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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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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凶尸,报复杀戮
“这朱家沟本也是一片祥和之地,四面环山,山中草木繁多。因占着天时地利,在山中放养、圈养牲畜者许多,不料这里也被些亡命之徒当做藏身之处。密林深深,纵横交错,没人愿意费时费力地去搜寻一两个人。这些人在山里住着安全,还可以随时下山打劫,所以很多被官府张贴告示捉拿的人喜欢往这里逃窜。赤红沙就是其中的一位。”
“赤红沙因杀了江南富商一家三十六人被官府通缉,后来流窜到这里,不知听了谁的话,也跑进山中住去了。像往常一样,官府面对连绵不绝的山脉感叹一番打道回府。可没成想,赤红沙贼心不死,半个多月以前下山掳走了朱屠户的妻儿。这事正好被村子里有个放牛的憨娃看到,憨娃跑回来说了,几个年轻汉子就一起到山里去找人,半山坡上就看见了朱屠户妻儿的尸首,可怜那妻子被人躏辱过,那孩子才不过四岁,一个个尸首分离。”
说到这里大爷唏嘘了几声,他接着道:“我不忍心让朱屠户看到他们的惨样,就让人当场把他们给埋了。后来朱屠户赶回家中,疯了似的往山里面冲,谁拦他,他砍谁。再后来,我们上了山,看见之前垒好的坟被人给扒开了,而朱屠户也不见人影。我担心他跑进山里报仇,怕他也得死了,就让人去官府报案。官府说这么大的林子根本找不到,只登记了下,又把人给打发回来。后来有个卫捕头自己跑来说要帮我们找人,他进去山里三天,最后绑着悍匪赤红沙出来,只是朱屠户人还是没找到。”
那位不请自来的卫捕头大概指的是卫航,虽然白顾锦只见过他两三面,但这人办事谨慎沉稳还是给她留了不少印象。
大爷歇了口气道:“法师,你说你是捉鬼的,你的意思是赤红沙变成鬼了,要继续来这里作乱吗?”
白顾锦无意增添他的忧虑,沉吟片刻道:“您多虑了,我曾听人说起过这桩凶案,今日路过这里,瞧见山中有黑气挥之不散,想是死人怨气冲天,怕影响了这一方气运,故而前来超度亡灵。您可否引我们去那位朱屠户家看一看?”
大爷欣然道:“自然。”
大爷一路领着他们,边走边说:“朱培跟他的妻子感情很好,这家里本来人人羡慕,谁知出了这种事情。”他感叹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子道:“呶,那就是朱培的房子!唉,这院子没人收拾,草都长起来了!”
白顾锦看过去,朱屠户的家是典型的农家小院,和其他房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建了一个篱笆圈着院子,院中开垦了一小片菜园,看这样子,这里曾经是一个温馨的小家。只是,白顾锦手一指问:“这房子有人进去过吗?”
大爷连连摆手道:“没有,自从朱培失踪以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
白顾南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这房门上的锁似乎被人给打开了。”
大爷愣了一下,快走几步到了门口,一个缺了口的门锁斜着挂在一边。他脸色突然有些难堪,随即骂道:“肯定是哪家的兔崽子干的好事,这个不要脸的孬货,连死人的东西也偷!”他还想再骂,顾及着旁边的两人又忍住,不好意思道:“让两位法师见笑了,我真没想过还会有这种事发生,实在是太丢人了!等会儿我回去一定把偷东西的贼给抓出来!”
白顾锦拿起锁看了看,锁孔并没有被人撬的痕迹,锁身有划痕,她比较倾向于是凶尸回来过,用蛮力打开了锁。推开门的一霎那,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像是什么东西发酵了很多天的难闻气味。白顾南立刻闪到一旁去,动作快得把站在他旁边的大爷都给吓了一大跳。
大爷露出尴尬的笑容,看着白顾南安慰道:“可能是屋顶漏雨。”
京中这两日才下起了蒙蒙细雨,即便屋顶漏雨,家具也不可能发霉的如此之快,应是凶尸白日躲藏在家中留下的气味。白顾锦抬脚走进去,如她所料,屋子里的东西被扔的乱七八糟,桌上墙上还有很多的抓痕,衣柜摔在地上,有一件十分破烂的血衫扔在一旁。白顾锦记得这就是那具凶尸穿的衣服,看来他不光回来了,还换了衣服。她用脚一踢,把血衫和其它散落出来的衣服裹在一起。
大爷望着这满地狼籍脱口而出道:“不像是有贼光顾了呀!”
