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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未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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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内部雕栏玉砌,屋顶嵌满五色琉璃,分为上下二层,一楼中央是个圆形戏台,红木客桌围台而摆,好一个听风望月之地。
不消一会,跑堂端了美酒佳酿上桌,胭脂细细看来,菜肴倒是风陵特色,整体口味偏酸甜。虽说没有皇城美食那般大气,但也确实精致,衬得上这座崇山峻岭间的灵犀之城。
不过胭脂向来对佳肴兴趣乏乏,倒是盯着那坛酒看了许久。胭脂自诩也是品尝过许多世间美酒了,但是“镜花水月”的这坛酒应是胭脂见到过的最为精致的了。粉桃色的瓷瓶带着些许娇羞可爱,酒封处缠绕着粉色丝带,大有一种酒封聊复为君开之意。
跑堂上完酒菜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立于一旁看着胭脂品了口酒。酒入口中,胭脂脸上神情有瞬间凝滞,这个表情落在了崇熙眼中有些好笑,胭脂这个小酒鬼对酒甚少会出现如此大惊小怪的神色。
崇熙问道:“此酒有何不妥么?为何你是这番表情?”
胭脂看向崇熙,眨眨双眼并未言语,崇熙愈发觉得好笑了。
片刻后,胭脂方才道:“此酒口感有些熟悉,”说着,胭脂又饮了一口,“此酒与‘胭脂醉’有异曲同工之妙,入口怡人,入腹奔腾,一不小心就被它骗了,以为不过是普通花酿可开怀畅饮,但到最后醉了都不知为何。”
跑堂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胭脂一个姑娘家居然如此懂酒,饶是有兴趣,笑道:“看来姑娘是酒中行家啊。不错,此酒以花为引,但实则不逊烈酒。”
胭脂忽然对酿制此酒的人好奇起来,没想到普天下居然还有一人与曲松风这个酒疯子想到一处去了,无聊地想与世人开个玩笑,以花为引酿制一种烈酒,让那些自以为是的酒客纵情酒香中,未曾想不过是不知梦里身是客,一晌贪欢罢了。
崇熙和九易听着也来了兴致,纷纷饮下一杯,果然如胭脂所说,入口那瞬差点就被满口沁甜花香骗了,但是隐藏在甜味后的那番辛辣感未来得及在口中停留便急于袭卷入腹,在体内烧起一把熊熊大火,似是尘沙间的纵马奔腾。看来酿酒之人不只对江南情思颇有所好,对那塞北沙疆也是深有情怀,以情入酒,顺便将饮酒人捉弄了一番。
“此酒名为何?”崇熙问到。
跑堂笑了,依然很是得意,回答到:“此酒名为‘未凉心’。”
“未凉心?”胭脂嘀咕着,“胭脂醉,未凉心。”忽觉好笑,问向跑堂,“为何叫这么个名字?”
跑堂凝视着胭脂反问起来:“姑娘饮完酒难道不觉得血犹热、心未凉吗?”
胭脂忽觉此酒美好又高亢,道:“热血一腔犹似火,不随尘劫共消磨。”说着,胭脂转头看向崇熙,笑着想要讨一句夸奖,“公子,这次我可说对了?”
崇熙笑道:“热血融冰雪,壮志惊河岳,也许酿酒人也是个有心之人,但纵使有心却终究还是忘却不了江南情思,热血虽似火,却也抵不过性本爱丘山了,不知我所猜可正确?”
听到此,跑堂却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位姑娘可是太过抬举酿酒人了,还是这位公子所言极是,酿酒人不过是个可惜冷官空热血,犹堪仗剑话平生的游士散人罢了。”
胭脂顺着此话继续问到跑堂:“酿酒的究竟是何人?我知道有一种酒与此酒很像,不知可否请那位游士散人出来让我讨教一二?”
