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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啼猿客散 ...

  •   崇武离开三王府来到了南门,城墙底下已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三王妃独自一人手握长剑站在城墙上与问之对峙,看她身形消瘦,似是风一吹就会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崇武缓缓步上城墙,来到了三王妃面前,问之抱拳道:“王爷。”
      崇武抬了抬手,示意问之不必多礼,可眼睛始终盯着三王妃,道:“皇城人人皆知三皇嫂温良贤德,乃女眷典范,何以今日会如此失态?”
      三王妃笑得苦涩无奈,道:“温良贤德?女眷典范?若非无可奈何,谁愿意被这几个字困住一生?”
      三王妃平日里将深情与谋算隐藏得极好,今夜是崇武第一次见着她真实一面,崇武似乎并不惊讶,因为眼前这个引了大批杀手死士企图血洗皇城的女子,似乎更贴近当初他心中的那个沈竹清。
      “那倒是,令尊沈大人是皇城名捕,身为他的女儿理应不是泛泛之辈。不过三皇嫂如此才谋居然嫁给了三皇兄那种无胆匪类,当真是令人惋惜。”
      听着崇武如是说,三王妃不耻一笑,在他眼中崇武如今所言所行皆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比起崇纪还要虚伪。
      “惋惜?想必五王爷不知,在这皇城这种鬼地方,有多少痴男怨女,便有多少爱而不得,何其苦也。”
      崇武并不介意三王妃如何看他,依然笑道:“那人一把长剑,举手抬足皆风流,不是三皇兄那个懦夫所能相比的,想来能入了三皇嫂心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三王妃有些惊愣,不过转而便也想通了,问向崇武:“你进了那间密室?”
      崇武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只是反问到:“这么多年本王居然看走眼了,没想到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三王妃竟然藏得如此之深,所以你今日所为都是为了画中那名男子?”
      三王妃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盯着崇武,眼中尽是令人悚然的深仇大恨,此恨如业火燃烧无绝无止。
      “五王爷好大忘性,他正是死于五王爷之手,难道五王爷忘记了?”
      崇武微惊,转而笑道:“我只知胜者为王,若他已死于我手,那便是败者为寇了,不值得记于心中。”见崇武如此冷漠,三王妃一滴泪落下,崇武却继续问到,“令尊在世时为皇城名捕,在朝中屡破奇案,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他有手段也有人脉,我相信你若打着沈大人的名号定能有门路召来这些番邦外族人。可是三皇嫂,我却不信凭你一己之力可以做到这个份上,你招来了这批杀手死士究竟是如何将他们从城防军的眼皮下送进皇城的?那份皇城布防图又是谁泄露给你的?”崇武说着顿了顿,“三皇嫂,我向来看不起崇纪,但我对沈大人,对你都还是敬重的,所以只要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帮你出谋划策,说不定我能饶了三王府上下一干人等。”
      三王妃冷笑,从前温婉全然不见,那被点燃的仇恨巴不得毁灭一切,这才是真正的沈竹清。
      “三王府上下与我何干?你说得不错,凭我一己之力确实做不到这个份上,可眼下只要我护那人一次,将来那人也许会为我和他报仇!”
      说着,三王妃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越过了崇武看向了遥远的地方,那是再也回不到的曾经。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三王妃吟下此诗,崇武预感不好,可就在准备上前拉住三王妃时,她却抬起双手向后倒去,落下了城墙,当场身亡。
      崇武双拳紧握,望着血泊中的三王妃,问之飞下城墙,探了探血泊中三王妃的鼻息后,抬头对崇武摇了摇头。崇武心中生恨,只差一步就可以抓到幕后主使了,如今功亏一篑,不禁将拳头用力砸向了城墙。
      的确,崇武看走眼了,崇纪也看走眼了,本以为三王妃只不过是大家闺秀,却没想到她比自己要勇敢,敢爱、敢恨亦敢死。知道三王妃利用了自己,也知道了密室中藏了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画像后,崇纪彻底崩溃了,整日痴言妄语,又哭又笑。
      崇纪记得当年自己也是因为爱慕着三王妃才会去求亲的,在三王妃应允后他也是欣喜若狂,仿若得了人间至宝般。只是在二人大婚后,三王妃无论何事都做得相当好,只是对他永远少了一份夫妻间的亲昵。这么多年后,崇纪才知三王妃心中藏了另一个男子,甚至为了替那名男子复仇不惜利用自己,连一点情分都不讲,将他和整个三王府推向死路,崇纪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