白顾锦看了他一眼,连他都能看出来这里有问题,更何况是接下来的卫航呢!
白顾南这时从外面探出个脑袋道:“不如烧了吧!”他刚才嫌弃屋子里的味道不肯进来,这时探出个脑袋倒是一本正经地和他们商量。
大爷连声道:“那可不行,万一哪天朱培回来了呢?房子烧了,他往哪里去住?”
白顾南心道那人早就死了,就算是被您给遇见,见着了也得吓得屁滚尿流的,不过大爷有意为人着想,他也不好挑明说没人来住。他看向白顾锦,这种为难的局面她应该见过不少,想必对付起来游刃有余。
白顾锦接口道:“大爷,您听我说,无主的房子,孤魂野鬼也喜欢往里面住。要是日后真有人住到这间屋子,那些孤魂野鬼都会缠上他,让他疾病缠身,一命呜呼!您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有理有据,不仅成功说服了大爷,还让白顾南暗地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白顾锦继续道:“大爷,房子一烧,那些孤魂野鬼没有去处,自然就离开了。这样吧,等我们离开后您就把这里给烧了,越快越好。”
因为对于鬼的恐惧,大爷立刻点头道好。
既然凶尸不在这里,那么他一定是去找自己的妻儿了。白顾锦道:“大爷,你们把朱培的妻儿埋在哪里,我想去给他们上柱香,念念经。”
大爷踏出房门,指着附近的一个山头道:“就是在那座山的半山腰上。”
白顾锦见那山并不远,料想能够很快到达,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转头道:“大爷,还有一件事拜托您,我们两个来这里的事情,请您不要告诉其他人。”
大爷奇怪道:“为什么?”
白顾锦无法解释,她不能说是‘因为待会儿有个捕头要来这里查案,你不要把我供出去了’之类。于是她掐指一算,叹了口气道:“我损了这些孤魂野鬼的利益,他们定然想要报复我,所以你切不可与外人说起我俩的样貌,不然我们就要被他们纠缠了。”
大爷忙答应道:“法师放心,你替我们赶走这里的鬼魂,还分文不取,我肯定什么也不说出去。”
白顾锦点头谢过,然后便上了山。可等她真正走到山中时,脸上已没有刚才的淡定自如。这山中树木连荫,遮天蔽日,偶有树梢头的风吹来,如果说来时赶着牛车,人被晒得焦灼几分,那么现在虽然不晒日头、微风拂面,白顾锦心里的焦灼却比来时还要多几分。这便是因为有了山林的庇护,凶尸可以逃得无影无踪,她一个人即便再厉害,也只能像没头苍蝇一般在这里碰运气。再过一段时间,凶尸自主的意识就会完全消散,沦为杀人利器。白顾锦难以想象一个暴起的凶尸会给这一片地方带来怎样的危害!
白顾南是抱着游玩地心态上的山,他很少出门,这时上山他只当做是踏青,可惜与他结伴同游之人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都要飞起来了!他这样在心里闷闷不乐的,却也脚不沾地紧跟着白顾锦。
百米之外就是凶尸妻儿的坟墓,因为周围地面比较平坦,所以白顾锦老远便看到了这两个凸起的小鼓包。一大一小,倚在一起。白顾锦并未靠前,只因四周的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让她内心警铃大响。
这里有死人。
白顾锦环顾四周,这股血腥味原本淡不可闻,她辨别出来以后,却觉得这味道其实很重,只是因为山风吹来吹去,把血腥味冲淡了而已。可是周围都是树,并没有死人的痕迹,这倒是奇怪了!
白顾南一旁道:“看来凶尸也不在这里,估计逃远了,我看你可能是捉不到了!”
白顾锦从身上掏出几张符纸,叠在一起道:“你不知道凶尸的危险性,在你没来之前,我曾经捉过一只凶尸,它一夜暴起屠杀了半个村子!所以我不能放任它离开。我现在撕几个纸人,让它们在旁边找找看有没有凶尸的踪迹。如果找不到的话……”白顾锦摇摇头,她暂时不想去想那方面的事情。
白顾南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白顾锦既然想做,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他又转念一想觉得怪怪的,道:“你既然身上带有纸,为什么要撕我的折扇?”
