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臣》小白猪白又白

4、卷四

　　那玄袍少年不知昏迷了多久
　　当他醒过来时，看见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他不禁退后数步，方看清，那人
　　脸上蒙着一块破旧的布，穿着落满灰尘的黑色衣服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却零零散散的露出红色的衣角，还有半块晶莹的玉佩
　　那人掐着嗓子道
　　“跟我走”
　　少年也不知，为何就信了他
　　跟着面前的黑衣人兜兜转转
　　却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至纯的灵力，若隐若现
　　少年回头，发现空无一物
　　再转过头，发现面前已有一处暗室，那黑影双手一按，一块黑色的石头陷了下去
　　整片墙也旋转开启
　　里面似有无数双眼睛，闪烁着
　　暗室之中燃起火焰
　　那少年终于看清了无数被困的龙族，均在此地
　　少年用力的寻找着什么，突然，眼中闪烁起一片光亮
　　“由儿”
　　少年眼中充满了惊喜，飞奔而去
　　却又一点点的凝固，双手颤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无法言喻的愤怒

　　烛火摇曳，那身影一点点的浮现
　　是那条麟甲发亮的玄色巨龙
　　不过，它的眼中只剩下悲伤和恐惧
　　因为，它的侧脸，有着大片灼烧的痕迹
　　少年不管不顾的扑向那铁笼，雷电在少年的身上咆哮着
　　可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只是用尽所有力气，将铁笼撕碎
　　少年的手臂上，一点点变得焦黑
　　那铁笼，一点点被撕裂开来
　　他伸出手，将它抱紧，目光温暖
　　“由儿，我们回家”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了进来
　　“不好，有人闯进来了”
　　二人连忙躲进黑暗中，将火光扑灭
　　火把光焰愈来愈近，二人时刻准备着，蓄满了体内的灵力
　　脚步愈来愈近，啪嗒啪嗒
　　只一瞬
　　那脚步声突然停止
　　外面传来阵阵兵刃声
　　“人，抓到了！快来”
　　脚步声愈来愈远，他们重重的舒了口气

　　无数巨龙血肉里插着铁链，呻吟咆哮
　　姑娘幻出玉剑，一寸一寸，将牢笼斩落

　　一个灰白衣袍的少年手持宝剑，浑身是伤的立在人群中间
　　那手握折扇的少年走了出来，仍旧挂一张笑脸
　　“颂岸仙君来此何事？”
　　少年将剑收起，开了口
　　“公子何至于将他们赶尽杀绝”
　　那人冷笑一声
　　“你今日敢闯这里，想必已经知道原因了吧”
　　颂岸紧了紧眉
　　“公子利用蜀山之名，行此荒唐之事，好计策，好狠毒”
　　那人将手负在身后
　　“仙君今日来，应该不只为了骂上我一遭吧 ”
　　少年眼中，一抹红色衣角闪过直至消失

　　无数火光闪现，不知是何门派的人纷纷涌了上来，十分惊恐
　　“公子，宝珠失窃，蜀山难逃干系”
　　芜夙手中的折扇掉落，面色大变，瞧向颂岸
　　“我本不欲杀你，可你那位姑娘盗取了什么，你根本无法想象那后果”
　　转身，沉声道
　　“抓”

　　无数冷刃压在灰白少年的颈上，划破血肉
　　少年却笑了笑
　　“公子肯放了他们，也是心中存了不忍吧”

　　芜夙微微停下步子，却没有回答
　　许久，又继续摊开扇子，踏向前方

　　蜀山，立于东山之颠，层峦叠嶂起伏
　　山下的谷中，弥漫着至纯的灵气
　　百里内，奇珍异草，灵兽倍出
　　有人来拜，须登万阶梯
　　传言，有子来拜，行过五千步，累及，方歇
　　迷迷惘惘中，似有大雾弥漫，再一看，前方无阶
　　再寻不至，只得原路返回
　　由此，方显诚心

