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旧约（陈情令同人）》寒山何处

7、第七章 聂蕗深（一）

　　聂乘月见他这么一笑，如同朗月入怀，心情也跟着变好起来，于是调侃道：“无羡哥哥，以后不能再醉酒御剑了。”
　　魏无羡立时举起右手发誓，口中连说：“我保证我保证！”明明在制敌斩妖时那样英慧老练，此刻眼角眉梢却流动着少年人的稚气灵巧，让人不自觉地想依顺他的心意。
　　聂乘月别开视线，望向天边，见霞光微露，就问魏无羡：“咱们还要多久到莲花坞呢？”
　　“应该不到百里，”魏无羡挠挠鼻子，干笑道，“不用再御剑了哈哈。”
　　聂乘月低头看了看脏污的衣裙，想到倘若一身污泥回到莲花坞，江枫眠问起缘由来可能会责怪魏无羡，就提出要去买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魏无羡听罢，心想女孩子弄一身泥肯定难堪，于是点点头说：“那我们先到市街上找家沽衣之肆。”说完就开始解腰带，把聂乘月吓得退了半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魏无羡脱下外衣后递给自己，微笑道：“你先披着我的衣服吧。”原来他是怕自己不好意思，聂乘月心中一暖，但还是推拒道：“不用啦，我无所谓的，别白白把你衣服弄脏了。”
　　可是魏无羡却没听见似的先一步给自己披上了，系上腰带后笑着说：“走吧！”然后把剑往腰间一插，转身离开。
　　聂乘月也只得跟上，清晨万籁俱寂，寒气空蒙，虽然修道之人体质特殊并不畏寒，但她清晰地感受到魏无羡外衣上的余温，仿佛把寒气阻挡在外，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魏无羡和江澄斗嘴惯了，嘴巴不得闲，于是跟聂乘月东拉西扯起来。一会说《堪子》记载得不严谨，有待修正，一会儿说凤凰谷的酒虽然误事仍算得上佳品，过一会又兴致大发说要研制出一种可以快速清洁衣物的法术。他说个不停，聂乘月却一点也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他讲得十分有趣，庄谐杂陈，她私下里也是个爱较真的，当下打起精神和他探讨起来。
　　魏无羡平时鲜少有人捧场，遇到了一个聂乘月，如此有耐心，于是更加大谈特谈，说得格外开怀。两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已步入市街，魏无羡带着聂乘月找到了江厌离常去的那家成衣铺。
　　这家成衣铺的老板认得魏无羡，立刻殷勤地迎上来，头一次见他带了个小姑娘，容貌清秀脱俗，笑容也就意味深长起来，把云梦当季流行的衣衫逐渐拿出展示。
　　聂乘月在清河时，衣食起居都由冰丹照料，她从未亲自挑选过衣裳，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一眼扫过去，云梦的服饰和清河颇为不同，样式要繁丽大胆得多，她看到一件用料“吝啬”的裙子，心想要是穿了这件去见大哥，一定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魏无羡早给自己拿了件玄色缎袍，见聂乘月挑得为难，也走上前来帮她选，打量了一圈，发现一条松石绿长裙，样式朴素淡雅，凭直觉认为聂乘月会喜欢，于是拉她过去看。聂乘月一瞧，觉得与自己素日的装扮还算接近，颜色也很中意，于是决定买下它。
　　魏无羡见她要掏钱连忙阻止，说道：“哎，我来付。”
　　聂乘月以为他是客气，就说道：“没事，去镇远前冰丹姐姐给我塞了好些银钱。”
　　魏无羡道：“一来，你是到云梦来做客，怎么能让你破费，二来，说到底还是我的过错，你不让我弥补，我岂不是良心难安？”说完就叫老板为聂乘月找一件合身的。
　　聂乘月见他这样讲，自己再推辞反而是做作，于是就接受了好意。她换好衣裳，将脏衣服裹了，掀开帘子，老板见她出来马上夸道：“魏公子果然好眼光，瞧姑娘穿着这条裙子多俊哪。”
　　魏无羡倚着柜台，闻言望过来。聂乘月忽然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他的回答，只对着老板笑，不敢看魏无羡，只听他回答：“很好看，阿月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这话聂乘月听了有些欢喜，随即又有些懊丧，因为她突然想起这话是聂怀桑常对冰丹说的，不过是男孩子的敷衍之词，当不得真。突然又想到，自己怎么能要求魏无羡诚心觉得自己好看，真不害臊！
　　魏无羡看她并无不满意的神情，于是准备付账。老板却摆摆手道：“这位姑娘的衣服就不用给钱了，当作小店赠送的。”魏无羡看他一脸谄笑，心中觉得莫名其妙，就说：“你做的也是小本买卖，都免费送人了，生意还做不做了。”老板还是不收，魏无羡“啧”了一声，手往柜台上一拍，说道：“你要这样以后我以后可再也不来了，我还让师姐也不买你家的衣服。”那老板见他一脸正色，只好把钱收了。
　　聂乘月在旁边看着，觉得老板是有意讨好，无奈魏无羡不领情，心中更加肯定他的人品。
　　两人从成衣铺出来，因为赶了一夜，都想歇息歇息，于是决定坐船前往莲花坞。
　　此时船只甚少，船夫悠哉地划着，湖上水烟袅袅，时有清风拂来，聂乘月坐在魏无羡的身旁，两人相距仅有一尺，余光看见他的发丝被风吹到了自己的肩上，不知道为什么就露出微笑来。