白顾锦愣了一下道:“自然是你的折扇丑。”然后低头撕符纸。
白顾南心情忧伤了一下,他掏出怀中的纸人点点它的脑袋:“哎,她说你丑!”
纸人举双手抗议。
白顾南逗弄着它心情愉悦了些,见白顾锦忙着撕纸人,没空理他,他也不无聊,左看右看,找了颗两人环抱的大树靠上去。他嘴上虽然没说,其实走这么长时间路挺累的,白顾锦只是额头沁汗,不喘气不红脸,他却有些吃不消了。白顾南一边靠一边想可能是自己很少出来走动,所以体质虚弱。他这么一靠,支撑他的树皮却清脆地咔嚓一声,好像是裂开了。白顾南回头一看,见树皮很明显裂来几条缝来,他心中疑惑这树怎么这么弱不禁风,一边手已经伸出去探究竟。
看清楚里面的情形,纸人咻地一声钻回了白顾南的怀中。
白顾南也不由得后退几步,面色骇然道:“锦团……”
白顾锦闻声望去,她只看到白顾南略微颤抖的背影:“嗯?”白顾南偏了偏身子,她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那是一个被凿开的树洞,更像是一个棺材,里面有一具新鲜的男尸。男尸尸首分离,他的脖子上已经凝结成一个大大的血痂,由于没有脑袋,所以看起来会以为个子并不高。白顾锦站在旁边可以清楚地看到穿行脖子的大血管、筋膜和骨痂。他的整个身体更像是被生生按进这具“棺材”内,两只肩膀被动向前缩着,两条腿并拢在一起。而他被砍下的头颅则被摆在他垂下的双手之中,看上去给人一种他自己用手把头托着的感觉。那人头瞪着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恐怖狰狞。
“这是报复,”白顾南此时平缓了心情道,“刚才那个大爷说过凶尸的妻儿被赤红沙杀害,也是这么个死法。”他看了看四周,周围像这样的大树还有很多,说不定哪一颗中就藏着这样一具尸体。
白顾锦将手中裁剪好的纸人放出去,几个纸人四散飞开,它们停在树干上敲敲闻闻嗅嗅,察觉出可疑的地方就合力将树皮给剥开,这样做完,数了数,一共有五具新鲜尸体,姿势和他们刚才看到的男尸一模一样。
“这些人应该是逃进山中的人,凶尸把妻儿的死怪罪在他们身上,所以杀人泄愤。你看凶尸把他们摆放成面对坟地的姿势,这既是报复,也是忏悔。”白顾锦伸手去触碰那双圆睁的眼睛,拂了两下还是没能让那惊恐的眼睛闭上,只好作罢。
白顾南道:“那现在怎么办?”
“逼他现身!”
卫航和孟非刚走访了两处,骑马时孟非半开玩笑地提道:“咱们衙门的仵作跟我分析案情,说什么那死人生前是个左撇子,大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卫航皱眉道:“这种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孟非略委屈道:“案宗中也没有写谁是左撇子的,我想着也没什么用。再说了,仵作又不是捕快,能破案吗?”
卫航沉默了下,仵作的出身都很低,被人瞧不起也是常见,不过,他以前办案的时候好像听人说起过是有个左撇子的。他勒马调转方向,“去朱家沟。”
他们到时恰好看见远处浓烟滚滚直入天际,以为是哪家失了火,于是狠抽了□□的马两鞭子,奔着救火的念头一路飞驰。他们来的还是晚了,这房子已被烧得差不多了,若是有人被困在里面,肯定也被烧死了。
卫航利索地翻身下马,孟非紧随其后。
有人认出了卫航,立刻惊喜地叫道:“卫捕头!”“卫捕头来了!”
卫航被这里的人当做是英雄一般簇拥着走到最前面,面对着滚滚浓烟,他向旁边的人询问道:“朱大爷,有没有人受伤?”
这个大爷正是之前和白顾锦他们聊天的那人,他笑道:“没事没事,一个空房子!”
卫航点头道:“那就好。朱大爷,前两日衙门发现了一具腐尸,我们怀疑他可能是朱培。我记得您曾经说过他是个左撇子,对吗?”
朱大爷点头道:“是的。真是朱培吗?他死了?”
“身上几乎全烂了,所以是谁还不确定。”他想了想,又问:“那人的腋下有痣吗?”
一个人道:“有,我们一起下河洗澡时我见过。”
“在哪一边?”
“左边!”
