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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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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顾锦一眼便瞧了出来:“这是普通人用来防止邪祟的办法,把各种防僵尸的糯米,和狗血香灰,最可贵的是,这里面居然还加了观音土,这个东西一般人可不知道,看来做出这个东西的人不仅认为这些凶尸有古怪,还略懂些道术。估计这些东西应该是仵作弄的,他们常年与死尸打交道,应该积累了不少经验。
三人也不耽搁时间,从白顾锦的口袋中飞出十个纸人,分别贴上十具凶尸的胸口。这十个纸人分别控制十具凶尸的行为,是为了防止中途有意外发生,伤及无辜。三人走出门外,十具凶尸则温顺地跟在身后排成两个纵队,除了动作略微有些僵硬,其他与正常人无异。
他们要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方便行动又能逃避视线,而半夜的坟地就是最好的。义庄的旁边就有几座山,平时没人认领的尸体就被埋在附近的山上,当然也有人家把亲人埋在这里,所以山中坟墓多多少少也有几百个了,一行人便埋头往山上赶。
第十二章 另一个执事
夜色已深,夜风喧嚣,远处山林看着像是一团一团黑色的波浪上下起伏,四周都发出簌簌的声响。今晚的月色也尤其的暗,三人怕义庄的衙役醒来,又不敢点火折子照亮,只能抹黑前行,深一脚浅一脚,摸索地慢慢走。
三人都走的吃力,但白顾南走的最吃苦,他既没有白顾锦往日闯荡的经验,又没有蔡先生久居黑暗的生活阅历,只能想些其它的事帮自己转移注意力,这么一想,倒想起来个奇怪的地方。他身后面的这十只凶尸全都被毁了容,毁容会掩埋凶尸的真正身份,也只是为他们查找是谁增加些困难。但对于一个已经能够自己制作凶尸的鬼来说,凶尸的身份根本就不在怕的,又何必遮掩?要么是赵霆自己丑陋见不得他人好看,要么是赵霆对于脸部有特殊的癖好,所以每次都毁对方容。
白顾南觉得自己想到了关键的地方,急急忙忙地与白顾锦和蔡先生分享自己的想法,哪知两人听了态度十分冷淡,让他扫兴:“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赵霆的脸是在他八岁时毁容的,过了几十年他也应该适应了,怎么还这么做?除非是和报仇有关!”
白顾锦扭头问:“太子游园事件你全都记住了吗?大家都在船上,赵昚怎么不在,又恰好狗发了疯,当时赵霆虽然八岁,可赵昚十七岁了,说不定这一切是赵昚指使的,赵霆也毁了这些凶尸的脸,可能就是为了告诉赵昚他是谁。”
白顾南不相信,主要是他不能接受白顾锦这么快就给总结出一个答案,他转头看蔡先生眼神询问,只见蔡先生冲他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白顾南想不通他们两个是怎么做到心有灵犀的,明明是听的一样的话,怎么他就没猜出来呢?
白顾锦拍了他的肩膀道:“这很正常,你心思纯净,做不了这种恶毒的猜想,可我们不一样,见多了人性的阴暗面,知道这世上不仅有好人,还有大把的坏人。”
白顾南叹了口气,“没想到人心那么复杂,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蔡先生另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想那么多,你这样简单直白,这可是优点,我年轻的时候最讨厌和那些个拐三扭四的人说话,当面一套,背后给你捅刀子,最不要脸了!你是我学生,我肯定会教你如何辨别好人坏人。”
白顾南看了看放在自己左右肩膀的两只手,嗯,莫名有一种幸福感是怎么回事?
说话之间,几人已走到一处空地,四面都是老旧的坟包。白顾锦见这里不错,已经远离了义庄,三人便席地而坐,十具凶尸则立在一旁。周围十分安静,只有树叶沙沙的响声。
白顾南嫌地上坐的硬,从一旁划拉树叶垫在屁股下面,他一边划拉,一边看四面的坟地,总觉得哪个坟头要冒出一股青烟,跳出一只鬼,他悄声道:“锦团,这里这么多的坟墓,总有没投胎的鬼吧!”
白顾锦不知他这是何意,蔡先生抢先笑道:“放心,咱们这一大堆声势浩荡地闯进山里,那鬼见了凶尸都给吓跑了,哪里敢出来?不过话说,难道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着吗,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白顾南立刻来了精神:“这个我知道,当然不能够守株待兔了!”
白顾锦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紫葫芦,闻言好奇,以为白顾南有什么高招,一双美目看向他。
白顾南自信满满道:“把这十只凶尸给烧了,用气味把赵霆给引来。”
白顾锦哭笑不得,这不是自己当初火烧无头尸引诱朱培的招数?
凶尸:“吼吼吼……”
蔡先生内心慌慌,忙回头对凶尸的方向道:“误会!误会!”一旁白顾锦莞尔,白顾南不明所以。蔡先生满脸无奈:“在凶尸里面还有他们的魂魄,你把他们烧了,魂魄也就散了。再说这些家伙都是活的,你以为他们会乖乖地等你把他们烧了呀!”
白顾南:“哦~”然后看向白顾锦,充满期待:“锦团,你一定想好办法了吧!”
蔡先生突然有些苦闷,原来自己的徒弟最想说话的人是白顾锦,自己那么贴心热情的讲解只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哦~”,敢情自己今天应该别跟来的,第三者好孤独,幸好他是靠边坐,尽量不要突显自己的存在感好了。
白顾锦点头:“当然,赵霆算计好了凶尸起尸的时间,如果我们现在就让凶尸起尸冲破封印,赵霆必然会有所察觉。他等了这么久才有机会报仇,一定会来抢夺凶尸。”
白顾锦取下腰间的紫葫芦,郑重其事地一手托着掂了掂。
蔡先生本来不想主动说话,可见又来一个法器宝贝,有些好奇,便插进来问:“这是什么?”
