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旧约（陈情令同人）》寒山何处

9、第九章 婆娑纪事

　　“三妹，它冲你喵喵的，是对你说话了吗？”聂怀桑蹲下来想摸摸它，毚猫却一掌拍开了他的手，“哎呦好凶！”聂怀桑笑着叫道。
　　“它说，它是姑姑送给我的。”聂乘月也蹲下来看，心中茫然，聂蕗深是何意？她试探着伸手，毚猫一跃而上，又接连叫了几声。
　　“姑姑想让我用它来练通灵术。”聂乘月捧着它站起身来，看着这毛绒绒的一团，忘掉了刚才所有不快，用指尖点点它的脑袋，说道：“小不点，你会做什么呢？”
　　毚猫歪歪脑袋，突然从聂乘月的手掌跳开了，跳到了魏无羡的手上。原来魏无羡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块饼，撕了一点放在手上诱它。它竟然真的直奔食物而去，魏无羡用手指戳了戳了它的背，它也只顾低头吃，没什么反应。
　　聂怀桑凑过去，想摸又不敢摸，说道：“它叫毚猫？是馋嘴的‘馋’吗？”
　　聂乘月被他逗笑了，心想也不是毫无道理。
　　江枫眠怕停留得久了，催促道：“快出去吧。”
　　他们刚踏出竹林，天上升起一颗紫色信号弹，距此不过三四里。江枫眠脸色凝重，说道：“今年起邪祟伤人事件增多，我加派了人手巡查，看来又出事了。”他对魏无羡嘱咐道：“我赶过去看看，你带着怀桑乘月先回莲花坞。”说罢御剑而去。
　　此时已近晌午，旷野莺歌燕舞，风都是暖的。聂怀桑和魏无羡走在前头，和毚猫玩闹，聂乘月落在后面，慢慢地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已不能很好控制内息，步履凌乱，她索性把刀解下来抱在怀中，防止连人带刀栽过去。她从未困成这样，好似自发现能通灵那日，就一直精神不好，难道是通灵的副作用吗？
　　如此昏昏沉沉地想着，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又听见一声低笑，她以为是聂怀桑，口中嗫嚅道：“二哥，困。”
　　“是我，你二哥被毚猫追着跑呢。”
　　聂乘月睁眼细瞧，原来是魏无羡，她虽神似混沌，但看见他心中便欢喜起来，笑着说：“无羡哥哥。”
　　魏无羡看聂乘月都困成了三眼皮，整个人几乎站不住，心里突然浮泛起前所未有的怜惜之意，轻声笑道：“怎么困成这样了把刀给我拿吧。”说着施展符咒去取刀。
　　聂乘月还记得“刀不离身”的训诫，刚要抱紧自己的饿虎，又迷迷糊糊地想到给魏无羡拿着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松了手臂让他拿过去了。
　　“来，我背你。”魏无羡蹲下身，回头对聂乘月招招手。
　　“嗯？不成，不成。”聂乘月摇摇头，又傻笑着说，“不好，不好。”
　　“哎，你都走不动了，就别客气了。”魏无羡拽着她的手臂一拉，未及聂乘月反应过来，她已趴在了魏无羡的背上。她从来没被人背过，眼瞅着自己离开地面，很不好意思，冒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太沉了。”
　　“阿月一点也不沉，像个小耗子一样轻。”这话一出口，魏无羡顿时觉得不妥，怎么能用耗子形容姑娘呢？得想办法圆过去。
　　他这担心纯属多余，聂乘月实在是困得无法正常思考了，听他这么说，竟然傻笑了两声，伸出小手在魏无羡头上轻拍两下，柔声说道：“辛苦你了。”说完这句话，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昏睡过去。魏无羡简直怀疑自己被当成了小马驹，感到哭笑不得，但是听着女孩浅浅的呼吸声，内心莫名地觉得无比惬意。

