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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时如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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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崇晖拂袖离去,崇纪忙跪行到崇武面前,抱着崇武双腿哭诉道:“五弟,五弟,你听我说,我是一时昏了头脑,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崇武看着崇纪此番痛哭求饶样,丝毫不见男儿胆气,若是他敢作敢为也许此刻还能多少有些看得起他。可崇纪此刻贪生怕死,崇武更加耻于与这种酒囊饭袋同族同根,于是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崇纪踢开。
“三皇兄,这些年来你对西琉毫无贡献,你以为是谁让你这位三王爷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你非但不知感恩,竟然妄想篡位,其心可诛!”
由于惧怕,崇纪浑身颤抖地跪爬回崇武身边,拽着他的衣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乞求道:“是你!五弟,是你让我锦衣玉食地苟活着,你再给我次机会,五弟,求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不敢了!我当真不敢了!”
崇武不屑冷笑,半蹲而下俯视崇纪,就像捏着一只蝼蚁,只要稍微用力便可令他万劫不复,而自己却丝毫不会怜惜。
“若是你继续道貌岸然装下去,不仅得了名声,还可过着安稳日子,可你偏不懂感恩,竟然企图谋反。三皇兄啊!西琉江山是先祖在乱世中于马上打下来的天下,是我与崇祺几十年来征战沙场用命换来的安定,就凭你也想妄动西琉江山?三皇兄,身为皇室子孙,西琉律法你应当比他人更为清楚,可知谋反该当何罪?”
崇纪被崇武吓到连连磕起了头,边磕边道:“论罪当诛!论罪当诛!五弟,看在我们兄弟一场,你就饶我一条狗命吧!饶我一条狗命吧!”
坐在席间的崇熙与胭脂见崇纪为了求生已全然不顾尊严,虽说蝼蚁尚且偷生,但当真见着了蝼蚁,却也是令人不快。更何况崇纪今夜害了皇城许多性命,那双手早已是血债累累,如今声泪俱下乞求崇武饶他一命的模样,只是让人觉得此人虚伪又无能至极。胭脂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低头看了眼崇熙,只见崇熙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崇武见崇纪犹如丧家犬,言语间尽显鄙夷,道:“虽说人之本性是求生而非求死,可五皇兄,你这般模样难道不觉愧对列祖列宗吗?”
崇纪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开始胡言乱语,形同疯癫。
“五弟,你所言极是,我给列祖列宗丢人了,我愧为皇族血脉。五弟,只要你饶我一条狗命就好,留我一条狗命就好!”
崇武怒将衣摆从崇纪手中用力拽出,双手按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眼身后的崇熙,大声说到:“人活于世就该有自知之明,妄求只会平白丢了性命。三皇兄,我知你向来眼高于顶,你既看不上皇上,也看不上我们兄弟,你自认为是主掌西琉江山之才,但你可曾想过父皇当年为何不将太子之位给你?因为你无此命、无此能更无此得,你说你如今懂了,可惜太迟了,无论何人只要妄图撼动西琉江山,都是罪不可恕,你难道忘了先祖爷一统天下后留下的祖训了?”
话落,崇武不想再与崇纪多费唇舌,看向问之挥了挥手,道:“将三王爷押进天牢,听后发落!”
问之将已经疯癫不似人形的崇纪押往天牢,见崇纪被押走,崇武转身盯着崇熙问:“三皇兄罪犯滔天,实难饶恕,七皇弟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见崇武忽问自己,崇熙眨了眨眼睛,一脸惊恐未却,忙抬起颤抖双手抱拳道:“没……没……没有……我……我……我不知……不知……。”
见崇熙吓到浑身颤抖,崇武不屑一笑,道:“如此小事就被吓破胆了,真是丢人!罢了,本王要夜审三王爷,今日家宴到此为止,来人,护送七王爷和其他人回府!”
话落,东郊大营的士兵分批护送皇亲贵胄回府,毕竟经此一夜,各家都有许多事宜要善后。离开前,胭脂推着崇熙从崇祺面前经过,崇祺看了胭脂和崇熙一眼,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见此笑容,胭脂低头急急向前走,崇熙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
待崇熙、胭脂与九易坐上了回府马车,一直佯装惊惧颤抖的崇熙才渐渐安定下来,看了眼马车外一路护送自己的东郊大营士兵,冷笑了一下,然后反握住胭脂双手,关切问道:“方才可有吓着?”
胭脂会心一笑,摇头道:“王爷都未曾吓到,胭儿又岂会被吓到?”