跑堂脸上依然带着笑,道:“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看来是来了同道中人。不过可惜那位酿酒人酿制出这‘未凉心’,并将酿酒秘方赠予我们老板后便离开了风陵城了。他本就是一个过客,现下无人知道他究竟去往何处了,所以这‘未凉心’只有‘镜花水月’有了。”
胭脂有些失落,崇熙却感叹道:“皇城胭脂醉,大漠不归人。北衡桃花酿,风陵未凉心。好一个镜花水月,美哉,美哉。”
虽说与酿酒人无缘一见,但见着崇熙开心,胭脂也笑了,她凝视着崇熙,确实许久未曾见到崇熙如此有兴致了。这么多年来,那个皇城第一才子似乎都只在往昔回忆和他人言谈中才会出现。不可否认,胭脂很是迷恋这样的崇熙,满眼都是浓浓爱意,随着“未凉心”在心中蔓延开来,挥之不去,难以消散。
待到美酒佳肴齐上桌,城内各处已是夜色朦胧了,夜幕揭开了风陵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万种风情。“镜花水月”中热闹了许多,方才来时这里还有许多空位,眼下楼上楼下已是座无虚席。宾客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畅所欲言,来此之人似乎都揭开了那副伪装,虽说纵情声色,却也是独有一抹倔强。至于稍早前那微清廖感带来的雅韵,早已在欢笑声中荡然无存,“镜花水月”于夜里显露真容,那些白日里隐于市面下的真形皆于此时浮出水面。
随着锣鼓声响,前方戏台上数名歌女已于台上落座,磬箫筝笛递相弹奏,曲调悠扬喜乐,一派歌舞升平盛世景象。序曲过后,曲调更加悠扬婉转,此时无数花瓣从天而落,数条绫罗彩带落下,多名娉婷舞女顺着彩带似仙子下凡,在大厅上方顺在彩带翩然起舞。
崇熙在皇城自是赏过了千歌万舞的,但眼前景象仍旧让他眼前一亮,更别提胭脂与九易了,二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了。台上歌舞正欢,台下掌声雷鸣,曲调不知不觉由柔转刚,一弹决破真珠囊,迸落金盘声断续。
就在曲调即将进入最高潮时,邻桌一名男子忽然从台下跃身至台上,跃身间顺便抽出了九易腰中佩剑。九易大惊,如临大敌般起身想要跟着飞上台夺回佩剑,却被崇熙一把压住手腕制止。
九易不解看向崇熙,崇熙却笑着指了指台上,九易转眼望去,只见那个男子在台上跳起了剑舞,九易那把佩剑在他手中挥舞得如行云流水般,在空中柔转舞姿衬托下婉若游龙。
三人细细打量这名男子,容颜清秀,面如冠玉,五官分明,且剑舞得漂亮,风袖传情,动人心神。此时曲调又由刚转柔,一名女子手拉两根绸带从天而降落在了台上,与舞剑男子相视一眼,眉眼含情,挥舞广袖落在了男子手中。
男子轻拉广袖,女子如流烟轻绕,舞姿曼妙,二人翩翩起舞,似是神仙遇情落凡尘,让人叹一首“凤求凰”,只道:“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一舞终了,台上舞者纷纷谢幕,台上换作了三名歌女奏起琵琶唱起歌,三尺春冰五音足。男子拉着女子自台上下来,再一细看,那名女子形影翩若惊鸿,体态婉若游龙,高矮合度,腰细如束,眉弯细长,红唇鲜艳,明眸善睐,情态优雅妩媚,却又媚而不俗。
男子走到了崇熙桌前,恭敬将剑归还给九易,道:“多谢兄台借剑。”
九易接过剑,抱了抱拳,道:“不谢。”
只见此女子也随着男子缓缓走到了崇熙面前,朝他们欠身行礼道:“素滢见过各位客官。”
胭脂打量着素滢,好似见到天仙,不由赞叹道:“素滢姑娘真是美若天仙。”
素滢看了眼胭脂,掩口轻笑道:“姑娘谬赞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胭脂笑道:“我叫胭脂。”
男子便也对崇熙抱拳道:“在下南弦。”
崇熙颔首笑道:“在下楚熙,这位是九易。”
南弦见着三人都是气质不凡,不禁笑道:“有缘相识,我们不如合桌而坐,公子意下如何?”
崇熙笑道:“甚好。”
于是南弦与素滢坐在了崇熙对面,素滢看了眼胭脂,又看看崇熙,笑道:“今日素滢终于得见何为才子佳人,世间最是难得金玉良缘了。”
听着素滢此话,胭脂脸颊顿时变得绯红,崇熙却也笑道:“二位刚才一舞动人心,郎才女貌,羡煞众人。”
南弦与素滢相视一笑,转头继续看向崇熙问到:“楚熙兄来风陵城多久了?”
崇熙笑答:“今日刚到。”
南弦笑道:“那楚熙兄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崇熙不解问到:“南弦兄此话何解?”
南弦回答:“明日起便是风陵城内一年一度火舞祭。”
“火舞祭?”
胭脂咂摸着这三个字,素滢见胭脂如此好奇,便善解人意地释疑道:“便是众人起舞欢歌打树花,祈祷岁岁平安,顺遂无忧。”
胭脂不解问道:“何谓打树花?”
“若言此曲动寒川,竟是炉火照天地。”素滢再次与南弦相视一笑,然后转头向胭脂解释,“打树花可是赧郎一门千年传承的技艺,明月之夜,火树银花,漫天红星乱紫烟,打树花可是风陵城独有,即便繁华如皇城都难得一见,凡是见过树花美丽之人定是此生难忘。”
南弦此时也补上了一句,道:“赧郎一门也是风陵独有,别处皆不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