朱大爷年岁长,觉得这话肯定不是随便问问,当下问道:“是朱培吧,你说他怎么也死了呢!这一家子可真惨啊!”
卫航回避了这个问题,他不能说出事实,不然村民们提出安葬尸体的话,他也没尸体交出来。于是他道:“等我们确认了结果,再通知你们。”
一旁有人唏嘘道:“这一家人都没了,房子也给烧了!”
卫航疑惑道:“这烧的是朱培的房子?”
“是啊。”
“为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都看着朱大爷不说话。
朱大爷猛抽了一口烟道:“卫捕头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刚才有两位法师说这屋子招鬼,让我们把房子烧了。”
卫航觉得怪异,怎么偏偏他来查案的这一天,冒出来个法师把房子给烧了?这也太巧了!
孟非道:“那都是骗人的把戏,你们遇见的是什么样的法师?”
朱大爷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我答应过法师不把他们的样子说给人听,所以……”
“算了,孟非,我们走。”卫航不想为难别人,再说他也不信什么法师,他来这里是为了查腐尸的身份,现在确认了就可以了。
“等一等,”朱大爷叫住了他们,“那两位法师往山上去了,说是要超度亡灵,你要是想见他们的话,可以去碰碰运气。”
第七章 收服凶尸,焦尸
“这样做有用吗?”白顾南看着这几处火堆很是怀疑。
白顾锦默不作声,此刻熊熊着火的是那五颗装尸体的大树。事实上人死了就没了,魂魄脱离□□去往生,用不着搞什么礼仪下葬,白顾锦办事从来不拘泥于形式,像这样一把火把人烧成灰烬的事情在普通人看来是穷凶极恶,但在白顾锦这里确实吸引凶尸的好办法。其实更好的办法是刨坟烧棺木,凶尸对自己血脉亲人的气味自然敏感,将它引来的几率也更大。可是白顾锦情感上不想再让那对可怜的母子受折磨。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坟墓里的两人就是她接下来的选择。
火势已经蔓延到树的整个躯干,在烈火中,尸体的皮肤、衣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白顾南用袖子掩着鼻子道:“锦团,凶尸什么时候出现啊,它再不出现的话,我就要被熏晕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捂鼻子捂太狠了,白顾锦听着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在说话,她曾经在街上见过一个采买的公公,面白无须,声音阴柔,行为举止像个女子。白顾南装作晕倒地将头支在她的肩头,白顾锦耸了耸肩膀,想要将他的头从肩膀上抖掉,奈何白顾南的头倔强得很,死活扎在她的肩膀上不起来了。白顾锦奇怪道:“你不是闻惯了尸气,这点味道你就受不了了?”
白顾南皱眉道:“我是闻惯了尸气,但这种这种气味是烧焦的尸体味道,我从来没有闻过,也不习惯。就像刚才在房子里闻到的霉味,我也觉得很难受。”
白顾锦随即道:“那你躺着吧,凶尸我一个人就行。”
白顾南扒拉了两下面前的草,将它们捋顺,翻身一躺道:“其实,我本来也没准备帮你。”
白顾锦:……
“刚才见你看到尸体的反应,虽然震惊,却很淡定。”白顾南侧头问道,“你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接触的多了,不管遇到什么心里都有准备,也就没你那么吃惊了。”
白顾南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现在已经是十全十美的人了,唯独有一点,我没有像你这样淡定自若的气质,日后你要是再出门去把我也给带上,我需要多见见世面。”
他说着这么正经,让白顾锦很是无语:“你成语用的不恰当,十全十美就是没有缺点。应该说你是块璞玉,需要打磨。其实你少开口就好了,别人不了解你也就不知道你的缺陷。”
“这话你憋在心里很久了吧?”白顾南斜眼一瞥,“不过你这是答应以后带我一起捉鬼了?”
白顾锦莞尔一笑:“随你。”
又过了一会儿,风中传来“呼哧呼哧……”的动静,一面的草木突然被大力推开压倒,身形魁梧的凶尸从林中跳出,他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脸上遮着一块破布,指甲长了四五厘米。他速度快得像风,移动起来看上去像是在跑又像是在飞。凶尸四下看了看燃烧的死尸,然后挪动到墓碑面前,手指覆上墓碑,“吼吼吼……”
白顾锦大喝一声:“困!”
