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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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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狱中托梦老李头收义子,十凶尸人心惶惶
经过一番争执达成共识之后,大家勉强将各自的心思收回,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写信上。因为蔡先生不愿意当看守,就由凶尸把手在外,而白顾南则拿出凶尸之前画的纸,寥寥数笔添加勾勒。经过他这么一弄,之前凶尸画的一坨坨黑的痕迹也清楚明白了,就是那十个红色区域的其中几个。白顾南不仅把其它的地方画出来,还添加了一些标志性的建筑,比如说鸿儒客栈、街道,府衙、宫门等等。
白顾锦头一次发现这家伙还有这种天赋,虽说不识字,画却画得很好。估摸着是以前他常观赏模仿画中的人物,所以也有了一些心得体会。
白顾南画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却研究了好一会儿。红色区域的走向是沿着一条直线排列的,彼此之间相隔一定的距离,明显是被人故意为之。纵观全图,这些红色区域皆靠近朱雀大道,而朱雀大道就是俗称的官道。
还是蔡先生率先反应过来,他叫道:“如果这些区域埋的是凶尸的话,那么黑衣人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攻击御驾!”
“御驾?”
白顾锦与白顾南面面相觑,白顾南道:“你总不能因为这些都在官道旁边,就说是为了攻击御驾。那我还说他们都在居民区,可能是为了制造骚乱,制造死亡。”
蔡先生反驳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的话,那他可以尽管制造凶尸释放出来,为什么还要把凶尸封住?”
白顾南道:“这应该是另一种制作凶尸的方法,带有魂魄的凶尸那可比一般的行尸走肉伤害力更大。”
白顾锦摇头道:“不对。凶尸被发现时他身上的封印是有漏洞的,我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想来才觉得不对,凶尸被人发现以后一直被活人包围着,吸收了不少的人气,又因为封印有缺陷,所以我看到他的时候发现压制之法松动。在义庄,黑衣人带走了凶尸,如果他是单纯为了杀人的话,这里的人数绝对占优势,他会更有快感,所以他不会任由凶尸逃回家里。我相信黑衣人有这个能力阻止凶尸,但他没有,这就说明你的推理不正确。”
白顾南想了想,点头承认。
白顾锦又道:“凶尸的封印有漏洞,那么凶尸便会在相应的时间里挣脱封印,同时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恶人。黑衣人费力做这些一定是想要万无一失,而过些天就是皇帝祭坛的日子,想想周围都是凶尸包围着,如果所有的暴起,将会是怎样的一场局面!”
蔡先生点头道:“不错,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
白顾锦皱眉道:“那就又回到了黑衣人的身份上去。”
蔡先生道:“既然鬼会保持他死前的形态,那么黑衣人的死因很清楚了,被火烧死,且脸上有疤痕。”
白顾南认同道:“且这人生前显贵,大约有着不凡的出身,又与皇族有仇,所以想要扰乱祭天仪式。”
蔡先生道:“倒不一定是皇族人,也有可能是有人指使他。”
白顾南肯定道:“不会,像这样厉害的人物不会受制于人。”
白顾锦也点头表示赞同。三人陷入沉默,如果牵扯宫廷秘闻的话,估计很难调查下去,而且还是他们这种跟达官显贵沾不上边的人。白顾锦晃了晃铃铛,铃声清脆悦耳,将他们的沉默打断,然后故作轻松道:“不论如何,事在人为,我们尽全力就好。”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白顾锦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她开了门,见是白顾南站在檐下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白顾锦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白顾南有些哀怨地看着她,心情颇为受伤:“锦团,昨晚你究竟在信封里写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昨夜里为了这件事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一大清早就来找你了。”
白顾锦哑然失笑,昨夜事情搞得太晚,她把信交给蔡先生,就赶了白顾南离开,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看着他眼眶下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白顾锦乐道:“现在你知道识字的乐趣了吧!”她又伸手去想摸他的头,这才注意到这家伙居然长得还挺高,只好用手拍了拍肩膀道:“好好学习。”
白顾南道:“那你先说给我听。”
白顾锦笑道:“卫大人亲启,闹市死尸朱培送还,凶犯系为与皇族有关之人,面铺老板因凶犯丧命,原缉拿的嫌犯应无罪释放。请大人可翻阅宫廷秘籍,查找是否有一位脸部受伤被火烧死的人。另,城中还有九处待查看,已附图。此案另有玄机,大人或许不信鬼神,但办案时可牵上一只黑狗,辟邪。”
白顾南疑问道:“匿名信?”