白顾南:“收鬼的法器。”
蔡先生果断往后撤了两步。
白顾锦觉得手中分量沉沉,打开盖子,倾倒紫葫芦,有源源不断的黑色薄雾从瓶口溢出,薄雾接触到地面,又贴附着地面往凶尸的方向蔓延,绵绵不绝。这紫葫芦可以化解鬼的法力,薄雾就是以前收在这葫芦里的鬼散去的法力,因鬼物的修炼方法大致相同,所以可以用来催化凶尸。阴冷的夜风中加进来这些薄雾,气氛本就诡异,空气的温度也一下子降至冰点,连皮肤上也起了鸡皮疙瘩。薄雾像一条娟娟的小流,紫葫芦就是泉眼,在薄雾的浸润下,一排的凶尸一个个起了变化。先是他们身上的纹路又多出好几道,指甲增长几分,然后是凶尸开始扭动脖子,随意地摆动自己的四肢,因为僵硬地像木偶在动,所以看起来十分骇人,紧接着是凶尸一个个地睁开了眼睛,嘴巴发出“吼吼吼……”的声音。
蔡先生也修鬼道,这种东西对他也是增益,待发现了这点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吞噬黑雾。白顾锦也不管他,这黑雾绰绰有余,他吸两口也没什么。这边凶尸一个个苏醒完毕,睁着混沌的双眼左右四顾,也有一些十分凶恶地大声嘶吼。看来里面有的已经完全丧失记忆变成行尸了。但有纸人的控制,凶尸暂时是没有危害的。
白顾锦把紫葫芦一收,察觉到来自一旁的不舍目光,便大方将紫葫芦递给蔡先生道:“你先收着,待会儿给我。”
蔡先生感动啊,法师道士不来捉他就千恩万谢了,没想到还有白顾锦这种主动帮助他修炼鬼道的人,他是个鬼,人应该避之不及的,可在白顾锦这里对他完全没有偏见,他怎能不感动!激动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蔡先生一个老头子居然呜咽了,他道:“你不怀疑我吗?”
白顾锦可没想把他弄哭,有种自己在欺负老人的感觉,连忙道:“当然不了,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
蔡先生又哭:“我单身了一辈子,没想到变鬼过百年了有个家!”
白顾锦不知该怎么安慰了,双手抱臂等着他自己平复心情。
白顾南见状忍不住道:“你只是和我们住在一个房子里,人们把房子也称作是家,你以前住在垃圾里,那也是一个窝啊,是你以前的家,所以你一直都有家的,不用这么伤感了。”
蔡先生:嗯?
山下义庄,卫航因为连日来的凶杀案睡不着觉,索性去揪起了孟非去义庄巡视一番。孟非睡梦中被卫航拖起来,也没敢生气,但还是坚持地去京兆尹领了一只黑狗开路,那信上写的东西他听卫航讲了,反正是宁可信其有,何况大半夜去义庄领个辟邪的东西他心里安稳些。
卫航打着灯笼开路,孟非牵着狗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无话。待走到义庄的破旧木门前,见朱海和一个衙役歪倒在门板上熟睡,卫航脸色更黑,孟非忙牵着狗跑过去,晃了这个,又去晃另一个。卫航觉得不对,也走过去蹲下,见两人睡的死死的,怎么也晃不醒,他心头掠过一丝不妙,忙推门进入,屋内十个衙役沉沉地睡着,白日挖出的尸体全都不见踪影,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卫航拾起窗下的一根燃烧殆尽的残香,一闻,是熟悉的迷香。
卫航走出门道:“我们的人被迷香迷倒了,尸体都不见了!”
孟非此刻已用狗叫声把朱海给唤醒,朱海身子仍旧绵软,意识有些散乱,但还能回话。两人听到尸体不见都是一惊。孟非道:“这怎么可能呢?十具尸体,尸体要去做什么?搬这么多尸体离开,对方得有多少人!”朱海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卫捕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卫航略一沉吟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不怪你们,是我太轻敌了。你是什么时候昏倒的,还记得吗?”
朱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亮暗淡地行了一段路,他道:“大约一个半时辰前。”
卫航琢磨自己这一路上来走的是大路,运尸体肯定也得走大路,那按时间,两方应该碰到一起才是,难不成那些人没走,他们把尸体藏在附近?虽然拿不准那些人带走尸体干什么,但卫航还是想出了个办法,他牵过孟非手中的黑狗,带它进屋闻了些被仵作丢掉的尸体身上的衣料或烂肉。黑狗果然有所察觉,嗅了一会儿,冲着外面大叫。卫航随即牵它走出,外面是静悄悄的黑夜,黑狗冲着黑夜狂吠,卫航道:“这些人没有下山。”
孟非立刻站起来,朱海本想要一起,可他连站着还没有力气,爬山这种体力活他肯定坚持不来,卫航便道:“你就不用去了,把门锁好,我会沿途留下记号。孟非,你跟我走。”
山中,十具凶尸开始有些狂躁不安,虽有纸人控制行动,但面目狰狞,口中不时发出低呜,声音引得不知哪处响起一片狼嚎相呼应。风大,狼嚎声显得又清晰又接近,现在的状况白顾锦倒是没有考虑过,她对鬼有经验,对野生动物可没经验。若是被群狼围攻,他们可是凶多吉少。
白顾南在听到狼嚎的第一声起就考虑到了这点,他对破解线索没想法,可一旦牵扯到性命攸关的事情,他的脑袋就开了窍,率先担忧地开口道:“别等赵霆还没出现,我们跟狼先打起来了。”
蔡先生当然不担心这个,他可以变成影子逃走嘛,不过大家毕竟在同一阵营,自然应该共进退的,也免不得期望道:“要是燃烬在这里就好了,总归多个帮手。”
白顾锦道:“他要是在这里早就把咱们给赶走了。得想个办法让这些凶尸闭嘴才行,朱培,你有办法吗?”
