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那个叫关根的男人》陈厢

6、发疯

　　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吴邪醒来时看到坐在床边的张不同，竟不十分惊讶，他晕沉沉的醒来，忆起梦中的清醒，一时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

　　若说醒来的世界是真实，他又怎么会在现实中回到17年前，世人都言没有后悔药可吃，可现在这后悔喂到了吴邪嘴里，吴邪却实在难以下咽。吴邪在床上蜷缩的更深了，他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在梦醒后也不愿意接受现实。

　　“起来吃饭了，你不会是做梦做傻了吧？”

　　张不同握住了吴邪的手腕，说着就要把吴邪从床上拽起来。

　　吴邪挣了一下没挣开，眼睛黑沉沉的看向张不同，就像在看着一个死物。

　　“你也是幻觉，对吗？”

　　张不同驾轻就熟的把鸵鸟从沙子里拽了出来，他把吴邪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感受到了吗？老子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别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发疯。”

　　张不同拽吴邪的力道极大，吴邪软绵绵的撞进了张不同怀里，鼻子撞上了张不同的胸膛，顿时又酸又涩，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吴邪这才算彻底的清醒过来，他的手腕还被张不同握着，他嫌弃的抽出手，用手捂着鼻子闷声道：“你是不是有病？”

　　吴邪语气阴森森的倒打一耙，他知道张不同收留自己不安好心，他刚做了噩梦心情不好，现在也没心情与张不同虚与委蛇了。

　　“我不会害你，反正你现也不知道哪里可去，留在这里不好吗？”张不同很平静，平静的继续说道：“我把你从长白山救下来，你就该留下来陪我。”

　　吴邪听了这话想笑，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凑巧救下我，还是费尽心机等在那里，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知道。”

　　张不同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像是很不解，不解吴邪为什么会这样说他。

　　“你听说过天授吗？”张不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在我18岁成年的那天，我的脑海中萌生了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出现的非常自然，以至于过了许多年，我都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直到那天我在长白山看到了你。”张不同看向吴邪，他的眼神平而直，像是透过吴邪看向其它的某种东西。

　　“你说你叫关根，但这其实并不是你的本名吧？不用急于否认，在我一开始称呼你这个名字的时候，你总是慢半拍才意识到我在叫你，虽然你后来渐渐适应了这个名字不会再出现疏漏，但正常人是不需要适应自己的名字的，只有不熟才需要去适应，也许你之前用过这个化名所以适应的很快，但你潜意识里却更希望别人称呼你的本名。”

　　张不同起身拉开窗帘，看向被清扫过的院子，“我查过那段时间所有进山者的名单，名单里没有你，你就像凭空出现在长白山上一样，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关根，我在18岁之后就一直在等你，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忘记了那种感觉，直到我父母出事，我再次回到了二道白河，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天我在长白山遇到了你，我就知道我的使命完成了，我本来可以把你带下山就离开的，但我太好奇了，那个把我父母都害死的天授究竟为什么要让我把你带下山，如果我那天没有上山又会发生什么，你有什么特别之处，你能告诉我吗，关根。”张不同目光幽幽，视线从窗外转到吴邪身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是张家人？我早该想到的，你们都姓张。”吴邪怀疑过张不同是张家人，但张不同是因为天授才在那个时间恰好出现在长白山这件事，还是超出了吴邪的认知范围，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虽说意义本身就是没有意义，但吴邪仍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回到2000年，为什么张不同要去接的人是他？他自身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遭遇了天授，那个从青铜内走出来的自己还是吴邪吗？他是不是早已死在青铜门内？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临死前做的一个梦。

　　吴邪反复的进行着这样的思考，他忍不住一遍遍追溯源头，分析自己的每一个想法，每一点欲、望，每一件要做的事情都从何而来。某些忽略的细节陡然在脑中炸开，他头痛欲裂的同时不禁毛骨悚然。

　　他真的还活着吗？

　　吴邪的反映有些出乎张不同的预料，在他的想像中，吴邪大概会不信，大概会震惊，但绝不是现在这副绝望又茫然的样子，就像是被戳破伪装的外衣，陡然暴露在阳光下的鬼。

　　天授，在藏传佛教称之为“天授唱诗人”，天授者往往会在大病后或者睡眠中获得“神授”，天授大致分为内部干扰和外部干扰两个方向，所谓内部干扰，有心理学家指出潜意识这一名词，又称作“集体无意识”，指人类祖先进化过程中，集体经验心灵底层的精神沉积物，处于人类精神的最底层，为人类所普遍拥有，也就是说，其实在人类的潜意识底层，早已记录了关于“天授”的内容，只是大多数人并没有激发，这与张不同所说以及张起灵和张家的传说十分相似。

　　另一个外部干扰，指向说明人类对事物的认知方式除了后天学习外，在某种外部力量的契机下“受命于天”，兴许可以像计算机一样读入写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天授唱诗人哪怕在不识字的基础下，也能吟唱几万甚至几十万字的史诗。

　　吴邪摸向脖子上的疤痕，那是他被割喉时留下的，他还记得锋锐刀锋切开脖子，滚烫的血一下冲上喉管的感觉。吴邪又撸起袖子，十七道伤疤安静的躺在他胳膊上，那是他制定计划失败时所留下的伤疤。

　　吴邪疯了一样在自己身上寻找着属于吴邪的痕迹，那些痕迹都证实了他脑海中关于吴邪的记忆并不虚假，他真的是吴邪，而不是被青铜门和天授所制作出来的虚假的怪物。吴邪的胳膊被自己抓出血痕，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些一样，他的指甲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了，很快就把胳膊抓出了血。

　　“喂，你怎么了？冷静一点。”

　　吴邪的反应吓到了张不同，他说出天授的事情可不是为了让吴邪发疯，他转身下楼去取了一针镇静剂上来，熟练的给吴邪推了一针下去。

　　这一针的剂量很大，吴邪停止了所有疯狂的举动，他的思想停滞了，只想躺在床上静静的盯着天花板，脑中所有的激烈挣扎仿若从未出现过，一阵困意袭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卧室重归安宁。

　　张不同把手里的注射器扔进垃圾桶，他注视着床上乱七八糟的吴邪，深深，深深的皱起眉。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人也是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