“不是,我用了自己行走江湖的名号揽一。”
“揽一是谁?”京兆尹的徐良徐大人大叫道,这两日他都要疯了,此刻他更是如坐针毡丝,毫不顾及威严地凑在卫航的旁边一把抢过信封使劲地抖。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应该积极地争取京兆尹的职位,如今这烫手的山芋落到他的手上,他丢也丢不掉,吃也吃不下,别说头上的乌纱帽了,就连性命也难保!
信封中掉出一张纸来,卫航眼明手快地将它接住,展开一看是一副京中的地形图,有十个地方被标注出来,其中一个是发现凶尸的地方。
徐良又烦闷道:“我看他好像懂得许多事,丢掉的尸体也被他给送回来了,那个揽一究竟是什么人,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鬼怪作祟吗?黑狗!要是我信了他的话,岂不让全京城看我们的笑话!”他这么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才稍稍收敛了火气道:“卫航,你怎么看?”
卫航沉声道:“徐大人,依我看,不论揽一是谁,他写这封信都没有恶意,这几个地方我会带人去查看。那先前被带回来的嫌犯,要释放吗?”
徐良问:“不是交由你审问了吗?你觉得呢?”
“他确实没有问题,”卫航道,“这个揽一好像很清楚这件事情,且有心帮我们解决问题。”
徐良摆摆手,有些不耐烦:“放了,反正左右我都要丢脑袋了,死前积点德吧!”
卫航心中暗叹,徐良虽然不是位破案如神的官,但也算得上是好官,他又谨慎地道:“徐大人,信中所说的宫廷密档,皇族凶案,这个……”
徐良皱眉,这些东西显然是不好议论的,而且非一般人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徐良无事时喜欢与官员走动,也知道平静无波的皇宫暗里波涛汹涌。他久久沉默不语,才低声道:“我倒是认识这么一个信中所描绘的人,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小记录官,不过我不太清楚事情的始末,那人就是已故的梁王,先皇第十六子。他死时,我去过现场,那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割下的皮肉,还有纵火烧焦的横梁,大家都说他是疯了。”
说到这里,徐良住了口,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可是陛下与梁王亲厚,估摸是有人借梁王的名义行事,这个揽一要严查,可能是乱臣贼子!”徐良居于官位,看待东西的视角不同,便也有此猜想。
卫航没说话,心里却觉得不可能,要是昨天他没有见到那五具焦尸的话,也许他会和徐良统一意见,但这五具焦尸和街上死的那个人没有一点理由被杀,即便是乱臣贼子这样行事也太奇怪了!
门外两人闪了进来,分别是朱海和孟非。
徐大人见他们两个走到眼前,脸色一黑,心里打鼓,哀叹道:“是不是又是坏消息,是的话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
朱海和孟非一时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卫航安慰道:“说吧。”
孟非道:“昨日我打听了,那两个法师一男一女,样貌俊美,他们上山后走的是另一条路下山,村口有人看到了他们带着另一个人坐上马车走了。模样他们还是不肯说。”
朱海骂了一句:“这群刁民!”
徐良疑惑道:“什么法师?你们在说什么?”
卫航略感遗憾道:“那两个法师是发现焦尸的人,不过我们没见到。”
徐良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得准备后事了,这一桩桩一切件莫名其妙毫无联系,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断不了案!
白顾锦又回房补上一觉,醒来见白顾南躺在藤条椅上,一只脚抵在栏杆,自己晃悠着,纸人就躺在他的肚皮上也跟着晃悠。院中的老马见她出来欣喜地嘶叫,白顾锦走过去摸了摸它的毛,取下它的缰绳。
白顾南不明所以,歪头问:“锦团,你又要出去了?”
白顾锦道:“我出去吃饭,顺便遛遛马。”
白顾南无话可说,见过有人遛鸟,遛狗的,还是头一回见人遛马,这是把马当做宠物来养吗?他还以为这老马是买来做代步工具的,这么大的宠物,白顾锦果真是不同凡响!白顾南把手放在藤椅下面摸啊摸……
白顾锦好奇道:“你做什么?”