凶尸朱培想了想,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在三人的目光中,只见凶尸朱培走到临近的一具凶尸面前,一手捏住对方的脸颊,微微使力,另一只手快速地伸入对方口中,出来时便托着一条僵硬发黑的舌头。三人仍在呆愣,凶尸朱培已火速拔下三条舌头扔在地上。
白顾锦连忙叫停,她虽然为了达到目的也曾火烧过尸体,但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从尸体口中拔舌头,也实在是难以接受。不过这方法确实有效,朱培拔了三条舌头以后,其他的凶尸果然都安静下来,也不跟远处山头的群狼瞎起哄。
白顾南压低声音道:“凶尸发怒了。”
的确,凶尸的特性在不知不觉中啃食了朱培自身的意志,照这样下去,万一十具凶尸全都泯灭人性,虽有纸人的控制,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奇怪的是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赵霆还不出现?白顾锦打定主意,若是一个时辰之后赵霆还不出现,她就把凶尸的魂魄收走,这些凶尸用魂魄支撑,没了魂魄,凶尸也就没了力量,威胁不到其他人。
白顾南又道:“我刚才也听到了狗叫声。”
“别开玩笑了,刚才凶尸叫,狼叫,那么多的声音混着,你还能听见狗叫?”蔡先生道,“那也有可能,应该是头刚出生的小狼,叫声不太凶,被你当狗了。”
白顾锦道:“或许是只流浪狗也说不定。”
白顾南仰面躺在地上,撑起一只胳膊望天,天上十分的黑,最初他们上山时偶尔抬头还能看到淡淡的月亮,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一块黑布糊在天上。白顾南看旁边,白顾锦和蔡先生还能模糊看到身形,几米远的凶尸可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啪嗒”,白顾南摸了脸道:“下雨了。”
白顾锦手中的铃铛发出淡淡的荧光照亮这一小方天地,白顾南和蔡先生则往外面挪一些坐。
白顾南突然道:“锦团,下雨了,你的纸人会不会受影响?”
白顾锦反问:“你认为我是用浆糊把纸人贴在凶尸身上的,那么不结实?”话虽这样说,白顾锦还是让纸人钻进凶尸的衣服里贴着胸膛。
天边响起一声闷雷,同时天际大亮,哗啦啦地雨水从夜空中倾斜而下,三人忙躲在一旁树下。雨势很大,震耳欲聋的雷鸣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穿破天际的闪电让整座山如同身在白昼,不用猜想,今夜雨是不会停了。
蔡先生不免扫兴道:“雨这么大,赵霆应该不会来了。”
白顾南倚着树干,自顾自地道:“反正是我我就换个时间来,找个月明风清的日子,自己不受累,也不让对方郁闷。”
蔡先生扭头惊诧,这人的思路果然不是一般人:“你倒是挺为别人着想的。不过,锦团,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顾南:“你叫谁锦团?”
蔡先生:除了她,还有第二人吗?
白顾南:“别叫这么亲热。”
白顾锦把铃铛伸过去,两人被光芒一刺立刻闭嘴,白顾锦道:“你们两个别闹了,雨势这么大,正是赵霆动手的好机会。”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突见天上一道闪电俯冲而下,直劈到一颗枯树,枯树立刻燃烧了起来,在雨势的浇灌下,居然还维持着燃烧的模样。三人盯着那树看了好一会儿,天上忽又大亮,刺目的光芒逼迫着三人闭上眼,紧接着,也就是那么一眨眼适应光芒的时间,枯树的旁边静静地伫立了一个身影,如果刚才他们没有被火光吸引目光的话,可能他们会认为那是一颗较为低矮的树,总之那人裹在黑色的拖地斗篷中,看上去像一个雕塑一样的死物,半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那人的手中有和燃烬一模一样的盘云血石权杖,在半明半暗中三人看到他的整张脸被银色的面具包裹,面具反射出温和清冷的光芒,线条柔美,让人忍不住遐想这面具之下的人应该拥有世上最美丽的容貌。那人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慢慢地朝着他们走来。
“你是冥司的执事?”白顾锦问,联想到上次燃烬拒绝他们调查,也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有些警惕。
那人点头,随后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凶尸。
白顾锦摇头:“不行,我需要他们。燃烬你知道的吧,他上次见到凶尸都没管,他是执事之首,你应该听他的。”
那人不理会,执意地再次用手指了指凶尸。
白顾锦不解怎么搬出燃烬也没有用,不过还是商量道:“你若是想要带走他们也行,等赵霆被我们抓住了,你就可以带走他们了。”
那人动作僵硬了下,随后默默把手放下。
在他放下的那一瞬间,白顾锦注意到了这只手,它刚才一直在白顾锦眼前,可她只顾着说服这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十分好看。在记忆中和某位重叠,她还感叹过两次。
在这个的过程中,白顾南一直感到奇怪,这个执事怎么不说话,总不会是不能说话。寻常人家招小厮都是捡着伶俐的挑,没道理冥司招执事用个哑巴啊,再说执事一共八位,个个责任重大,少不了需要审鬼、上报之类的工作,彼此交流沟通是必须的,世上那么多人,选他成为执事的可能性太小。不过那盘云血石权杖确是真的,这倒是奇怪。白顾南问:“你的法器能借我玩玩吗?”
那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招手让他过去。
白顾南看了白顾锦一眼,似是征求意见,然后屁颠屁颠地往那人那里去。那人手腕微微扭转,盘云血石突然变了方向,其内似有一团炙热的火焰,血石映出了白顾南微笑的脸。正在这时,白顾锦不经意地伸出一只脚,恰恰将白顾南绊倒在那人身上,那人有点没反应过来,双手还有帮扶的姿势,白顾南已玩笑地一手揭下他的面具,随后跳的远远的。
“赵霆!”三人齐齐叫道。
面具之下是那张让人熟悉的面目全非的脸,赵霆冷笑着,他的脸其实看不出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些意思。“你们居然认出我了。”他的声音嘶哑,可能是那场大火熏坏了他的嗓子,听起来像是有只乌鸦站在嘴里说话。
白顾南一手拿面具比划了下自己的脸,觉得不怎么合适便扔到一旁,他呵呵笑:“也是巧合。”他们对赵霆的唯一验证方法就是他的脸,而偏偏来的这个人带了面具,况且有太多的不合理之处,而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就可以求证。若是弄错了,大不了道歉便是。
赵霆看了他一眼,盘云血石中的火焰窜出,一条火蛇吐着芯子冲三人而来,因为铃铛只能对抗妖邪之物,故而白顾锦只能防守,不能反击。这是她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如今也顾着左右闪躲,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火蛇所到之处凡是触碰过的地方均留下深深的黑色烧焦痕迹。而赵霆也只用了一会儿就看出来这三人之中白顾锦是他需要对付的人,火蛇便舍了白顾南和蔡先生,只追着白顾锦一人不放。
盘云血石的火焰未曾熄灭,一道淡淡的幽光冲蔡先生的方向追去,幸好蔡先生延续了他一贯的反应灵敏,眼见幽光飞来,立刻成了影子匍匐在地上飞速地挪进树枝的阴影中。盘云血石又朝着黑暗中释放出几道幽光,但那方毫无动静。
白顾南是朝着凶尸的方向跑的,他想的是目标多,赵霆可能会担心伤着凶尸而放掉自己。赵霆确实放过了他,只是因为在赵霆的眼中,白顾南根本就没有威胁。
白顾锦本是想利用凶尸对抗赵霆,奈何火蛇跟的急,一招一式中她竟抽不出空催动凶尸进攻,耳边一声音响起,“那个,敌人太强大,我先遁了!遁了!”白顾锦眼角微抽,余光瞥到一个黑影刚脱离了她身后的树干快速地向远方逃窜,白顾锦冲着那方向大叫:“站住,把我紫葫芦……”
第十三章 燃烬的私心,卫航遇见
白顾南远处与凶尸站在一排,虽是在打斗之外,可却十分关注这边,听到白顾锦大吼,伸出头问:“什么?”
