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旧约（陈情令同人）》寒山何处

8、第八章 聂蕗深（二）

　　江枫眠接着说道：“蕗深的毕生心愿就是除尽天下邪祟，可以说已成为她的执念，变成竹魑后仍不改其志。她的住处设了天然的结界，一年中只有清明节一天，外人可冲破结界，她却仍出不来。”
　　聂怀桑试探道：“姑姑……她有很深的怨念？”
　　江枫眠点点头，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说道：“蕗深生前就是最好强的……她设法同你们祖母同我取得联系，助她完成心愿，我一直以为那是海市蜃楼般的愿景，可你们祖母却好像听进去了，寻遍走遍天涯海角，竟然真找到了‘珈英’。”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兽纹紫檀木盒。
　　看来这盒中装的就是聂蕗深要找的“珈英”。聂乘月只偷偷听府中的下人议论过，聂蕗深是个绝色美人，而且天资颖慧，但是个性极为叛逆乖戾，在聂平海死后离开清河再也没有回来，两年后老夫人在云梦寻到了她的尸首。但是据江枫眠所言，这八年来，祖母每次来云梦并不是拜祭，而且她和云梦江氏一直有来往。聂乘月和聂怀桑都觉得江枫眠所言实在离奇，也开始疑惑为何祖母长久以来一直隐瞒此事，今年却突然令二人代行其事。
　　江枫眠看二人一脸惊疑，出言安慰道：“怀桑，乘月，你们不用害怕，只当做来专门看望你们的姑姑，再说，蕗深可能会消除你们的记忆，等你们出了结界，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原来竹魑的本事这么大，聂乘月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姑姑已经是又敬佩又好奇。
　　又走了一会儿，看见了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的，淅然风来，翠竹摇曳生姿，看不出任何邪气。江枫眠伸出右手，掌心渐渐凝聚出符印，然后喝道：“开！”
　　霎时间竹林上空阴霾密布，根根竹子凝止不动，竹节发出蓝幽幽的光，顶端散出黑气，这一大片竹子汇聚在一起则发出冲天的黑雾。聂乘月不自觉攥了攥拳头，聂怀桑则反应平淡，似乎早有预料。
　　江枫眠道：“走吧。”两人又继续跟着他步入竹林，一进竹林，瞬间感到寒气逼人，如同置身冰窟，周围漂浮着蓝色光点，勉强能照见前行的路。聂乘月正感叹此地阳和不至、气序扰乱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枫，你怎么又迟到了？”听这话音，明明是一个枯槁的老妪所发出，她说的“小枫”难道是江枫眠？
　　聂乘月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只听江枫眠温声说道：“有事耽搁了一会。蕗深，我带来了你要的东西。”他话音刚落，一团黑气快速飘来，将木盒包裹住，木盒就随着黑气飞向了暗处。看来的确是聂蕗深，统管云梦的江宗主被她叫“小枫”却一点也不介意，足以见其气焰。
　　江枫眠又开口道：“蕗深，怀桑和乘月来了。”聂怀桑和聂乘月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和方位，只好对着虚空躬身说道：“怀桑/乘月拜见姑姑。”
　　许久没有回应，聂乘月等得内心忐忑，突然觉得脖颈凉凉的，好像有人在背后呼气，接着耳边就响起“呵呵”“呵呵”的笑声，这串笑声尖利诡异，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怕我干什么？”那声音又说。聂乘月内心郁闷，心想这个姑姑不仅不慈爱还怪异得很，继续低头回道：“乘月没有。”
　　“是吗，你抬头看看我。”
　　聂乘月闻言抬起头来，差点被吓得叫喊出来，仅离她三寸处，出现一张怪脸，额前垂着几缕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黄斑，只有一只眼睛，发出阴幽的蓝光，鼻子和嘴巴都是歪的，正咧嘴朝自己笑。聂乘月咽了咽口水，又是一拜：“姑姑好。”
　　江枫眠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蕗深，别吓唬孩子了。”
　　那怪脸离开聂乘月，飘在空中，看上去是一大团黑气托着一个头。聂蕗深冷笑一声，说道：“是个无趣的丫头，不值得我吓。”聂乘月见她离自己远了些，才悄悄喘了一口气。
　　下一瞬聂怀桑被猛地掼倒在地，摸着屁股连连叫痛，聂乘月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扶。江枫眠不满道：“蕗深！这是做甚？”聂蕗深白眉倒竖，对聂怀桑怒喝道：“你居然连金丹还没结！”她那一只眼睛真是无限神通，竟然可以看透人的经脉元神。
　　聂怀桑瑟缩着说道：“侄儿天生愚笨……”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平海怎么就留下你们这两个窝囊废？”聂蕗深的语气由盛怒转为颓丧。呢喃了一会后，她突然皱起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特殊的味道，朝兄妹俩看过来，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视，眼神变得兴奋起来。
　　她眼珠转了转，口中喃喃道：“倒还是有些用处……”接着又飞到两人跟前，乱嗅一通后，目光却暗淡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都差得太远了。”继而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说不准，说不准啊……”
　　兄妹俩都暗自腹诽，这个姑姑怎么疯疯癫癫的？