只见白顾南摸啊摸,摸出一个钱袋来,还是上次蔡先生给他们的那些钱。
白顾锦眼角微抽,没想到还没弄清人情世故的白顾南居然学会藏私房钱了,果然学好难,学坏很容易。
白顾南站起来,把纸人塞进他的怀中,一挥手道:“走,正好我也饿了。锦团,我想吃那家的烧饼。”
白顾锦点头道:“好啊,只是不知道老李头回来了没,正好我们可以去看看。”
两人随即出门去,街上的人依旧拥挤,丝毫没有被这两日的凶案影响到卖东西的热情,白顾锦走着走着,突然发现白顾南的手中居然带了一个水萝卜,他们两个的中间就是老马,老马的头上还骑着迎风挥手的纸人,白顾锦道:“白顾南,你从哪里顺来的水萝卜?”
白顾南正在刨皮的牙齿停了下,抱怨道:“锦团,这是有位姐姐送给我吃的,唉,我第一次吃这个东西,红的,甜的,水嫩水嫩的。”他随手掰下一块要给白顾锦吃,白顾锦没接推到了老马的嘴里,老马嚼了半天才给咽下,眼睛中还带着嫌弃。白顾南吐槽道:“你看,老马都被你给惯娇气了!”
白顾锦莞尔:“它应该是嫌弃你的口水。”
白顾南也不在意,眼睛往四周看:“好多东西我没见过,也没尝试过,实在是可惜。”
白顾锦随口道:“那这条街上你看到的所有东西,喜欢的就买下来。”
白顾南充满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待再一次得到白顾锦的确认后,开始了疯狂地买买买的过程。白顾南买的东西种类繁多,且他极喜欢囤货,东西不管质量如何,只要是他感兴趣的通通买下,更喜欢成套成套地买,大中小各来一样,不同颜色各来一样。
当白顾南再一次豪气地包揽了摊子上大半物品后,白顾锦终于忍不住叫停,白顾南不仅花光了钱袋中的钱,连白顾锦带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要打道回府重新取钱来吃饭了!
两人行至老李头的烧饼铺前,见铺子还没有开门,便留下老马纸人,只他两人拐到一个茶楼中点了些点心吃。茶楼门前几个衙役领着一只黑狗匆忙跑过。临近的位置坐着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板模样的胖子,他指着刚才跑过的那些衙役对桌子上的人道:“嘿,瞧见没,街上又出事了!”
桌子上另一位尖嘴猴腮的瘦子道:“最近怎么这么多事,这有些邪门了!还记得前两日那个死人,胸前的血洞好大的呦,吓死人喽!我夜里睡觉都不敢睁眼的!”
胖子犯浑地掐了他一把笑道:“你把钱都花在姑娘身上了,夜里睡觉还能老实,看你这身板,还有几两肉!”瘦子骂骂咧咧一句,那胖子又道:“我过来的那里有个赌场今天被查了,里面搜出来个死人!我来时又听人讲卫府的后花园中也埋了死人!”
瘦子意味深长地笑道:“他家死人可不稀奇!”
白顾锦正想这卫府又是哪个府呢,旁边又有人加进来道:“岂止呢,我家旁边有一家卖杂碎汤的店铺,也挖出来个死人,是老板的爹,听说是被老板杀的!我还看到那个尸体了,那指甲长的比指头都长,太他妈瘆人了!”
果然是养尸,看来此前猜测不错。
众人越讨论越激烈,纷纷就此事发表自己的意见,一时之间茶楼内人声鼎沸,各种刁钻视角的猜想层出不穷,让白顾锦都有些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了!
白顾南突然醒悟过来道:“原来你是在找免费的劳力。”
白顾锦呛了一口水,尴尬道:“别这么说,各有分工而已。”
一只黑狗从茶楼前路过,原先热切讨论的人突然然雀无声,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因为黑狗代表着它的身后有一堆的衙役,不过这次出现的狗纯粹是路过,甚至在经过店门口时被众人的目光关注,还微微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屋内。茶楼内众人缓了一口气,接着又开始窃窃私语。
两人付过茶钱又慢慢地往回走,正碰上卫航送老李头到家门口。老李头不过在牢中呆了两天,却容颜枯槁,神态憔悴许多,此刻他无罪释放,忍不住老泪纵横地拉着卫航千恩万谢。直至白顾锦他们走到跟前,老李头那被眼泪迷糊的双眼才看到他们,擦了眼泪道:“你们来了。”
白顾南爽朗笑道:“我想您家的烧饼了!”
老李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做。”
他哆哆嗦嗦地拿钥匙开锁,白顾锦却敏感地皱起眉头,卫航道:“牢中审讯的时候,他挨了两鞭子,抱歉,之前答应过不会用刑,是我监管不当。”
白顾南挑了挑眉:“这就是伤人的理由?”