　　姑娘和公子站在山脚下
　　看着前方望不到尽头的石阶不禁心里发苦
　　姑娘想了想，勾起唇角，唤了只灵鸟
　　公子抿了抿嘴，摆了摆手
　　言外之意
　　你自是折腾你的
　　叶小艾瞬间坐了上去，御了灵鸟直冲九天

　　迟落白伸手摸了摸，居然没有结界
　　不禁暗自悔恨
　　过了约莫一柱香，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
　　正与向上爬去，目光撇在地上
　　似有一朵大云朵为少年遮住了阳光
　　少年正要欣喜得意，连连感叹
　　谁知被遮住的地方愈来愈多
　　少年正欲抬头
　　天上那软绵绵的云朵便坠了下来
　　坠在了少年头顶，砸的少年眼冒金星
　　唔，粉色的云

　　那云朵张嘴不知说了什么
　　仿佛很急很急
　　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捏了一把，看看是不是软绵绵的
　　那云朵看向天空，咽了咽口水，便飘走了
　　少年抬头再看
　　唔，好大的...乌云掉了下来
　　少年瞬间清醒
　　那里是什么乌云
　　这分明是叶小艾的巨鸟好吧
　　再看向一旁，粉色软绵绵的云朵变成了粉衣的姑娘
　　她一脸兄台走好的悲壮表情

　　夜晚的蜀山，亦热闹的很
　　各种珍奇灵兽四处行走
　　叶小艾两眼发光
　　“哇，三足龟”
　　“哇，六翼鸟”
　　“哇哇哇，天眼猴！”
　　就连一只不会再平常的兔子，都是三条腿
　　迟落白心想，这分明是变异...
　　这里简直是叶小艾的福地
　　再看向一旁，迟落白满头大包黑着脸坐在地上
　　边上一尺远的地方，是一只玄色的巨鸟
　　它刻意的和少年保持距离
　　时不时的隔着火光偷瞄少年
　　少年呲起牙看着它
　　“平日能吃能喝的，现在却不行了”
　　“不若扒了让我充充饥”
　　巨鸟嗷呜一声，吓跑了，抖落了一地的毛
　　叶小艾抱起小白兔呲牙
　　“你敢!”

　　迟落白走向石阶
　　还是那样高高的，藏入夜色，望不见
　　少年手指握了握，思绪飘向明月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缓缓浮现在脑海
　　他看见师傅那日伸出手来
　　他看见师傅眼中的笑，还有
　　不舍
　　少年猛然睁开眼
　　是了，她一早就打算抛下他们
　　少年猛然醒悟

　　他转过头的那一刹那
　　身上的佩剑泛起淡淡蓝色的光亮
　　只一瞬，巨大的能量席卷而来
　　再睁眼，少年已到了蜀山境内
　　旁边的姑娘没能跟来
　　他握紧腰间的信，也好
　　还好，是他来独自面对这一切
　　还好，那姑娘并不知晓
　　他看向高耸巍峨的山，握紧了手中的剑
　　踏了进去

　　山脚下不断的传来咚咚的声音
　　姑娘不断的敲打着结界
　　怀中的奇珍灵兽一只只的逃窜出来
　　姑娘看着它们含着泪
　　哇，我的三足龟
　　看着它们头也不回
　　唔，我的天眼猴
　　姑娘痛心疾首
　　啊啊，六翼鸟，你不能走，不能走啊啊
　　六翼鸟仰起头高高的瞥了姑娘一眼
　　果断的转头飞走
　　姑娘哭喊着
　　骂着，却从未停下敲打结界的手
　　直到双手敲打变得红肿又麻木