白顾锦忍了忍,十分想敲自己一下,她往常行事从不疏忽大意,今天白顾南和蔡先生一道助阵,她虽然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欣喜有个同行的,所以也没顾忌太多,没想到蔡先生带着紫葫芦一道溜走,这让她还怎么收赵霆?
“白顾南!”白顾锦叫道。
白顾南继续问:“怎么了?”
白顾锦道:“找两个清醒的凶尸,把纸人给撕掉!”
白顾南应声后便开始行动,首先撕下的是这两日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凶尸朱培,朱培脱了身,立刻呼哧呼哧地飞奔进攻赵霆,然后他又撕了另一个纸人,岂料那凶尸左右看了看,推了一把白顾南,然后闪身钻进林子里跑了。
白顾南连忙大喊:“哎,你回……”他话音未落,一只铃铛已经朝着凶尸的方向追去。
有了凶尸朱培加入战斗,赵霆不得不分心,也使得白顾锦有机会逃到白顾南旁边,有凶尸的阻挡,赵霆未免伤了凶尸,只好撤了火蛇,白顾锦立刻催动纸人控制凶尸进攻,攻防一换,赵霆显然力不从心,只得再次放出火蛇与凶尸缠斗,而他自己则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穿过缠斗的凶尸来到白顾锦和白顾南面前。
“放弃吧,我不想再伤害更多人了。”赵霆道,他的眼中竟然带着一丝渴求。
白顾锦毫不迟疑道:“应该是你收手。赵霆,你已经死了,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在你死的那一刻,你与这个尘世就没有了联系。”
赵霆反问:“那伤害过我的人呢?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享受着荣华富贵,纸醉金迷。”
白顾锦道:“他们死后自然有冥司审判,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赵霆冷笑:“我更愿意自己来讨这个代价。”
白顾锦指着凶尸质问道:“那他们十个呢?十条命的代价,你怎么来付?”
赵霆淡淡地笑了,他轻声道:“我死,或者永世不超生,都可以。”
白顾锦道:“他们十条命,你一条命,只怕付不起。”
白顾南此时已识相地退到一旁,这两个人争执不休,打起来是迟早的事,为免伤及无辜,就是指他自己,他自然是要躲开的。可哪知几番缠斗,赵霆落于下风,竟虚招后冲他抓来。上次也是这样!白顾南心道,原来害怕打不过也是可以挑弱的欺负,看来以后跟白顾锦行走的时候,他得练点防身的本领了。眼见那手越来越近,白顾南苦笑,这下他可上不了树了!
卫航与孟非跟着黑狗往山上走,不想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黑狗丢了线索,两人只好凭感觉往前继续。突然眼前的密林中飞奔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同时他的身后还有一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卫航两人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那人粗壮的身躯横冲直撞过来,将两人掀翻在在地。紧接着,发光的小东西狠狠地砸在那人的头顶,刺目的光芒困住了那人的身体,卫航这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个铃铛,小巧精致。然后铃铛拉扯着那人往来时的方向去。卫航急忙探了一下孟非的鼻息,发现他只是受惊晕倒,便一个人追着铃铛而去。
这边,白顾南十分配合地一动不动被赵霆给捉住,以至于赵霆抓到他之后脑子里第一个闪出的念头是“会不会有诈?”然后赵霆放在白顾南脖子上的手就已经掐牢固了。
白顾南想了想,还是问道:“要是她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会不会杀了我?一般绑匪没得到想要的会撕票,你也会这样吗?你应该想清楚,我可能对你没那么重要,你或许可以放了我,接着继续打。”
赵霆咬牙切齿道:“闭嘴!”
白顾南又道:“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要带走全部的凶尸,我帮你问好了。锦团,你给不给他?”
白顾锦瞪他,她才不会被人胁迫,更不会放弃凶尸,让赵霆利用复仇,毫无商量的语气道:“不给。”
白顾南扭头冲赵霆道:“她不愿意,你抓我没用。”见赵霆脸色不好,他又道:“我得提醒你一下其实现在只有九具凶尸,刚刚跑了一具,全部是给不了你了,你看九具行不行?”
白顾锦不知他在想什么,叫道:“九具也不行。”
白顾南好言相劝:“别嘛,八具,好歹我也在人家手里,总不能什么都不要就放我走吧!”
白顾锦皱眉道:“先不说你的事,凶尸我肯定不能答应。”
白顾南又扭头传话:“看,她确实不愿意,你放了我吧。”
赵霆怒吼:“闭嘴!”他才是绑匪,用得着人质来帮他讨价还价吗?!呸,不对,什么绑匪!他要复仇,他要杀戮,他会不择手段地实现目标,一切阻挡他前进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毁灭!赵霆的手指微微使力,然后一松,白顾南明亮的瞬子看了看他,赵霆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发泄一般地随手将白顾南扔出去。
白顾南被扔出几米远,他的后背撞到一面柔软的墙壁上。充当肉垫的那人托着他,嘴巴正好放在他耳朵旁边,那人大声地喊道:“锦团,接着!”