卫航无话可说,老李头急忙打岔道:“卫捕头人很好的,要不是他,我还要吃更大的苦头,你们别怪他。”
白顾锦拉住白顾南,许多事情卫航也没有办法操控,他是有心无力,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便劝道:“算了,想必卫捕头已经尽了全力,多谢。”
卫航点点头,其实他并不要求别人的感谢,只是在尽自己的本能。
老李头又恭敬道:“卫大人,可否拜托您一件事情?”卫航点头。他道:“我在牢里梦见了那家面铺老板,他请求我帮他照顾儿子,您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卫航微微一怔,只是他不信那些托梦之词,若是故去的人皆可托梦,那他为何梦不到?不过,这倒是巧了,卫航转过身,孟非正带着春子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他随即招手,两人便朝着这边过来。卫航解释道:“这孩子年纪小,我怕他不懂继续误会,所以找人带他过来说明白。”
白顾锦点头,倒没看出来这人心思细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寻常的官府大都随便贴个告示就撒手不管了,有的更绝,判了案,民众还稀里糊涂的。
孟非领着春子过来,春子的脸比之前黑色似乎淡了些,他还带着悲伤,显然没有从丧父的痛苦中走出来,不过看向老李头的眼神没有愤怒和仇恨了,想是孟非已经将实情都告诉了他,老李头并不是他的杀父仇人。孟非一手揽着春子的肩膀,拍了拍他,眼神鼓励他开口。春子张了张嘴,始终却说不出来,他虽然已经知道事情原委,可想到他当初误会了救自己的人,还把人送入大牢,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只能低着头。
老李头用手摸摸他的头道:“春子,你无父无母,我也没有孩子,不如咱们两个做个伴,你给我当儿子怎么样?”
春子抬起头,有些无措。
老李头又道:“你爹给我托了一个梦,他想让你给我当儿子。”
春子茫然不知道:“怎么会?什么梦?”老李头凑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春子的脸色变了变,眼中涌上泪水,他哭着道:“真的吗?我爹这样说?”
老李头点点头道:“你给我磕三个头,以后你就是我儿子。”
在几人或诧异或冷静的目光中,春子磕了三个头,两人认作父子。这两人需要时间建立感情,他们也不便打扰,白顾锦便去一旁解老马的绳子。卫航见马背负重许多,就连人也是大包小包提着,便问道:“白小姐,用不用帮忙?”
白顾锦起初没反应过来,自她四岁起便没人叫过她白小姐了,这时听到感觉也好像是在叫别人,她与白顾南相视一看,两人都乐了。卫航却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白顾锦收敛笑意道:“卫捕头,别介意,我就是听着白小姐这个称呼新鲜。这些东西看着多,其实没多大分量,我们自己就可以了。街上这么大动静,卫捕头那么忙,就不用管这些小事了。”
卫航道:“现在这消息是不是传的大街小巷都是?”
白顾锦点头道:“不错,除了不会说话的婴儿,估计没人不议论。”
卫航又道:“所有人都说是鬼怪作祟,白小姐信吗?”
白顾锦答道:“鬼神之说,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至于我,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事情谁能说个分明呢?破案是您的事,其他人只是人云亦云。大人,尽人事,听天命。”
卫航转头看向屋内,老李头和春子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估摸是明天就要重新开业了。他又转向白顾锦,眼神热烈:“那托梦这种事情存在吗?”
白顾锦不知他今日怎么了,为何对于鬼神之说起了兴趣,竟频频问话,再者他眼中的光芒以及脸部的不自然都让白顾锦心中奇怪,莫非这人也有所思所想的人?托梦只能由死人传达消息给活人,有的过了数年若是没投胎还是可以托梦,托梦人大多是心有牵挂之人。若是没被托梦可能是那人不想与凡世相见联系。白顾锦点了点头。
卫航表情一僵,眼中光芒骤减,变作一潭死水。
孟非忙道:“大哥,她就是个疯子,你也信她!”