　　突然魏无羡“啊”的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往衣襟处摸索，掏出一个卷轴。他拿着卷轴，十分神秘地对聂乘月说：“给你看个好东西。”接着缓缓打开卷轴。
　　聂乘月一看，竟然是一幅画，画上是个女子，容貌妍丽，只是不知道魏无羡给自己看这幅画干什么。只见他一边看画一边摸着下巴坏笑着，口中说道：“江澄这个臭小子，怪不得不让我们看。”原来他昨日下午专门回了趟寻芳院，那儿经过一场恶战，暂时被任氏封锁了起来。因此他轻松得溜进去，一番寻找后把缠着带有“江晚吟”名字的布条的卷抽偷了出来。聂乘月听他这么说也明白了，想起那时江澄遮遮掩掩的，好奇心大起，便仔细去那画中女子。
　　那女子体格俊俏，一身红衣似火，神情却冰冷如霜，朱唇紧抿，眉眼隐含煞气，但奇怪的是，细看之下，又流露出一种悲悯柔情，让人既畏惧又想亲近。许是江澄刻画精微，这女子给人的感觉竟然那么真实，仿若真的存在于世间。
　　“画得真美。”聂乘月忍不住称赞道。
　　魏无羡大腿一拍，激动道：“哎呀阿月，江澄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女孩，就把她画下来了？”
　　聂乘月看他又用这样的“坏心”忖度江澄，掩口笑起来，再去看画上的女子，俏脸上仿佛真的添了几分怒色。她看着看着，慢慢地觉得神思倦怠，她已经一天没合眼了，开始打起盹来。
　　魏无羡发现她打瞌睡，在她耳边轻声说：“阿月，你在船上躺一会吧，我给你守着。”聂乘月听到他的话，点点头，朝旁边一倒。她头枕着胳膊，水流声和橹声听得更为真切，但觉得周围却愈显寂静。她思绪逐渐飘得很远，恍惚地想着，几天前，她在舟中行，魏无羡在岸上走，而此刻他就在自己身旁盘腿坐着，看着同样的风景。天边纤云悄悄地染上了鱼尾红，聂乘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她是被魏无羡叫醒的，不到一个时辰已到达莲花坞，这一觉虽短却格外香甜，正欲起身，低头一看，身上又盖着魏无羡刚才买的衣服。此时已是辰时，太阳升了起来，二人不敢耽搁，立马上岸，直奔琅玕堂。
　　江枫眠果然在堂内来回踱步，面色焦急，聂怀桑也一直不安地朝外张望，见到二人归来，连忙迎上前。江枫眠问魏无羡怎么不见江澄，魏无羡把三人在镇远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江枫眠才放下心。魏无羡看了聂乘月一眼，方才两人商量了一会，还是决定把通灵一事告诉江枫眠，于是对江枫眠说：“江叔叔，阿月好像会通灵。”聂怀桑站在旁边，听到“通灵”眉心一跳。聂乘月于是说明和沟通蜮妖灵识一事。
　　江枫眠听完只是略显惊讶，眼底已一片了然，缓缓说道：“这倒也不奇怪，乘月，你的母亲岳北夏就是天生的通灵者。只不过一个家族中往往要隔几代才出一个通灵者……”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打住口。
　　聂乘月很少听到有人提起母亲，小时候她不敢问祖母和大哥，冰丹虽然是母亲带过来的侍女，却每每在聂乘月问及母亲时岔开话题，久而久之她也不自讨无趣了。聂乘月出生不久，聂平海和岳北夏就去世了，在她心里，父母就像淡淡的影子，她自己也很少想起。刚才江枫眠提了一句，突然在她心上激起涟漪。
　　江枫眠接着说：“乘月，通灵一事待你回清河时请教你的祖母，眼下我们得去拜祭你们姑姑。”聂乘月也就不多问。
　　回到鸿度斋，冰丹见到聂乘月自然欣喜，但看她换了一身衣服，再看原来的衣服被包裹起来，沾满污泥，还以为在镇远厮杀得激烈，但聂乘月解释道只是摔了一跤。她说这话时目光透露着心虚，冰丹见她不想说，也就笑笑揭过了。
　　简单吃了早饭，江枫眠就带着兄妹俩前往拜祭聂蕗深，临行前特意嘱咐魏无羡在家好好待着，魏无羡只得丧气地“噢”了一声。让聂乘月意外的是，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兽纹紫檀木盒，江枫眠一路亲自捧着，表情凝重。另一件奇怪的事是，他们既然要去拜祭，本该买些香烛纸钱，江枫眠却说不用。
　　走了一会儿，江枫眠终于斟酌着开口；“你们的姑姑，聂蕗深，是个烈性人……”话未说完，聂怀桑突然按住聂乘月的肩膀令其止步，警惕地盯着远方，低声说：“江叔叔，我们真的是去拜祭姑姑吗？”聂乘月从未见他有如此防备的神色，也朝远处看，却并未看见什么。
　　江枫眠还以为聂怀桑是对不带拜祭物品一事感到怀疑，就继续说道：“我正要同你们解释。你们的姑姑，死得并不寻常。”聂乘月道：“祖母说姑姑是被邪祟害死的。”江枫眠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说法蕗深怕不会接受，她正是为了消灭邪祟自戕而死。”
　　“自戕？”兄妹俩异口同声道。
　　“你们的姑姑与魈王结下鬼逆之约，身死形灭，化为竹魑，被禁锢在云梦西郊的一片竹林中。”两人均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鬼逆之约”，什么“竹魑”，未曾耳闻。聂乘月只隐约对魈王有个印象，据说是一种在阴阳两界流窜的极为厉害的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