　　聂乘月做了好长一个梦，是她小时候反复做的一个梦。她梦到了母亲，虽然她没有见过，但她知道那就是她的母亲，岳北夏。梦里她是四五岁的样子，而母亲赤脚站在一片雪地上，木然看着自己。她一腔孺慕之情被母亲冰冷的目光击退，感到委屈又害怕，好半天憋出一句：“娘，是我害死你的吗？”岳北夏微微冷笑，反问她：“你说呢？”淡淡一问，听得聂乘月浑身发抖，想要后退却不能，哭也哭不出来，被迫注视着岳北夏空洞的眼神。
　　“阿月！阿月！”谁在叫她？聂乘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凝神去听这个声音，梦境终于破碎，她猛地睁开眼，看到魏无羡焦急的神色。她醒来的瞬间，一滴泪从眼中低落，魏无羡怔住了，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不由得放低了声音，说道：“阿月，你梦魇了。”
　　聂乘月愣了一会，等内心的不安褪去，眨了眨眼，终于想起来害羞，连忙坐起身，边向窗外看去边问魏无羡道：“无羡哥哥，我睡了多久……哎呀！”她一下子被外头的日光晃到了眼睛。
　　“你可太能睡了，睡了整整一天！”
　　“啊？”聂乘月不敢相信，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刀也在被窝里躺着。
　　魏无羡看她瞪圆了眼睛，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昨日把你送回鸿度斋，你抱着刀不撒手，我们原本以为你只需休息几个时辰就没管你，谁想睡到现在？不过也没事，江叔叔说了，你因为初次通灵，身体还没有适应，这是正常现象。”
　　聂乘月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又想问毚猫跑哪去了，未等她问，“喵”的一声，从魏无羡肩上窜出一团雪球。聂乘月对这小家伙认真解释道：“我不懒，我并不是总这么嗜睡的。”魏无羡哈哈大笑，把毚猫拿在手里，一边逗弄一边说道：“它还嫌弃你呢？”聂乘月抿了抿嘴没有反驳，忽然又问道：“晚吟哥哥回来了吗？”
　　魏无羡点点头说道。“昨夜回来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会正和怀桑在练功房切磋武义呢。”聂乘月不知怎地联想起昨天的一些事情，可她暂时还想不明白，只能在心里存着。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在藏书阁中发现了一些记载通灵术的典籍，说不定对你修行有益，想带你过去看看。”魏无羡说起了正事。
　　聂乘月眼中一亮，连连应道：“好啊好啊。”她正愁对通灵术一无所知，心里茫然得很。
　　“先别急，把早饭吃了吧。”
　　聂乘月朝桌上一看，一碗热腾腾的碧粳粥，两块松花饼摆在盘子上，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她觉得丢人，下意识地去捂肚子，又把魏无羡逗笑了。
　　松花饼黄澄澄的，闻着芳香四溢，聂乘月咬了一口，入口软糯，甜而不腻，又见魏无羡面有期待之色，遂点头称赞：“很好吃。”魏无羡得意道：“这松花饼是师姐今早做的，不过也有我和江澄的功劳，松花粉是我俩月初采的，就在莲花坞南边的大松林，用木杖打了好一会，装了一大袋回来。这里头还裹了蜂蜜呢，是不是很甜？怀桑都吃撑着了。”
　　聂乘月一边吃，魏无羡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她反倒不那么矜持了，一顿饭吃得自在香甜。
　　餐毕，两人踏出房门，迎面碰上了端着饭食的冰丹。冰丹看见聂乘月生龙活虎的，先是喜道：“阿月你终于醒过来了。”又见到旁边的魏无羡，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减了几分，对魏无羡行礼后说道：“魏公子这么早就来看阿月了？”
　　“不早了，她再睡就睡傻了。”魏无羡笑言，又拉了拉聂乘月的鬟髻。
　　冰丹心中一惊，一时不知是南地民风开化，还是少年人心思单纯，再看聂乘月也是笑吟吟的，便说：“这是要去哪呢，还没用饭呢。”
　　“已经吃过啦，冰丹姐姐，我先和无羡哥哥去藏书阁了。”
　　冰丹看着两人走远了，微微蹙眉，聂氏同江氏亲近，正合老夫人心意，可她却暗自感到不安。
　　江氏的藏书阁建了三层楼，峻桷层榱，庄严华美，因为坐落在湖上，为了防潮，藏书贮存在二三层，一楼作了静心室。
　　魏无羡领着聂乘月上了三楼，翻翻找找，拿出了四册书，对聂乘月说：“这三本介绍家族秘术的都提到了白城岳氏，想必，”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想必是你的母族。不过这三本谈得泛泛，这些记载八成你们聂氏也有收集。”他把这三本递给聂乘月，又举起剩下的一本说道：“不过这一册讲幻术的《婆娑纪事》却十分有价值，是个游方道士所作，是师母机缘巧合得来，里头记载了通灵术与幻术结合的具体用法，你要是学会了，那比姑苏蓝氏的问灵术还要厉害呢！”
　　“当真？”姑苏蓝氏的问灵术聂乘月向来神往。
　　“不骗你。可惜这是孤本，不好让你带走，而且上面有些符文难以摹画，但我可以施咒把它复制下来。”
　　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还为自己打算得这么周全，聂乘月心中暖暖的，望着魏无羡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魏无羡笑嘻嘻地说：“不用太感动了，我也是觉得浪费，妙术无人使用岂不是明珠蒙尘。”然后扳过聂乘月的肩膀推着她往外走，“这里不通风，太憋闷了，咱们去一层。”
　　聂乘月翻过了手头的三本书，所说内容大同小异。天下能通灵者少有，而白城岳氏却每隔两三代出一个通灵者，岳氏世代修习幻术，二术结合则功用无穷。然而岳氏却始终为一小族，且日益凋敝，族中英博者皆早逝。数十年前，白城被一场风暴袭击，岳氏根基覆灭，残存者南下投奔清河。
　　对岳氏遭遇，书中记载和聂乘月从前打听到的并无冲突，至于早逝之说她却不以为意。她只是好奇，既然是隔两三代才有一个会通灵的，为何自己成了意外？因为母亲明明也会通灵术。
　　她放下手中的书，扭头看魏无羡，只见他维持着结印的姿势，指尖流光倾泻，眼睛盯着《婆娑纪事》，一页飞速扫完，旁边空白的纸张上登时显现出相同的内容。阳光穿过纱窗，洒落在他身上，一切仿佛静止了。
　　他现在聚精会神，聂乘月不敢去打扰，四下里观察，不远处书架上放了一本书，真是魏无羡提过的《堪子》。她饶有兴趣地起身翻看，这是本记载山野精怪奇闻异事的风土志，世家公子不屑读的，难为他每页作了标注，大发议论，慨叹这些精怪修炼不易，但又偏偏写下相应的符咒压制之法，末尾留下一个“已核实”。只是翻到记载狐妖的一章，添了新的笔墨，原来的“已核实”被划了一道杠，在旁边大批作者记载不严谨，埋怨他“险使自己葬身他乡”。
　　聂乘月先是想发笑，后来又惭愧起来，魏无羡是个天分极高的人，却如此好学周慎，自己愚笨不堪，却不知上进。她低头沉思了一会，把书放回远处，再看魏无羡，也恰好收尾了。
　　聂乘月接过这本崭新的《婆娑纪事》，见魏无羡额头浮起一层细细的汗，她内心笼上极为温柔的情绪，也没多想，掏出手帕自然地帮他拭去了。
　　如同秋叶慢慢染红，有些事情悄悄改变了，当时却不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