怎么说话呢！”
　　蓝悠兰没吭声，江天却微笑着说：“阿姨，没关系。是我多言了。”
　　李艳梅闻言更觉万分抱歉，道：“兰兰她还不懂事，江先生不和她计较就好。真的很感激你伸出援手拉了我们家一把。剩下的钱，我们一定会定期一点点还上的。那个，你看那个是不是就先将今天还的这部分写张收据呢？”
　　“妈！”蓝悠兰闻言回过头去一脸愕然地看向李艳梅，李艳梅却完全误解了她脸上此刻难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只是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心想别人借钱给我们，我们的确应该心怀感激，但一码归一码，这还钱的收据还是应该要写的。
　　江天见李艳梅笑看着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也笑着说：“这本是应该的。只是，阿姨，难道蓝小姐没有跟您说过，她跟我借钱时我并没有要求她写借据吗？我还跟她说利息按照银行利率来算就可以了。”
　　这回轮到李艳梅惊诧地看向悠兰，而蓝悠兰也只好顺着江天的话点了点头。
　　李艳梅顿时觉得十分尴尬，轻轻瞪了悠兰一眼，讪讪地笑起来，“江先生对不起啊，我……我……真是的！兰兰这丫头她也没跟我说过！”
　　“没关系的。”江天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江天的淡然，让李艳梅的困窘稍稍得以缓解。但心里却不禁有些疑惑，这非亲非故的，那么大一笔钱，直接借给了蓝悠兰，竟然连借据都没写。
　　她看江天年纪似乎也不大，但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为人又这样彬彬有礼，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江先生这样年轻有为，聪明能干就算了，心地还这样好。我家兰兰和你也算同龄人吧，但是就差远了。”
　　江天闻言，抬眼看了看蓝悠兰，“能帮上忙我挺开心的。小小年纪出门在外，蓝小姐也不容易。”
　　听见江天这样说，李艳梅刚刚心里隐约的想法又坐实了一些。她轻轻瞥了自家女儿一眼，笑着说：“我家兰兰很多地方都还不太懂事，这段时间真是多谢江先生的关照。”
　　蓝悠兰听到这里，才觉出不对，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但李艳梅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继续说：“以后，我们家兰兰也应该向江先生多学习，还要请江先生多指点啊。”
　　蓝悠兰终于忍不住抓住了李艳梅的胳膊，喊了声：“妈！”
　　江天看着蓝悠兰微微涨红的脸颊，以及眼中依稀的泪光，目光微动，突然觉得自己应下的这场会面索然无味。
　　他突然站起身来，抬手看了看表，抱歉地说：“阿姨，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等下还有个约会。抱歉不能久留你们了，你们要怎么回去，我顺路送你们到地铁口吧。”
　　李艳梅听后忙道：“啊～时间的确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江先生，抱歉耽误你这么多时间，最后还要麻烦你送我们。”
　　蓝悠兰一听这话有些诧异，不想妈妈竟丝毫没有推拒，就接受了江天顺路捎她们一程的好意，她本以为妈妈会拒绝的，现在她想拒绝却已来不及。
　　李艳梅先上车，蓝悠兰等着她往里坐，却见她妈妈丝毫没有要让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故作随意地说：“兰兰，你不是晕车吗？坐前面会好一点。”然后便伸手拉上了车门。
　　蓝悠兰退开一步，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居然还不禁想到，若妈妈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一定会后悔自己今天的举动吧。
　　正当蓝悠兰进退维谷时，江天努力探过身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语气自然，“那蓝小姐，你坐前面吧。”
　　蓝悠兰别无选择地坐到了副驾驶位。她无意间抬眼看了看后视镜，然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凝固了。因为她看见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居然在笑。
　　虽然李艳梅此刻毫不知情，也不会想到江天说自己单身其实全是谎话，但她看到母亲笑容的那一刻，仍旧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遗弃的感觉。
　　好奇怪，自己心甘情愿背着家人把自己卖了是一回事，被毫不知情的家人亲手卖了又是另一回事，即便结局都是一样。
　　火坑我自己可以跳，但是你不能来推。
　　坐在地铁上的时候，蓝悠兰始终一言不发，李艳梅却一直在她耳边聒噪，夸奖江天如何如何不错，年轻有礼，那么有钱，心地还好。
　　蓝悠兰听着听着，终于觉得有些忍无可忍，轻声喊道：“妈，别说了！”
　　李艳梅却没当回事，“兰兰啊～不要怪妈妈啰嗦，妈妈也不是那种有门第观念的人，这个时代还是很好的，既然有这个机会，多和这些有钱人接触一下也不错啊。”
　　蓝悠兰的心一点点下沉，冷冷道：“你就那么爱钱，巴不得把女儿拿去卖吗？！”
　　李艳梅一愣，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一直以来都算乖巧的女儿，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任是哪个父母都会觉得有点受不了。