来人正是先前逃跑的蔡先生,他本来是直奔山下去的,可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还带着白顾锦捉鬼的紫葫芦,在经过了一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蔡先生决定冒险回来,一来就见到白顾南被人扔在空中打转的情景。
白色的光芒从瓶身□□出,赵霆连忙飞跃逃走,可惜已经晚了,被光芒笼罩的人只能被迫往紫葫芦那里去,赵霆双手抓地,指甲深深地陷入泥土中去,身子却一步步后退。两者之间似乎有数不清的白色丝线牵绊在一起,白顾锦三人皆是屏息以待,等最后一刻紫葫芦收服赵霆。
就在赵霆整个人即将被拉扯离地的时候,意外突生,一道凌厉的红色幽光斩断了赵霆与紫葫芦之间联系,赵霆跌落在地,同时夜雨中一个陡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三人对面,中间跪坐着的赵霆就夹在两方势力之间,他抬头看到救自己的人,目光冷淡地扫过他,一言不发,也不主动过去寻求庇护。
燃烬冷静地看过现场的所有人,然后收回了与凶尸缠斗的几条火蛇,白顾锦也叫停了凶尸的进攻。
事情很明了了,从一开始燃烬与他们在小巷相遇,双方为了蔡先生争执,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燃烬出现只是为了确定他们知道多少消息,虽然不知道燃烬在此事中有没有参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包庇赵霆,他和赵霆都是冥司执事!
一霎那间天地仿佛静止,空中的雨滴冷结成冰,停顿在空中久久不落,整个空间中就只剩下那颗被火焰渐渐吞没的树。
白顾南用手拂开面前的冰滴,其他的冰滴则在他身体的带动中下落到湿软的草地,像是一颗又一颗冰冷的碎钻,他走过来平静道:“你来的正好,幕后主使被我们揪出来了,该不会又是来跟我们抢人的吧?”
燃烬伸手进袖子中取出一张银色面具,和刚才赵霆出现时带的那个一模一样,燃烬走了两步,停在赵霆身前,把面具递过去道:“我劝过你了,你怎么还来?”
赵霆接过面具,用手摩挲,并不说话。
燃烬又道:“你这样好看的手不应该做杀戮血腥的事,我还记得经由你手弹奏的曲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赵霆立刻把面具扔得远远的,像丢弃一块破抹布一样,他眼中的一丝温情快速消融,就像冰山上的积雪化成水流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漠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燃烬不接话,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白顾锦三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这个人我要带走。”
白顾南皱眉冷笑:“你每回出现都必须捡个漏吗?”
“不行!”
“不行!”
一声来自白顾锦,一声则来自……几人看过去,先是铃铛带领着凶尸赶过来,白顾南立刻贴了纸人在凶尸身上,铃铛飞回白顾锦手中。在铃铛凶尸之后,卫航一手提个破灯笼,一手牵着狗出现。
卫航率先便看到了白顾锦和白顾南,其他的人他都不认识,但看装扮就让他觉得有问题,更让他觉得心中毛骨悚然的是现场站着的十个人分明就是他白日才见过的十具尸体,他刚刚尾随过来的那个人也是个死人。卫航的脑子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不过责任驱使,他还是要站出来制止。
燃烬看了一眼他,因为晚上卫航穿的便服,所以没看出他的身份,只道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凡人,冷漠道:“冥司行事,闲人勿扰。”
卫航不信鬼神,也从未听说过冥司,自然一头雾水。
白顾南好心提点道:“他是燃烬,是冥界管理鬼魂的冥司执事。”他又看向燃烬道:“他是卫航,是京兆尹的捕头,你应该懂的,你们两个官职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在冥界,一个在人界。”
他话音刚落,卫航牵的黑狗冲他呲牙咧嘴地大叫,又蹦又跳地想要挣脱绳索,卫航拉了拉狗链子,黑狗仍旧不听,连声狂吠。卫航无可奈何,这狗刚才一直很听话,怎么到了这里这么狂躁?当然这个时候自然没人会主动开口,想象一下正正经经说话的时候总有只狗在你的旁边伴奏,同类相比还能有优势,跨物种的你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人不如狗有没有!
白顾南旁若无人地蹲下,手法温柔地用多出的绳子把黑狗的嘴巴结结实实地捆起来,这一切众人都好像默许了一般,一个个噤声等着白顾南把狗给收拾了。
等一切做好,卫航最先道:“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冥司是什么地方,凶手我必须带回去审问。”
燃烬冷冷一笑:“他是鬼,你能审吗?”
卫航一愣,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白顾锦向前一步:“那我来,他害了这么多性命,又有那么多的人因他而死,他必须给个交代。”
燃烬冷漠道:“赵霆是冥司的人,必须由我带回去处置,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从一开始燃烬就在试探他们,他故意包庇隐瞒,间接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态度竟还如此强硬!白顾锦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至少我没有恶意,”燃烬缓慢地回答道,“赵霆是执事,按照他的身份,他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可我限制了他的行为。他偷看了凡人命薄,使了些手段,延迟一些人的死亡时间或加快了一些人的死亡时间,让他们能够在相应的时间内炼化成凶尸。如果你说这四五天七八天的生命也是罪过,我不会否认。”
话虽然是这样,可任谁都能听出话中的袒护之词。白顾锦摇了摇头:“我从不会放弃任何一只作恶的鬼,你同情他,可他造成的伤害没法弥补。”
燃烬眉宇闪过一丝戾气:“我已将原委告知,他也并非天生恶毒之人,难道不能有第二次机会?”
白顾锦冷笑:“他并非没有第二次机会,在他每一次动手杀人之前,他都面临两个选择,杀或不杀,他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别人,那些人又何其无辜?若是人人都有第二次机会,那么人人皆可犯罪,人人皆不用伏法。”
燃烬面上突然变得狠厉,他的眼神阴森森地穿透过白顾锦,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然后像是被白顾锦戳到了痛脚陡然提高了声音:“你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此前是我让着你,我给你解释这么多已经足够,你不要得寸进尺。”
白顾南好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什么,还来不及细想就稍纵即逝,他走到白顾锦身旁与她并肩而立,面上好不容易撇去了往日的随意,一脸慎重地看着燃烬,总觉得他不同寻常的表象之下隐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卫航一旁道:“这不是得寸进尺,每个人都应该为他的错误负责,既然他在我的供职范围内作案,我必须带他回去。是鬼,我就找法师压制他,是人,自有律法等着他。你这样没个说法地要把人带走,我怎么和他们的亲人交代?”