　　迟落白，你到底在哪里啊

　　寥寥仙气环绕，四季常青
　　稀少珍贵的树和花儿开了遍地
　　一方殿前
　　有棵光秃秃的海棠树
　　那里有着旧旧的砖和瓦
　　一扇窗子，刚好可以装的下一幕海棠
　　微风吹动卷帘，露出的，是一角灰白的衣袍
　　以及，腰间悬着的半块玉佩
　　门似微微松动，他缓缓睁开眼
　　“无妨，进来吧”
　　少年从门口走进来，发上一顶红玉冠
　　那男子眉目舒展开来
　　“是期瑞来了”
　　少年笑了起来，眼睛里星河灿烂，他对男子拱手行礼
　　“师傅安好”

　　男子眉毛微微皱起
　　“近日，各大仙门是否又有异动”
　　少年微微扣起手指
　　“不敢隐瞒师傅，有人擅闯百冥潭，破坏了结界，各大仙门正在飞速赶过去”
　　他知道他这师傅，样样都好
　　只不过，有些事情，却固执的很
　　那男子却意料之外的平静，许久，缓缓开口
　　“蜀山可有派人去？”
　　少年松了一口气
　　“闻丘师弟已带人前去”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男子看着少年笑了笑，开了口
　　“你阿姐在前殿等着你，去吧”
　　少年猛然抬起头，眼睛里散发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小小的酒窝泛起
　　“谢师傅！”
　　而后飞奔出去
　　男子笑了笑
　　“这孩子”
　　而后抬眼望向那棵海棠
　　眉间有着隐隐的忧伤

　　殿前一紫衣女子神色不安的来回踱步，那姑娘眉间一点星辰印，目色温暖
　　旁边的侍女拎着食盒
　　姑娘握着衣衫，焦急的看向殿外
　　旁边的侍女打趣道
　　“小姐，可莫要转昏了头”
　　紫衣姑娘转身，全然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点点小侍女的头
　　“小桃，你还说我，前些日子是谁贪吃，把少爷最喜欢吃的桃酥给吃光了？”
　　边上的小侍女脸一红
　　“小姐，万万不要告诉少爷呀，呜呜呜”
　　紫衣姑娘在心里偷笑，刚转过身来
　　就与人撞了满怀

　　那人的怀抱很暖，那天的阳光也很暖
　　那人手中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花花绿绿的，又蹦蹦跳跳的
　　姑娘眼冒金星勉强站了起来
　　就看见面前无数个穿着蓝衣的公子
　　他们急急忙忙的伸出手
　　随即拱手致歉
　　也有无数个蓝衣公子开了口，叠加在一起
　　“姑姑姑姑姑姑娘，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不住”
　　姑娘晃了晃头，笑了
　　所有的身影汇聚成一个蓝衣公子
　　那人束着玉冠，浓浓的眉，眼睛似明月般浩瀚
　　他的脚下有一只小小的鹦鹉
　　花花绿绿骄傲的很，只不过，这个小东西一脸委屈样
　　再也欢喜不起来，低头来瞧
　　它尾后本该绚烂的几根羽毛
　　生生被蹭掉了两根，余下也零落的很
　　姑娘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蓝衣公子也不好意思的扶了扶额
　　小鹦鹉见此状，气嘟嘟的走向前
　　“福，福，福，福，海，海!”
　　姑娘忍不住了，脸上笑意更深
　　蓝衣公子把这只不争气的鸟儿放在肩上
　　又再次致了歉
　　“姑姑姑姑姑姑娘，见笑笑笑了”
　　紫衣姑娘吸了口气忍住，看了看公子，看了看鸟儿
　　目光中一副全然明白了的意味
　　笑着回了礼

　　“阿姐!”
　　紫衣姑娘抬眼一看，红冠小公子冲了进来
　　“小瑞！”
　　姑娘看着少年笑的格外温暖
　　蓝衣公子看着这样的她，也露出了不经意的笑
　　小公子看到了蓝衣公子，拍了拍他的肩
　　“怀屿兄”
　　蓝衣公子又行礼
　　“初初初初初垣兄”
　　红冠小公子爆笑
　　“怀怀怀怀屿兄，你这是怎么了”
　　蓝衣公子看了看肩上的鹦鹉，笑着摇了摇头
　　小鹦鹉以为主人叫它展现一番才艺
　　便高兴的正了正身姿
　　“福福福福福，如如，海山”
　　小公子笑的岔了气
　　“怀屿兄，你莫不是为了教鹦鹉说话，把自己 ... 哈哈”
　　蓝衣公子无奈的低头笑了笑