　　但碍于这是公共场合不便发作，再说李艳梅也不是没经历过风雨的人，终还是忍下满腔怒意，只是脸色仍旧难看，“蓝悠兰，这就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
　　蓝悠兰没吭声，虽然心里特别不舒服，但话一出口，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
　　李艳梅深吸了口气，“我只是真心觉得江天那孩子还蛮不错，而且他好像喜欢……”
　　“妈！”蓝悠兰轻声吼道，“他再有钱都是他的事，他再不错都与我们无关！”
　　说完她就转过头去，不再搭理李艳梅。
　　李艳梅无奈，觉得自家女儿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读书时没谈恋爱很正常，但是这都出来工作两年了，还是没听说有红鸾星动。
　　今天这么一茬，尤其是她让悠兰去坐副驾时江天的表现，更让她觉得这江天对悠兰似乎有那么点意思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非亲非故的这么大一笔钱，他竟然都没让悠兰写借条了。
　　虽说自家女儿长得不是貌若天仙，但也算得上清秀，再说现在这个社会，像悠兰这样清白又单纯的女孩子怕是也不太多了，说不定有钱人就爱悠兰这种类型呢。
　　这样一想，李艳梅觉得还是要继续敲打自家女儿一下，她受点委屈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女儿以后能少受点委屈就好了，“我看江天似乎是对你有点意思……”
　　蓝悠兰不想李艳梅竟然还没放弃，只得狠狠瞪向她。
　　有时候也真是恨，那恨还带着脉络肌理，血淋淋的。为什么父母生你养你，却偏偏是这世上最不懂得你的人？想必母亲有时候也恨自己吧，带着血缘的恨，更深刻，却也更无力。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子女无法选择父母，而父母亦无法选择子女。
　　蓝悠兰努力忍了满腔怒意，虽然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她却还是忍不住心痛难过。
　　好在他们这节车厢没什么人，蓝悠兰压低声音，对李艳梅说：“妈，你就不想想，那样的有钱人怎么会真的喜欢我呢！就算人家真看上了我，也不过是为了图一时新鲜，玩玩罢了。你难道真想……”
　　李艳梅不待她说完，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会呢？若江天真是那样的人，那就是妈妈错了。兰兰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是你的妈妈啊！我怎么会，我怎么会想要你……兰兰，妈妈只不过是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过舒心日子罢了。”
　　蓝悠兰听到李艳梅这样说，心里一松，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她也回握住妈妈的手，轻声说：“妈，抱歉。我好像也有些偏激了。”
　　李艳梅闻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兰兰，你也大了，如果真遇到好的人，管他有钱没钱，我们都可以去抓住。但如果是不好的人，即便他有金山银山，我们也都不稀罕。”
　　蓝悠兰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敢抬头看她。
　　她刚刚多怕母亲将自己推向江天，现下却又害怕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蓝悠兰心里的矛盾，简直就像被猫玩过的毛线球，打满了死结。
　　这么折腾了一天，回到家，蓝悠兰只想早早洗漱上床休息。但她一直都不习惯在人前换衣服，即便是家人。
　　等她洗好碗以后，见李艳梅还在浴室里，蓝悠兰便想着速战速决，于是也没关房门就坐在床边开始脱衣服换睡衣。
　　谁知刚脱到只剩内衣，李艳梅就从浴室里出来径直走回了房间里。
　　蓝悠兰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也不再脱了，拿上衣物遮掩着自己就起身冲向浴室。
　　谁知李艳梅却一把拉住了她，轻轻“咦”了一声，“兰兰，你这里怎么有淤青？”
　　说完就碰了碰她的腰，蓝悠兰下意识躲了躲，脸色也有点不自然。
　　她当然知道自己左腰侧前下方有一块明显的淤青，也知道那是怎么来的——被江天捏的。那个的时候，他总是很凶，偏偏自己的皮肤又比较敏感。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的。”蓝悠兰说完，便逃也似地进了浴室。
　　李艳梅问的时候其实也是无心，但刚刚她看到悠兰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抬头又看见了她没遮严的胸口上隐约的红紫色痕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她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她想撮合她和江天的时候，她的反应会那么大。也不是不惊愕的，自己的女儿有了对象，还与其亲密到这个地步，她这个当妈的却一无所知，甚至还在忧心她为什么不谈恋爱。
　　果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