卫航言之凿凿,白顾锦等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一道灼热的火焰在他们脚下腾起,几人齐齐后撤两步,竟是燃烬突如其来的攻击,火舌窜腾起两米多高,隐约的缝隙里众人看到燃烬冷漠的面容。而燃烬丝毫没有停止盘云血石的意思,他强硬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吼吼吼……”耳旁传来一阵怒吼声,原来之前凶尸朱培身上的纸人被撕掉之后,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边,待听到几人争执不休的结果仍然是没有结果之时,他再也忍不住胸中滔天的怒火,一个箭步俯冲过来。
盘云血石射出了一道幽光立刻将凶尸朱培的魂魄抽离出来,凶尸软软倒下,魂魄则被暂时吸入盘云血石内。燃烬依此法先后又收了其他九具凶尸的魂魄。
而原本跪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赵霆突然窜出,疾奔离开。几人一惊,齐齐朝着他的方向追去。
赵霆疾奔的方向是皇宫,他在朱雀大道上奔跑,两旁是紧闭门窗的高楼大厦,夜风带起他潮湿的长袍,他保持着恒定的速度奔驰着,待看到紧闭的宫门时,他加快了速度,然后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宫门之上,无形中有一面透明的墙壁带有弹性地将他反击到十几米外。赵霆不服输,继续以身撞门。
他曾今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美好的,不论贫富贵贱、阶级等级,他用真心待人,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伤害。他母妃骂他愚蠢,打他懦弱,他不觉得难受,反而心疼母妃的无奈和心酸,她把这个皇宫看得都太透彻了,所以愤怒咆哮。他的确是愚蠢的,是懦弱的,母妃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他愚蠢地做了别人的垫脚石,只是一两滴眼泪就说服他隐瞒一切。他明知道母妃死的蹊跷,可他选择无视隐忍。他最痛心的是他三岁半的儿子,仅仅是因为那人生了病的孩子想玩游戏,他的儿子就要去陪他,根本无人在意这病的传染性有多强劲!他的妻子,一生最爱,哭着进宫看孩子的尸体,却被人发现吊死在房间内。府里的人都隐瞒着他,看他的眼神充满同情和惋惜,他才不需要这些,他撕碎屋内的帷幔时发疯发狂,他打破灯盏时决绝冷酷,当屋内燃起了熊熊大火,他看到外面的仆人大呼小叫地泼水救火。他感觉自己如同在淤泥里蠕动攀爬的毒蛇,亮起了尖锐的獠牙,仿佛面前充满了无尽的血色,无尽的仇恨剥离着他的灵魂,可惜,最终他还是没能得偿所愿。
最先赶来的是燃烬,蔡先生本来可以更快一步的,可怕惹恼燃烬,便和白顾锦前后脚赶到,卫航第四,至于白顾南,只远远能看到有个人影在努力向这边奔跑。
“嘭!”一道刺目的强光从赵霆与宫门之间爆发出来,同时伴有剧烈的响声,赵霆如同一束绚丽短暂的烟花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
一个画轴滚落过来,蔡先生拾起来想了想递给白顾锦,白顾锦打开一看,见是一副人物画,一个年轻俊逸的男子手抚琴音,他的额头有一道疤痕,但无损他温和纯净的笑容,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穿透画纸看着白顾锦。画轴上题了两句诗,“当庐卖酒”
燃烬走了过来,有些意外地看到这个,白顾锦觉得自己拿这画不合适,复又将画递给燃烬,燃烬却叹息一声,火焰慢慢爬上了这幅画。“这幅画的主人早就死了,可惜她是唯一能让赵霆感到快乐的女子。”
那作画之人应该是赵霆的妻子了,可惜如此赋有才情的女子红颜薄命,如果她没死,赵霆也许不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白顾锦惋惜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去投胎转世找她呢?”
“我也曾问过他这句话,可是他说投胎的她就不是她了,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回忆都烟消云散了。”燃烬看了一眼白顾锦,补充道,“或许你不理解我对他的感受,毕竟说到底他不是人。”
白顾锦道:“我对人、对鬼一向一视同仁。”
燃烬想了一下,觉得之前打交道白顾锦做事风格确实如此:“我当年收人魂魄时遇见了年幼的赵霆,因为他在音律上天赋异禀,所以成了朋友。后来他死了,我本是好心拉他进入冥司,不想竟害了他。”
白顾南这时赶到了,趴在卫航的肩膀上气喘吁吁的,闻言喘着气道:“对,这真是……你的错,你……放他投胎……多好,说不定……前缘……”
燃烬用一束浅色的红光打断了他的话,那光线没入卫航的脑中,让他有片刻的愣神,燃烬道:“他是个普通人,冥司有规矩,不能让此类人见到真面目。诸位,告辞。”然后,他抬脚一跨,身子穿过宫门不见。卫航的眼神复又清明,看了看四周也没说什么,在他的印象中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一部分事情,他看到了会动的凶尸,看到了白顾锦他们在争吵,然后就在这里了,中间有燃烬的一部分记忆全部缺失。
白顾南看着穿墙而过的背影惊奇地叫了一声:“我还没……说完,咦,他这是想干嘛?”
蔡先生一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能是寻仇去了,嘿嘿。”
燃烬他是个理智的人,虽然重感情但不至于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白顾锦不担心这个,何况她担心也没用,她又没有像燃烬一样穿墙而过的本领,所以扭头招呼了白顾南和蔡先生两人便要打道回府了。
白顾南又嫌弃地看着蔡先生道:“刚才你去哪里了?居然丢下我们独自逃跑,太不仁义了,亏你还自称是先生,哪里有你这样的先生?”
蔡先生丝毫没觉得羞耻,理直气壮地道:“我逃走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可就一条命,死了可就彻彻底底没了,连灰尘都没有,当然逃命要紧了!再说我不又折返回来了吗,没我,你们怎么捉赵霆?”