铃铛脱手而出,瞬间增至几倍大小,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凶尸跳转过身,五指成爪,恶狠狠地与铃铛硬碰硬,嗞……他的手指还未出碰到铃铛的实体,金光已灼伤了他的皮肤。凶尸略微犹豫一下,接着毫不迟疑地用身体去撞向铃铛。就在他要接近铃铛的那一霎那,铃铛又突然收敛光芒,缩小如黄豆般大小,飞到他的上方,然后再次变大,金光再现,将凶尸困在光华之内动弹不得。这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
白顾南从地上跳起来,拍手叫好道:“行了,凶尸收服了!”
白顾锦看了他一眼道:“别高兴的太早。”
华光之中,凶尸仿佛不知疼痛一般拼命地撞击着光壁。人被炼化为凶尸后,狂躁无情,嗜血好杀,力大无穷,行为不知疲倦。光壁转眼之间裂出几道细小的缝隙。
白顾南惊疑不定道:“你在等什么,再过一会儿他就跑出来了!”
白顾锦道:“我还不能够杀他,我还不知道幕后凶手是谁,是谁在主导这一切。”
“那你要怎么办?我看他好像不知道疼。”
白顾锦扯下手腕上的另一只铃铛掂在手里,道:“等他出来了我就再把他关进去,多关几次他就知道没办法逃走,然后可能就死心了。”
可能?白顾南难以置信道:“这也是个办法?”
“当然,他也是受害者,我不能随便杀人。”
正说着话,凶尸冲破光壁而出,呼啸着抓向这边,上方的铃铛暗淡了下,变作原来大小掉在地上。白顾锦手中铃铛紧接着飞出去,直直砸向凶尸的脑门,被这股力道逼停,凶尸迟疑地看了看白顾锦,然后目光一转盯上了白顾南。
白顾南一怔,“啊……”地一声跑开。
白顾锦只觉得面前一阵腥风吹过,再扭头,白顾南已手脚并用爬上了树,纸人紧紧地贴着他的头顶,两个都是一脸紧张。他的脚底下,凶尸伸长了手指,一蹦一跳地勾他的脚。
白顾南抱着树,低头一看,凶尸的指甲离他有些距离,于是劝道:“不要徒劳,你够不着我的。”
凶尸:“吼吼吼……”
白顾南:“又不是我打的你,可不可以讲点道理!”
白顾锦此刻已召回两只铃铛,她手一翻转,铃铛再次飞向凶尸的上方,金光万丈,凶尸被困,急吼吼地想要跳出来,用头猛撞光壁。
白顾南觉得身上热热的,一看被金光罩着的地方皮肤被烫的红红的,连忙呼道:“锦团,这金光也伤我!”
铃铛“咻”地一声又撤回到白顾锦的手中,白顾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拽住凶尸的胳膊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凶尸从地上爬起来,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叫声。
白顾锦厉声道:“朱培!”
凶尸:“吼吼吼……”
见凶尸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白顾南插嘴道:“他大概已经没多少人性了,你想用这种办法唤醒他有点难。不如先拿紫葫芦把他给收了,以后慢慢盘问!”
“葫芦只能装鬼魂,他有实体,收不了。”白顾锦解释道,同时手中的两个铃铛飞出,重重砸在凶尸的身体,凶尸大吼一声,不顾铃铛的重击,冲她的面门抓来。白顾锦当胸一脚踹过去,翻身骑在凶尸的背部,用铃铛猛砸他的头部,不一会儿,脑袋就开了花。
凶尸连续撞击了几个树干,然后一把将白顾锦摔下。白顾锦就地打了个滚,铃铛此刻弹向凶尸的额头,发出一声巨响,凶尸直挺挺地向后躺下,白顾锦纵身一跃跳到他的身上,手中拳头大的铃铛立刻就要砸向他的脑袋……
白顾锦没下得了手,蓬乱的头发下,一双挣扎痛苦的眼睛望着她。她的目光往下移,一条扭曲的蚯蚓竖直地趴在凶尸的喉咙处,那并不是蚯蚓,只是形似蚯蚓的被人缝在皮肤上的黑色粗线。他,喉咙受伤了吗?所以只能发出听起来完全是凶尸的声音。
白顾锦道:“你知道你杀的这些人,他们跟你妻儿的死没有关系。伤害他们的凶手已经认罪伏诛,别拿这些无辜的人来抵命。”
凶尸不说话,眼中流下一滴眼泪。
“你可知道你这副模样日后只能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行尸走肉!你难道不想脱离肉身投胎转世,今生未了的缘分,不论是夫妻之情还是父子之情,来世尘缘定会有安排。我来找你,并不是要收你杀你。有一位无辜的老人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入狱,那个把你变成这副模样的恶人却逍遥法外。朱培,你若愿意悔改,我答应将你的魂魄从身体里剥离出来,送你去往生。”