卫航没说话。白顾南却生气了,拉着白顾锦往回走,这什么人啊,如实相告反而受侮辱。
孟非一脸尴尬,他只是想劝解卫航,话就脱口而出了,实在是有口无心,如果不是卫航在这里的话,他还挺有兴趣听他们多讲一些。
白顾锦根本就没有把孟非说的话放在心上,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想必卫航以前经历的事情让孟非紧张了,才口不择言。白顾锦行走江湖地早,见过不少人的冷嘲热讽,所以承受能力一直强大。任由白顾南拖着她走,也不过是正好离开这里罢了。走出几十米远,白顾锦挣脱了他的手,捏捏手腕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根本就没生气。”
白顾南停下来,看了看她,见她脸上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反倒是揉着手腕有些不满,他把手拽过去看了看,刚才他太用力,竟然没有注意把她的手腕拉扯红了,不由得有些懊悔。
白顾锦安慰他道:“没事。”
白顾南立刻踮着脚尖在老马背上的竹篓里翻找,他记得刚才买买买的时候路过一家药店,那里的药瓶子十分好看,素白静雅,他特意买了许多。白顾南心里着急,找的却更慢,终于才在竹篓的底部找到那几个小瓶子,这些都是外用的药,专治跌打损伤,白顾南取出来一瓶。
白顾锦惊讶,原来他这是为了给自己找药,不由得心里暖了:“街上人来人往的,总不能在这里上药啊,等我们回去再说。”
白顾南刚才着急,竟忘了这个,这便点头道:“好。”
第十一章 夜袭义庄,
白顾南也没将药瓶子再放进去,直接握在手里就这样到了家。大概是之前的事,他心怀愧疚,竟然一反常态的主动帮白顾锦卸竹篓,收拾东西,虽说这竹篓里大半都是他的东西,可还是让白顾锦受宠若惊。
白顾南平时懒散惯了,准确的说是对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也不会想着要去帮忙,你跟他说舍己救人无私奉献,他一定怎么弄也弄不明白,反过来还把你当成神经病。
所以今日他能够有如此表现,白顾锦欣喜感动之余,有一种终于把这个榆木疙瘩调教得好了些的激动。
白顾南指了指躺椅:“坐下,我给你上药。”
瞧,这孩子还会关心人了!白顾锦走过去躺下,视线正好看得到他埋头认真上药的脸,睫毛很长,相处这么久,白顾锦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脸,反正对方也没注意到她,白顾锦便堂而皇之地盯着他的脸看,看着看着,另一只完好的手还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蛋。
白顾锦内心话:这家伙睫毛怎么那么长,为什么我的这么短?这家伙皮肤真好,吹弹可破,比我一个女的都好!这家伙鼻子也挺翘,模样好看的像是被捏出来的,幸好他不是女的,不然多少男人要打破头来抢!唉,我要长着这样一张脸,估计就不愁嫁了!
白顾南抬起头看到白顾锦脸上如同慈祥的老奶奶一样露着笑容,不禁想到当初他做诱饵捉蔡先生那次,他也被蔡先生用差不多的目光看过,他心里莫名地一咯噔,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下,药膏涂偏了些。
白顾锦看他涂的也挺厚,有些心疼药膏,缩回了手道:“差不多可以了,我也没那么金贵。”
白顾南转身坐在台阶上,把瓶子放在一边。他回忆刚才上药时他看到白顾锦的手腕很细,可除了微微红色的手指印,还有几片小的破皮,应该是上次抓凶尸时蹭到的,可白顾锦都没有说,一定是怕自己担心。白顾南觉得也不能再提,转而随便找个话题道:“刚才街上老李头对那孩子说了什么?”
白顾锦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白顾南不解:“你不是讲你五识发达,这你都没听到?”
白顾锦一听知道这家伙一根筋的脑子又转不过弯了:“老李头选择只对春子一个人说,想必是些隐私的事,应该是只有春子和他爹知道的秘密,我怎么会偷听?”
白顾南点头又叹一声,微微失落地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有了兴趣,早知道刚才我应该听听的。”
白顾锦道:“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老李头,他应该会说给你听。”
白顾南不语,其实他也没多大兴趣,这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抬起头,见纸人坐在马背上正在薅着马鬃毛玩,老马也没在意,反而很宠爱地任由它这样做。白顾南突然有点不高兴,他一招手,纸人听话地飞到他的手中,白顾南用手指戳戳它的头,纸人反而抱住他的手指顺着胳膊往上爬,让他哭笑不得。
义庄之中,十具腐尸一排,五具焦尸一排,空气中蔓延着刺鼻的气味,全京城的仵作全都齐聚于此,义庄的地方很小,此刻围满了人,连呼吸都困难。徐良眉头紧皱,越发觉得这案子要命,要是平时这案子估摸要几个月才出结果,可他承诺的三天期限,如今就剩下明天一天了。真是要命!