两人就这样在白顾锦左右吵吵闹闹地走着,此时鸡叫三声,清晨的日光暖暖地洒在街道上,原来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他们竟没有察觉到。蔡先生在鸡叫的那一瞬间放弃了与白顾南的争执,快速地躲进了旁边的楼里,看样子是要夜晚才能回去了。白顾锦与白顾南并肩而行,卫航看着这两人潇洒的背影忍不住问:“我该怎么给人交代?”
白顾锦扭头笑道:“事情已经结束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吧,只要能自圆其说就行。”
卫航默然,关于这件事情他还一头雾水,就这样结束了,他有些怅然若失,也不知道做什么,无意中跟着他们过了几条街。
老李头的烧饼铺每日早上准时开门,白顾锦和白顾南来到摊前,老李头看着他们两位,又是惊讶又是高兴道:“今日你们俩个怎么一起来了?正好有刚做出的烧饼,吃吧!”
白顾南欢喜道:“那太好了,你在牢里三天,我就想了三天!”
老李头哈哈地大笑,同时端了两杯茶给他们。
白顾锦扭头招呼不远处傻站的卫航过来道:“忙了一夜,你也饿了吧,这里的烧饼很好吃。”卫航便走过来也照样要了两个烧饼,白顾锦问:“协助官府办案算不算立功了?”卫航点头。白顾锦乐呵呵道:“其实我们两个没带钱。”
卫航沉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那银锭可不小,能买好多东西。
白顾南惊呼:“原来捕头这么有钱!锦团,你也应该去做捕头。”
白顾锦选择自动忽略他的话,把手中的茶先递过去给卫航。卫航随意瞥了一眼,一个小骨朵浮在杯中,三色三瓣,还挺好看的。老李头把两个饼用油纸包了递给他,卫航看着两只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他猛然想到了,孟非一个人还在林子里躺着呢!
第十四章 卫航燃烬的猜疑,猜测燃烬做了什么
卫航连告辞都来不及说,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匆匆离去。白顾南毫不迟疑地接过老李头为卫航包好的烧饼,老李头见怪不怪地给他添茶,白顾南咬了一口道:“锦团,你说他这么急要去哪里?”
白顾锦喝了茶道:“大概去处理那些尸体吧!”
这时从里屋内走出一人,正是认了老李头做爹的春子,他掀了帘子进来,见是这两个见过面的哥哥姐姐,腼腆地一笑,然后给炉子上重新坐上一壶水。
白顾南半开玩笑道:“春子,你好像变漂亮了!”
春子的脸腾地一红,可从来没人说过他漂亮,而且他可是个男孩,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当然他知道白顾南这话并不是讽刺,他脸上的脓包确实小了些,连颜色也都变浅了,他曾经因为这个缺陷自卑多年,现在看到它一点一点地好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春子点了点头,开心道:“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它开始好了。”
老李头接着道:“我听人说有个老神仙挺灵验的,昨天带春子去了一趟,没想到成了!”白顾锦默然,然后他又吩咐春子两句,让他离开。等听不到脚步声,老李头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顾锦不待他开口,便道:“我理解你,不过我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了,他的脸还是得慢慢恢复,才不引人注意。”春子脸上的脓包是尸毒引起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样子那脓包应该跟随着他好多年。老李头这里的三色花茶正好就是解尸毒的良药,这也是为什么白顾锦会招呼卫航过来吃饼的原因,是以防卫航沾染上尸毒。最初见面时白顾锦示意老李头送茶就是为了给春子解尸毒,按照她的打算,那一杯茶水过后,可能得等上数月甚至是一年春子的尸毒才能解决,可现在春子的脸已好了五分之一,这肯定是老李头私下给他喝了很多的三色花茶。
白顾南笑嘻嘻道:“锦团,你太大惊小怪了。他变漂亮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到其它的?”
白顾锦却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愧疚:“那时我要是早点把凶尸的魂魄收走,春子的爹也就不会死了。”
老李头宽慰:“也不怪你,一切都是命!锦团,你这次救我性命,我还没有答谢你呢!”他与这两人结缘便是之前一次遇到食唾鬼被白顾锦救下,此后就自愿为她的身份打掩护。算下来,他被白顾锦救下了两次。春子的事,他确实有些心急了,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做准备,他们一同去拜了老神仙,人人都说老神仙很灵,老李头相信春子一个孩子也会信这话的。
白顾南听老李头要答谢,自告奋勇道:“答谢我跟答谢锦团是一样的,我的要求不高,每日能吃到您的烧饼就行了。”
老李头哈哈两声:“行,我天天给你做!”
周边的商铺陆续开了门,摊贩子也推着独轮车到市场上卖东西,三人又闲聊几句,白顾锦和白顾南才回了家。两人白日便睡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起来觅食。
今晚极适合赏月,也极适合露天乘凉。白顾锦在桃树下笼起了火堆,摆上架子烤鱼。鱼是白顾南从自家池塘里捉的,新鲜的很,到现在已烤了好一会儿,烧烤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子,越过围墙,飘向大街。纸人躺在老马的背上,用鬃毛盖住身子睡觉,白顾南捉鱼回来后与它逗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它。两人相对而坐,头顶是轮高悬的明月,今夜的月光格外的皎洁明亮,万里星空,这也使得蔡先生刚冒出个小角角,两人便注意到了。蔡先生也没犹豫,直接走过来坐下,看着烤鱼满眼冒红光。
白顾南有些警惕地观察着他:“我认为鬼不吃东西的,最多吃些蜡烛元宝的供奉。”
蔡先生斜眼一瞥,看不出来这人懂得还挺多,他点头道:“对啊,我虽然不吃,但闻着味道就是一种享受。”
白顾南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这一条鱼要分三个人吃!”
白顾锦莞尔。
蔡先生差点没被白顾南的话给气死,估计想想自己再死了就连灰尘也没有,蔡先生忍下来了,又憋了半天没说话,终于忍不住道:“我今天憋了一整天了,难道你们不好奇燃烬去做什么了吗?”
白顾南道:“不好奇。”
白顾锦道:“想不出。”
蔡先生拍着大腿大叫道:“那就猜猜看,相由心生,像他那种冷面的男人动起手来肯定是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哈哈!他能干什么?嘿嘿!他怎么说也是冥司执事,现在有这么个把柄落在我手里,我看他以后还敢威胁抓我!哼哼!”