      崇纪案闹得满城风雨,再加上三王妃自绝于崇武面前,为了查办此案,但凡与崇纪沾边之人无论真假都被崇武下令搜捕归案,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近来与三王妃走得异常近的贺新箬。
      其实三王妃最初对贺新箬并非利用,只是在她身上隐约见着了自己的影子,为情所困,为爱而苦。三王妃对贺新箬怜惜,以过来人身份安慰她,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后来,三王妃在与贺新箬的言谈中,逐渐发现贺新箬从程风远那处听来了一些事对自己很是有用。程守望虽说不被崇武重用,但作为祖辈都生活在南幽城的人,自然也不是眼瞎耳聋,自有渠道打听到很多事。三王妃将每次与贺新箬攀谈中收集而来的有用消息逐一拼凑,便也得知了崇武与崇熙间那些经年恩怨,以此猜到了当年崇武所布杀局。
      当然,贺新箬并未察觉到自己被三王妃利用打探消息,不过无论刻意还是无心,这一切落在了崇武眼中,便认定了贺新箬与三王妃是同党,想从她身上着手揪出三王妃背后那人。崇武命程守望去审问贺新箬,让她吐出三王妃背后那人,不然他会将程、贺两家视为同党一并擒押。
      一时间,贺新箬成了众矢之的,纵使程风远护妻心切却也抵不上崇武强令,程家所有人对贺新箬都变了嘴脸,特别是程风远的母亲。当年因为程风远心仪贺新箬而要娶之,程守望与她拧不过便答应了,却没想到因此得罪了崇晖,她对贺新箬一直心中有刺,再加上如今这事,她认定了贺新箬是程家的丧门星,日积月累的旧恨一股脑全部爆发了出来。
      程守望生怕得罪崇武而遭灭顶之灾,于是将贺新箬软禁了起来,软硬兼施,势必要从贺新箬口中撬出三王妃背后那人究竟是谁,方才好向崇武复命,也才能自证程家与崇纪一案并无关联。
      可惜,贺新箬对三王妃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只是无端端被利用,无论程家用尽方法也是一无所得。看到程家如此对待贺新箬,贺家敢怒不敢言,毕竟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得罪崇武。贺新箬如今已成了崇武眼中刺,程家如临大敌,作为亲家,贺家自然知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如今两家都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若真是到了紧要关头,舍去一个贺新箬就能保全两家百余人,相信到了最后程、贺两家都不会吝惜。
      程守望夫妻站在房中反复逼问贺新箬,程母声泪俱下,斥责贺新箬是祸害,要害程家满门,早知如此当日便不会将她这个丧门星娶进门。
      这些日子以来,贺新箬见识到了程、贺两家各路人面,大难临头就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各类魑魅魍魉,如今看着程家如此嘴脸,贺新箬只能道一声讽刺,想着听天由命算了。
      就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让贺新箬以死谢天下时,程风远却突破了程家层层阻挠冲进了软禁着贺新箬的房间。其实这些时日被软禁的岂只贺新箬一人?若说程守望软禁贺新箬是为了逼她上绝路,那软禁程风远则是为了护他周全。无奈程风远爱妻情切,想方设法突破重围来到妻子身边,以己之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尽一个丈夫所能为她顶风遮雨。
      程守望见程风远事到如今还在护着贺新箬,勃然大怒,呵斥道:“是谁把二少爷放出来的?”
      程风远毫不怯懦,在程父咄咄逼人下,仍旧昂首挺胸,道:“是我打晕了下人跑出来的,父亲不要再责怪任何人了。我与新箬乃是夫妻,如此危难关头,身为人夫岂能让她独自面对?父亲若当真要向五王爷有个交代,就将我送到刑法司吧!新箬所知一切皆从我口中所出,与她无关!”
      贺新箬大惊,看向拦在自己前面的程风远,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夫君。她一直以为程风远是个读书人,软弱怯懦,却没想到大难临头时唯有他护在了自己前面。
      程母捶胸跺足,哭道:“远儿,你糊涂啊!如今她是得罪了五王爷,我们全家的命都捏在了五王爷手中,若是她不说出三王妃背后主使,程家上下都要保不住啊!”
      程风远却毫不退缩,道:“那又如何?国有国法,难道五王爷就可一手遮天吗?”
      听到此话,程守望大惊,又急又怒,道:“孽子!来人啊!给我把二少爷拖回房去,谁再让他跑出来,我要谁的命!”
      话落,好几个家丁前来将程风远拖走,无论程风远如何反抗,奈何势单力薄。就在程风远被家仆拖出房间时,贺新箬喊住了他,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却见贺新箬起身微笑,道:“今生有幸,得你这位夫君,足矣。”
      程风远还想说什么,程守望抢先一步喊道:“还愣着作甚?快把二公子拖回房间,不准他再迈出房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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