信中标记出来的地方全都搜查完毕,每一处都挖出一具死亡多日的腐尸,死相凄惨,面目全非,和第一具腐尸身形相似,但更奇怪的是他们的毛发、指甲却并没有停止生长,看起来十分地诡异可怖。
最先检视腐尸的仵作事先准备了好几条浸泡的毛巾分给其他人,稍稍擦拭了腐尸的伤口,几人不约而同面露难色,又是和第一具腐尸一模一样的情况,死的怪异。这些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非人力能为,仵作见惯了死人,也见多了各种怪事,在他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敬畏鬼神的。可这种话他们敢想,却不能说出来,因此也更为难。
卫航用布捏起一具腐尸的手臂,发现手臂青紫,肌肉僵硬,但活动的关节却很灵活,尤其是腐尸的手指甲,泛着诡异的黑色。这实在是很不寻常,卫航又默默放下,问向旁边的一位仵作:“怎么说?”
仵作道:“死的蹊跷,我从业几十年从没见过这种事情。这样的整齐的伤口,那凶手至少要有千斤的力量。”
徐良叹气,他已不对这个案子抱有任何希望:“卫航,这个案子现在就由你全权负责了,我恐怕时日无多,得回去守着家里。”
卫航应下,徐良遂踱步走出。孟非看着不觉可怜道:“倒霉,摊上了这个倒霉事,大哥,你说该不会朝廷真的要徐大人的脑袋?”
卫航没回答,转而道:“上次你查的那二十六位失踪人口,看时间和身形,这些应该都是那里面的人。”
孟非道:“我会立刻带人去查证。”
卫航又道:“朱海,你留在这里看守这些尸体,绝不能再丢了。”
朱海道:“是。”
及至夜晚,折腾了一整日的京中才消停下来,在外奔波一整日的蔡先生也乘着夜色回来。他今日自送信起便一直呆在京兆尹内探听消息,直到白日太阳落下,方得以外出归来。
院子里,白顾锦多画了几个符咒纸人放在身上。白顾南则拿着毛笔有模有样地要给纸人上点颜色,纸人拼命捂脸,死活不依,白顾南则拼命哄它,找缝隙试探,两人僵持许久,白顾南转向白顾锦告状:“锦团,它不听我的话。”
白顾锦乐:“你拿这么粗的毛笔涂,它整个人都要被你涂成黑色了。”
纸人点点头,白顾南醒悟过来道:“那我换支笔。”说罢,俯身从一旁摆在地上的毛笔中挑出一只最细小的。纸人见状立刻飞到白顾锦这边,跳到她的肩头偷看白顾南。白顾南拿笔愕然:“你……”
纸人尖声道:“太丑,太丑!”
白顾南撇嘴:“你又不是只鹦鹉!”
白顾锦伸出手,纸人十分信任地跳到她的手心,白顾南有些惊讶,白顾锦解释道:“纸人是我做的,它通我的心意,知道我不会帮你伤害它。”白顾南点头,她又道:“你帮我拿个蜡烛来。”
白顾南以为是她需要准备蜡烛来对付凶尸,所以起身溜达进屋内,遍搜一圈之后没找到,他就直接拔出了烛台上的蜡烛返回。白顾锦接过蜡烛,用刀削出一点,涂在纸人身上。白顾南当下明白了,涂了蜡的纸人就不怕被他画了,敢情白顾锦帮纸人却不帮他,淡淡的忧伤掠过心头。
白顾锦瞧见他这样,心里知道他误会了,把自己刚刚剪好的一堆纸人都递给他道:“涂吧!”
白顾南这又高兴起来,心中一暖,拿起笔来兴致勃勃地涂纸人。
檐下的黑暗中钻出来一个人,正是蔡先生。他边走边得意道:“你们今天一定得感谢我。”
白顾锦抬头:“噢?”