　　小公子目光瞥向小桃手中的食盒
　　“阿姐，这是又给我带好吃的了”
　　小桃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向后站了站
　　目光锁定紫衣姑娘
　　‘小姐，小姐，千万不要出卖我呀’
　　姑娘笑了笑，还没开口
　　便有一道嚣张的声音传来
　　“期瑞兄!我远远的便闻到好香的糕点味，同窗一场，分我两块可好啊!”
　　一双金丝镶嵌的黑靴踏了进来
　　好一道朗朗的金色身影
　　好像要晃瞎众人的双眼

　　红冠小公子的眉毛拧起,冷漠道
　　“回你自家吃去 ”
　　蓝衣少年闻声一瞧
　　好一个嚣张的公子,锦袍金冠
　　却有着一双泛着桃花的细眼，勾人心魄

　　他径直走向姑娘
　　微微颔首，谦逊有礼道
　　“南音姑娘的手艺，我若能尝到，岂非三生有幸”

　　‘南音’本是享誉仙门的一个姓氏
　　据说神界原本有一将军，也姓南音，曾灵力冠绝三界，风光无限
　　却不知因犯了何事，致使‘南音’被神界除名
　　虽然在凡界依然享誉盛名，修习之人众多
　　可跌落神坛，这般大起大落，着实让人叹息
　　不知从何时起，南音家竟胎胎都是女儿，着实成了三界一大奇事
　　谁知到了这一辈家主，竟多了个儿子，可眉间不曾有星辰印，又不禁让人议论纷纷
　　还好，这小公子一心向道，对于那些言论并不在意

　　眼前侍女拿帕子包了几块，递与嚣张的公子
　　那少年笑着接过，拿了一块放入口中
　　闭起眼，慢慢的咀嚼
　　随即，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睁开双眼，目色潋滟
　　拱手道
　　“色美，味更美。生平所食，皆不如，多谢姑娘”
　　南音期瑞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这厮在阿姐面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真可恨至极

　　金冠小公子洋洋得意，正欲进一步言语
　　后方一道宽厚熟悉的声音传来
　　“期期期瑞兄，你们姐姐弟许久未未见，我等等不变打扰，告告告辞了”
　　金冠小公子正欲回头嘲笑一番，却直直愣了眼
　　这人...怎么在这，那人的目光正好也瞥向他
　　他噤了声，和蓝衣公子一齐告退

　　南音小公子舒了口气
　　终于走了
　　他满怀期待的打开糕点盒
　　“咦？”
　　“怎的没有桃酥！”
　　他两眼泪汪汪的看向阿姐
　　紫衣姑娘看向小桃
　　小桃看了看食盒，看了看四周
　　举起颤抖的手指向两道离开的身影，愤恨的说
　　“定是被刚才那个公子全吃了！”
　　少年目光射向离去的金冠小公子，咬牙切齿
　　紫衣姑娘笑着叹了口气

　　两个少年出了大殿
　　蓝衣少年走在前方
　　金冠公子紧紧的跟着
　　蓝衣少年停步
　　金冠公子停
　　还是那一方距离，不远，也不近
　　那蓝衣少年开了口
　　“父皇，身体如何”
　　金冠公子在袖口握紧拳头，隐忍着
　　“康健”
　　蓝衣少年点了点头
　　“那便好”
　　蓝衣公子肩上的鹦鹉张开小嘴
　　“福福福海”

　　金冠少年看着远去的鹦鹉，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凶狠起来
　　是啊，他永远是那样平淡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改变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