白顾南看向他身后脸色一变:“燃烬!”
蔡先生的脸立刻变白变青又变红,像是一个变脸大师,他脸上堆积着笑容僵硬地扭过脖子,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白顾南哈哈大笑,白顾锦也忍俊不禁。蔡先生伸出双手,张牙舞爪地吓唬白顾南:“看来为师要管教你了,是时候教你学会尊师重道了!”
白顾南又躲又笑调侃道:“燃烬来了。”
蔡先生边奋力挥舞着双手,边破口大骂道:“他来又怎么样,一个黄毛小子,跑到我面前装大爷,我当举人那会儿,他还穿开裆裤呢!”
白顾锦咳嗽两声,看向他的背后:“嗯,真来了。”
蔡先生委屈地撇嘴:“锦团,你怎么也捉弄我!”
白顾南挑起了眉毛:“行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怎么越叫越亲热了!”
蔡先生道:“我就叫,锦团锦团锦团锦团锦团……”
院中红光闪现了一下,然后院中安静了一下,这是盘云血石的光芒,转眼,身下的地面开始结起了冰晶。
在这光芒闪现的瞬间,蔡先生的面上快速地浮现出惊疑不定、恐惧害怕、欲哭无泪、悔不当初、阿谀奉承等数种不同的表情,互相杂糅交织最后化为一滴冷汗从脑门流下。随着汗水滴落,蔡先生再次选择了他恒古不变的答案——逃之夭夭。
虽然不知道燃烬内心是怎样的心理活动,但他表面上淡定冷漠地坐到刚才蔡先生的位子上,这样平静让紧盯着他的白顾锦和白顾南大为失望。他坐下的第一句话也不知是跟谁说的。“我好几百岁了。”
白顾锦差点呛了一口水,白顾南笑意浓重道:“巧了,我才十八,比你小了几百岁。”看来这家伙真的是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住啊,白顾锦擦了擦嘴巴,唇角蔓延出一丝笑意。
“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吧,”燃烬冷哼一声,“刚才你们讨论的事情我都听到了,你们想知道我进了宫门以后做了什么。”
“没有啊,我没兴趣,锦团懒得猜,就只有蔡先生他很好奇。”黑暗中一双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白顾南面上浮现一抹浅笑,他充耳不闻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白顾锦也道:“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变成了赵霆的样子去吓唬那人,逼迫着他说出自己犯下的罪孽。”燃烬低头道,“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赵霆一直执着复仇,不肯放手,还总是劝解开导他,是我把他的仇恨想的太简单了。”
白顾南着重道:“你还是直接说掩埋的真相是什么。”
真相,真相是什么?彼此有彼此的理由,即便知道那一方犯下了许多错误,他也无能为力,燃烬闭上了眼睛,今晨之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都是些让人不快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总之此事已了,那些过往就让它随着这些人的死去烟消云散好了。”
这话听着真没劲,既然不能说出来,开始就不要卖关子引人关注啊!三人陷入一片沉默。白顾南有些小失望,转念一想跟他也没什么关系,随后释然。他又想燃烬大半夜地跑来这边做什么,总不会无端跑来跟他们谈人生感悟,于是乎眼睛肆意地在他脸上打转,誓要看透他的内心。
白顾锦留意到这些,不好挑明了问,便拿起筷子捅了捅烤鱼的肚子,道:“是不是熟了?”
白顾南立刻被烤鱼转去了注意力,他夹上一小块尝了下点头:“熟了。”
燃烬看着这两人目光含义不明,最后落在白顾南身上打转,直截了当地脱口而出问:“你是谁?”
白顾南一边撕鱼,一边笑道:“你可能有健忘症,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各自报上了大名。不过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叫白顾南,立志成为风雅之士。”
燃烬目光如炬,言辞冷冽:“命薄上没有你的名字,你不是人。”
如同平地乍起一声闷雷,三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燃烬怀疑和质问的态度让白顾锦很不舒服,她最先开口:“你什么意思,是来审问我们吗?”
燃烬冷漠道:“职责所在。”他自第一次见面盘云血石的力量被白顾锦徒手阻止之后,回到冥司便翻看了命薄,而他的权限只能接触到归属于凡人的一类,这一翻没让他察觉有什么不对,倒是让他发现了白顾南这个人不在命薄上,不是人却藏在人间,燃烬自然很感兴趣。
白顾南不乐意道:“我不是人又怎么了,我就是个妖怪又怎么了,我可没藏着掖着,不像你神出鬼没地,浑身都藏着秘密!反正我就只有一个名字,再告诉你一遍,我的名字就叫白顾南!”
燃烬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无理的人大呼小叫地冲他咆哮,有些招架不住道:“好,我明白了,你是白顾南。我就想知道除了白顾南这个身份,你还是谁?或者说你的本尊、元神是谁?”
白顾南微微眯着瞬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透漏出一股子不屑,还有几分孩子气:“我可以告诉全天下的人,但是就不告诉你。”
燃烬脸色更沉更黑,他似乎遇见这群人总是在碰钉子。
白顾锦也毫不客气道:“你也听到了,恕不远送。”
白顾南原先愤慨的脸上多出一抹笑意:“锦团做得好!”
燃烬万年不变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些不自在,他与人交情都很浅,即便是他刻意袒护的赵霆,两人也只是略强于点头之交,这数百年的生命中,他竟无一知心好友,更不懂得跟人交往时应该如何说话,他习惯了公事公办,习惯了冷硬刻薄的态度。他站起身来,此刻他才有所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言语有多么的不恰当,竟逼的主人家赶客离开。“抱歉。”
白顾锦和白顾南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样低声下气求原谅的话确实与他们印象当中的燃烬差别太大,两人竟都被他给搞糊涂了。
燃烬略一点头转身离去,蔡先生又从墙角冒出个头来,看着他的背影怒目而视:“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只会拿身份压人,有本事你倒是动手啊,咱们三对一,你敢吗?”
白顾南鄙视道:“省点力气吧,人都走远了,你早干嘛去了,燃烬来了,你就是个缩头乌龟,他走了,你就窜出来咬人,我看乌龟也没你那么灵活!”
蔡先生略微尴尬地看向白顾锦,白顾锦和事佬模样道:“好了,咱们是一伙的,不许搞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