　　聂蕗深似是沉思了一会才开口说话，这次语气更为冷硬，独眼阴森森地盯着俩人：“你们知道你们的祖父和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聂平海是被温若寒害死的，大哥也因此恨极了温氏，无奈温氏独大，复仇之愿难偿。至于祖父，据说是练功时走火入魔而死。聂蕗深此问是何意？
　　聂乘月忽然想起江枫眠所说的聂蕗深的执念，祖父其实可以说被刀魔所害，而父亲也是温若寒设计，使其邪气入体而死，如此看来，可以说两人都是为邪祟所害。聂乘月虽然想到这点，却不敢说出来，这个姑姑性情实在怪异，倘若她不喜欢被人揣测，自己岂不是又惹她发怒，因此只抿了抿唇不说话。
　　谁知聂蕗深倒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只盯着聂乘月，眼珠子也发出蓝色幽光，聂乘月被她看得直发毛。聂蕗深忽然又闭目摇摇头，神色凄惶，叹道：“你们……你们都不像我，你们也不像聂氏的子孙。”
　　她这话语气轻飘飘的，却真的让聂乘月惭愧起来，她自小起时常听大哥和祖母发出的失望的叹息，虽在表面上越来越厚脸皮，心中仍很敏感，而这已逝之人的叹息格外幽怨凄凉，使她愈发觉得自己不堪。
　　“那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聂蕗深又问道，口吻倒轻松活泼了些。
　　这次兄妹俩默契地都摇了摇头。
　　“母亲叫你们来，必是想通了，那我就同你们讲讲吧。”她飘到一根竹子上，看上去就像竹子长了张脸，再要开口时，却倏然变色道：“哪来的小鬼，滚出来！”
　　其余三人俱是一惊，只见从黑暗处出来一个人，却是魏无羡，面上讪笑着。他必是对这次拜祭好奇，偷偷跟来了。
　　聂乘月顿时十分担忧他的处境，姑姑阴晴不定，说不定会对他出手，江枫眠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露出紧张的神情。魏无羡虽是有些尴尬却并不惧色，大大方方地走上前，长揖到地，语气谦恭道：“魏无羡见过聂前辈，窥伺尊颜，还望恕罪。”
　　聂蕗深往前一探，皱眉道：“你是藏色的孩子？”
　　对于她的诸般神力，聂乘月和聂怀桑已见怪不怪了，魏无羡极少听见有人谈起自己的母亲，心中激动，脱口而出道：“您认识我娘？”
　　聂蕗深淡淡道：“我们不是很亲近。”魏无羡听她这么说便不再追问。
　　江枫眠心中暗想，的确算不上亲近，但称得上聂蕗深唯一的同性朋友了，她个性倨傲古怪，也只有俏皮乖觉的藏色能同她多说几句话。
　　“倒是继承了藏色的好皮囊……天分也不错。”聂蕗深上下打量着魏无羡，不知想到了什么，朝江枫眠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没意思似的撇撇嘴，开口道：“我自踏上修道之路，便立誓要除尽世间邪祟……”
　　这便开始讲起往事了，她说话行动没个过渡，众人却也只得听她讲。
　　“我并不只为了聂氏，呵呵，我可不信杀孽，所有人都不明白我，就算抛却前尘，背离家族，我都无所谓。平海死了后我就离开清河，寻找除尽邪祟的方法。我走遍八荒，遇到了魈王，原以为把他揍怕了他就能说实话，可恨这厮竟骗我献祭，欲我为他所用。哼，我虽变成了这副鬼模样，也绝不供他驱策，一口一口把他全家老小都咬死了……”她说到此处，十分痛快的样子，神情像是在回味。
　　“我日日折磨魈王，他终于受不住了，让我去寻‘珈英’，这次估计没骗我，地底窜出一团邪火将他烧得无影无踪，想来语涉天机。我出不去，只好托梦给母亲请她帮忙，她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倒霉。”话虽这么说，聂蕗深的脸上却毫无愧色，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们祖母怕是日渐不中用了……”众人听了这话心中大骇，未料她不顾人伦到了这般地步。“我将此事说与你们知晓，自然以后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或许能使聂氏一门免于覆灭也未可知。”
　　她说完这番话后又生气起来，冲着兄妹俩骂道：“谁料你们竟同废物一般，一个混沌堕落，一个懦弱蒙昧！”说着又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对聂乘月道：“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却只得了个不伦不类的通灵体质。”
　　聂乘月呼吸一滞，她不是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但却是第一次听人当面听人这么说，心里像扎进了一根刺，但面上却愈发漠然，沉默地跟聂蕗深对视着。
　　聂怀桑站在聂乘月身旁，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魏无羡不清楚聂乘月的身世，听到这样的话先吃了一惊，而后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不明白为什么聂乘月要承受这样的恶意。他朝聂乘月看去，后者一脸平静，眉头也皱半分，他望着她的侧脸，渐渐难过起来。
　　聂蕗深与聂乘月对视了一会，收起笑容说道：“你既然是个心冷的，于聂氏倒有些好处。”聂乘月还没想明白她这句话，聂蕗深又飘到半空中，略微怅然道：“我今日说了太多话了，你们都回去吧。”说完那张可怖的脸就散作一团黑雾，向暗处飞去，又传来幽幽的一句：“怀桑，乘月 ，我会盯着你们的。”接着不见踪迹了。
　　众人一时都未说话，江枫眠看着聂蕗深消失的地方发了一会呆，然后转身说道：“走吧。”
　　他们刚要踏出结界时，背后突然冒出“喵”的一声，聂乘月回头一看，一只样貌奇异似猫的小家伙伏在她的脚边，毛色雪白，只一个拳头般大小，见她望过来，又“喵”了一声。
　　“这是，毚猫？”魏无羡惊喜道，“它可是难得一见的灵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