蔡先生走过来,见他两人并排坐在檐下,之间仍有空隙,便也不见外地挤着在两人中间坐下,左右扭头冲两人一笑。
白顾南突然觉得这老脸像是贴在自己脸前一样难受,偏的老脸还要皱巴巴地挤出个“没有我不行吧”的猥琐笑容,他的脑海里竟然突地冒出来一句诗,虽然他只听过一遍,可此刻却异常地坚定清晰,“纵横交错,参差不齐这首诗,口方鼻直,眉棱眼深。未填沟壑,还碍丛林。”
“那个黑衣人根据京兆尹的话,可能是死了多年的梁王赵霆。不过京兆尹的人太年轻,可不太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蔡先生先卖了个关子,又道,“这你们就要感谢我了,我死了有上百年,死前是做老师的,当年也是桃李满天下,教出来不少当大官的学生。为了查找赵霆,我动用了这百年都没用过的人脉,找到了其中一位尚且留在人间的知道当年内情的。”
白顾南不想听他喋喋不休的啰嗦,直截了当地道:“别卖关子,鬼呢?”
蔡先生道:“他不肯出来,怕被人捉了去,不过他都告诉我了。赵霆是前任皇帝的第十六子,他母妃是个歌姬,极其美丽,容颜压过后宫里的所有人,可是听说她为人刻薄,皇帝不怎么喜欢她,连带也不怎么喜欢赵霆。赵霆从小就表现出极高的音律天赋,性子又敦厚温和,对待仆人也能够宽容大度,宫女太监都很喜欢他,但是其他皇子就不这么想了,认为他这是下贱,自甘堕落。”
白顾锦想到了那双漂亮的手,又想到了那双手弹出来的乐器会怎样动听。别人看人看脸,她倒是对手有感觉,于是觉得可怜道:“那他自小应该很艰难,皇帝老爹不喜欢,其他兄弟也不喜欢。”
“的确,赵霆和当今皇帝的友谊就是在当时建立起来的,那时当今皇帝也只是个默默无名之辈,在一众皇子中并不起眼,他比赵霆大九岁,两人应该是惺惺相惜成为朋友。”
白顾锦不解道:“那为何他现在会这么做?”
蔡先生道:“那就要从几件事说起了。这是我那个学生听另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太监总管说的。”
白顾南皱眉:“等等,怎么又来一个鬼?”
蔡先生不屑道:“你以为鬼就那么寂寞无聊吗,鬼也喜欢扎堆凑一起玩,尤其是多年未见的一个熟人死了变成鬼,那两人是要有说不完的话的。再说变成鬼了,谁还给人守着那点秘密啊,在我们鬼界,人类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白顾锦见他大有要深度讲解一下鬼生的哲学问题,连忙打岔:“蔡先生,说回那几件让赵霆改变的事吧。”
蔡先生道:“第一件是当年轰动全国的太子游园事件,这么几十年过去,朝廷又有心掩埋,你们肯定都不知道了。太子游园是发生在赵霆八岁那年,当今皇帝赵昚当时还不是太子,太子是皇帝长子,性格嚣张跋扈,时常打压其他皇子。当年太子得了两头一人高的藏獒,带着一群皇子逃学游园,本来游得好好的,谁知道藏獒从笼子里冲了出来,对着船上的皇子们、宫女太监们撕咬起来,几位皇子纷纷跳了水,哪知那畜生会水,竟跳进湖里追赶,两头藏獒左右围攻太子,那种情况谁敢救啊,那太子就被活生生给咬死了。那天过后,皇子死了三个,伤了七个,赵霆也是当时被藏獒抓伤了脸部落下的疤痕。不过赵昚那日没去,他是被太子打伤了躺在床上,也因此逃过一劫。当时调查了许久,发现太子时常虐待那两头藏獒,笼子是生锈不结实,所以藏獒逃出来才一直追着他咬,为此皇帝杀了几百名宫女太监陪葬,朝堂也动荡了好多年,直到赵昚坐上太子之位,一切才归于平静。”
“第二件是赵霆母妃死亡的事,他母妃死的很蹊跷,当时老皇帝死了,赵昚登基,赵霆的生活就好了很多,建了府邸,还娶了个贤惠的妻子。可他母妃没一年就死了,我之前也说过了他母妃长得十分漂亮,她死的那年三十二岁,收殓她的宫女太监却说她长得比刚出阁的姑娘还好看。为什么说她死的蹊跷,听说她死前有点衣衫不整,身上也有青紫的痕迹。但是这个就是传闻了,因为宫人也被安排殉葬了。”
“第三件是赵霆妻儿死亡的事。那时全国都在闹天花,赵霆的孩子大概三岁多,赵昚也有个六岁的儿子,这两个孩子整日形影不离,比当年赵霆和皇帝的关系还好,谁知两个都得了天花死掉了。赵霆的妻子随后上吊自杀,等处理完后事,赵霆就放火把自己给烧死了。【追封,告示兄友弟恭如何性格好如何】。”
“那赵霆既然和皇帝关系那么好,他又是自杀而死,他死了为什么要扰乱祭天仪式?”白顾锦疑惑,转念一想又道,“其实祭天为的是全国百姓,受益的是皇帝,赵霆总不可能跟全国百姓有仇,他是要报复皇帝。”
蔡先生深深点头:“我刚才说的那三件事是经过了几个人传出来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当时的参与人知道,我们听到的已经被美化了,赵霆为何抱有这么大的恨意,恐怕只有他和当今皇帝知道了。”
白顾南还有一处没弄明白:“听这意思,赵霆也死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到现在才报仇?