崇熙深吸一口气,自嘲道:“装个酒囊饭袋也挺辛苦,”说着,崇熙双眸变得深邃,“不过五皇兄演如此一出戏,想必也是相当累。”
“演戏?”胭脂问。
“今夜东郊大营与城防军及时入城擒拿贼寇,显然五皇兄早知此事。那几个屠了何曲迁满门的番邦人应是私下接了活,本王都能查到的事,五皇兄自然也能查到,可他一直按兵不动,既不大肆搜城,也不继续深查,而是顺水推舟,坐等幕后布局之人露出马脚好一举擒之,那些个杀手死士自以为在暗处窥视,却不知在身后早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们。”
胭脂问道:“那布局之人是三王爷?”
崇熙沉思片刻,叹道:“今夜看来三皇兄这么多年来毫无长进,依然是无勇无谋,我倒是不信就凭他一人有本事召来如此多杀手死士,我也不信他能有如此胆量作乱犯上。”
胭脂思忖道:“可方才在三王爷那举动分明是承认了今夜一切皆是他所为。”
“的确,今夜鸿门宴与三皇兄自然是脱不了干系,可若说他是那个布局之人未免也抬举了他,最起码能够从东郊大营和城防军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潜入皇城,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说到此,胭脂忽然又想起什么,再次问到:“当日三王爷曾来过咱们王府,此事可会波及至王爷?”
崇熙释然一笑,宽慰着满脸担忧的胭脂:“放心,三皇兄应该是之前去拜访过许多皇亲贵胄但无人搭理他,所以他才会狗急跳墙来我七王府。五皇兄虽说介意,但总不能将所有三皇兄拜访过的人都送押天牢受审吧?我想他就是早知如此,才会有了今夜这出戏码,以此来警告所有皇亲贵胄特别是本王,莫要轻易越雷池一步,不然下场便与三皇兄一般。”
“戏码?”胭脂有些不解地问。
“五皇兄明面上是要扣押三皇兄,实则却是杀鸡儆猴,想要警告本王不要对皇位有非分之想,只要有他在,西琉江山固若金汤,谁都妄想撼动。”
“小人之心。”
胭脂对崇武做法嗤之以鼻,崇熙却道:“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胭脂沉思片刻,终于问到:“只是皇上当真会处死三王爷吗?”
崇熙若有所思道:“一步错,步步错,就算皇上想要留三皇兄一命,可有五皇兄在想必也是很难了,最多留他王府平安,只当是全了这段兄弟情义。”
“这么些年了,五王爷依然还是怀疑你吗?”
崇熙冷笑,想起了这么多年来崇武对他不断试探,似乎乐此不疲,而他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除了六皇兄是谁都不信的,不过就算他怀疑我,但我七王府也在崇纪作乱中伤亡惨重,我想他暂时应该是不会将心力放在我身上,”说着,崇熙打趣起来,“胭儿放心,本王性命应该无忧。”
听到此话,胭脂突然握紧了崇熙双手,道:“幸好王爷早猜到三王爷会突袭皇城各大府邸却故意放过七王府,以此嫁祸于你,提前谋划,派人引了那批杀手死士攻入咱们王府,不然此次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到这,胭脂忽然愤道,“这个三王爷也是心狠手辣,为了给自己脱罪,居然嫁祸于你,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罪有应得。”
崇熙冷笑道:“崇纪早已摸清崇武对我当年堕马一事疑心不减,若是说我隐忍多年,只为有朝一日能报堕马之仇,从而设计了今夜皇城之乱,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而且就崇武而言也一定会相信。”
胭脂恨道:“崇纪真是狠毒,即便被凌迟也不为过。”
崇熙却似乎看透了此间人事,淡淡说道:“皇城这趟浑水里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不过,”说着,终于轮到崇熙问向胭脂,“你是如何知道我派人引了那批杀手死士攻进七王府?”
胭脂轻笑道:“我看到你交给九易的那枚黑子,再想到那两坛大漠‘不归人’,猜想王爷应是早就洞悉今夜这场鸿门宴了。不过今夜借此契机把王府中的眼线清理一番倒也省去了王爷自己动手的功夫。经历今夜这场劫乱,各家都自顾不暇,暂时也顾不上往咱们王府续插眼线,王府里总算可以太平一阵了。”
胭脂想着今夜既解了燃眉之急,又缓了王府之乱,倒也是一举两得。但崇熙听着这话,神情变得有些矛盾,他拂了拂胭脂脸颊,道:“本王忽然不知那年将你带回皇城是对是错?”
听到此话,胭脂赶紧将脸颊贴在崇熙手心,笑道:“若是那年王爷不带胭儿回皇城,胭儿也会来皇城寻王爷,王爷此生都甩不开胭儿了。”
崇熙欣慰一笑,确实,若非胭脂,这些年来他也许不会如此快乐,若说皇城凶险如履薄冰,那么胭脂便是崇熙这些年来唯一的快乐。
想着,崇熙再叹一口气,看着马车外,道:“有人在白日狂放,也有人在暗夜潜行,人生百态,世间炎凉,经此一夜,尽显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