蔡先生道:“许是当时能力不够。”
白顾锦道:“皇帝受天命,皇宫是诸天精气汇聚的地方,暗中自有天道保护,赵霆成了鬼也就难以进皇宫报仇了,所以他才蛰伏这么久动手。”
白顾南微微有些忧伤,这两个人什么都懂,而他只会问为什么,在这样讨论观点的时刻,他总是插不上话。不过白顾南很乐观,插不上话自然有插不上话的好处,比如他可以随时为他们添茶倒水,鉴于鬼不用喝水,所以他只用倒满白顾锦一个人的杯子。
白顾锦喝了一口水道:“我预备把十具凶尸都给带走,不信他不来找我。”
白顾南附和道:“对,逼他现身!”
蔡先生积极表态道:“那我也去,赵霆在我的地界放了个凶尸,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三人遂同行来到义庄外,夜风寒冷,天上的星星少的可怜,门外仍旧高高挂着两个惨白的灯笼,与以往不同,有两个衙役抱着胳膊蹲在门槛上说话。
门口的两个衙役,其中一个是孟非,他对于被分配到这里来看尸体其实怨念很多,丢了一具尸体,不代表这十具也会丢,谁会闲的没事来偷尸体,十具,得来回运几趟啊!不过他这人有点小聪明,知道什么该抱怨,什么不该抱怨,比如此时他一边考虑着徐良要是丢了官他要不要也换个地方供职,一边还乐呵呵地跟另一个衙役聊天说话。
三人原本有点想等他们受不住睡着,可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太冷了,那两人打了好几个哈欠还硬在强撑。蹲在草丛中的三人倒是先受不住了,蔡先生嫌无聊,白顾南嫌地上水多,白顾锦是蹲的腿麻。
蔡先生第一个开口:“怎么办?”
白顾锦:“我只带了一根迷香。”
白顾南:“打晕他们。”
蔡先生:“放着我来。”
话毕便没了人影,义庄门口两人直挺挺倒下,门从里面被打开,蔡先生冲他们隐身处招招手,白顾锦与白顾南不由得佩服,这速度比千里马都快,让他送信真是大材小用。两人快速地走到地方,白顾锦以防万一点了迷香,放在这两个衙役的鼻下给他们闻了一会儿。然后三人来到窗下,白顾锦用手指戳了个洞,白顾南依样画葫芦也在旁边戳了个洞,睁着眼睛往里面瞧。屋内还有十个衙役在地上打着铺盖睡觉,另一边十具凶尸被白布掩着安静地躺成一排。白顾锦将迷香从洞里插进去,一手扶着另一端等待。
白顾南觉得费事,不解:“为什么不让蔡先生直接一人给一棒子打晕了?”
白顾锦:……
蔡先生:“打人属于暴力行为,一般情况下尽量温柔点。”
等迷香燃的差不多,三人推门而入,黑暗中一具躺在角落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三人吓了一跳,凶尸:“吼吼吼……”
原来是朱培。
凶尸朱培一挥胳膊,屋内刮起一阵风,覆盖在凶尸身上的白布被掀开。三人一看,这些凶尸全部面色铁青僵硬,从脖子上密密麻麻开始爬上来青紫的痕迹,像是藤蔓一样生长,蔓延到脸部,他们的指甲又粗又长,比白日里又增长不少。可不是吗,屋里有十个年轻壮汉睡着,人在睡觉的时候防御意识最差,精气神最弱,最易被鬼物摄取精气,这些人简直是在为凶尸提供营养!白日里有黑狗坐镇,日头暴晒,凶尸不能做什么,到了夜晚,就是他们生长的最好时间。
白顾南自走进屋内就敏感地闻到凶尸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寻根究源发现墙角的一个水盆中盛着乌黑的墨汁一样的东西,和凶尸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端起水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