白顾南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缓缓道:“你要是答应的话,就眨眨眼。不答应的话,我们就只好逼你帮我们做事了。”
白顾锦扭过头,恨不得将手中的铃铛砸在他头上,这家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白顾南丝毫不解其意,一脸探究地询问。他说的又没错,白顾锦肯定不愿意放过这个线索,如果真走到那一步的话,白顾锦的铃铛肯定砸的砰砰响。
好在,在两人热切的目光下,凶尸眨了眨眼睛。
白顾锦松了口气,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顾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看到白顾锦虐待凶尸的画面。
白顾锦用刚才撕下的符纸搓成一条绳子将凶尸的双手绑住,又咬破食指滴了几滴血在上面,就成为一个囚禁凶尸暴起的锁链。
卫航与孟非看着林中的五具焦尸面露难色,他们来追踪一个不算的上线索的线索,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么震惊的事件。
孟非看着卫航那苦大仇深的脸,小心问道:“这闻起来被害也是这两日的事情,尸体还有热度,放火的人可能刚刚离开,我们要不要去追?”
“不必了,我们一路上山都没碰到人,凶手可能顺着其它的路离开了。”这林子这么深,追查只是无劳。卫航挨个看了眼焦尸的头颅,因烧的并不严重,可以辨出五官样貌。他半响道:“这些人我见过,他们是逃进山中的通缉犯。”
孟非吃惊道:“大哥你见过他们?”他心里奇怪,他知道卫航当初为了抓赤红沙来过这里,可从没听说过他和这些人还有过交际。
“不错,你们都以为是我抓住的赤红沙,其实是这些人主动把赤红沙给绑了。如果他们没有帮我的话,赤红沙估计到现在也落不了网。”卫航回想在山中的三日,结识这些被人当做是穷凶极恶的逃犯,竟然是他久违的快活时光!真是可笑啊,捕快和逃犯成为了知己!
孟非沉默不语。
卫航接着道:“这可能是一场有组织的连环杀人案,闹市的腐尸,再到这五具焦尸,我总觉得后面还有更加诡异的事情会浮出水面。那两个法师也出现的莫名其妙,恰好今日出现在此地,又恰好进了这山中。孟非,你留在这里好好打探一番,务必问得他们的样貌。”
“放心吧,大哥。”
白顾锦本是担心凶尸被大家看到,故意挑了另一条路下山,没想到阴差阳错也避开了卫航,省了许多的麻烦。等到他们下山,下午的时光也没了,太阳也落了山,天边涌现出一道道的晚霞。
先前的马车还在原地等着,赶马车的人见他们多了一个人心里奇怪,可毕竟是别人的事,他也不说什么。可是走着走着,总觉得多出来的那个人奇奇怪怪的,身上仿佛有在垃圾堆里打了个滚又晒干的味道,而那人包裹的又很紧,看不清面容,故而好奇心上来,一路偷偷摸摸地观察他。
白顾锦好多次担心这人偷窥的目光激怒凶尸,捏紧了手中的铃铛做准备,可她也不知道是应该把这人给敲晕预防事情发生,还是应该把凶尸敲晕防止他暴起。她越想眉头越紧,手心也不由得出了些汗。
白顾南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掏出一锭银子对赶车人道:“早点到地方,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赶车人立刻被银子吸引过去目光,顾不得看凶尸,卯足了劲往城里赶。
白顾锦眼睛一亮,没想到问题轻轻松松就被他化解了,随即夸奖道:“白顾南,我觉得你开始懂得一点人情世故了。”
白顾南心情愉悦地冲她弯了弯嘴角:“是啊,这是我所剩的钱里面,最小的一块了。”
敢情人家跟自己关注的点不一样,白顾锦微笑:“当我没说。”
在鸿儒客栈的门口,白顾锦向小二取了老马,也不用栓绳子,老马自动驮着自己的口粮跟着马车往家里走。
入夜微凉,商铺大都已经关门,此时也不是中元节日,没有什么夜生活,街上只有零星的路人。倒是也方便了白顾锦他们将凶尸带回家中。前门自然是进不去的,马车停在后门,赶车人开开心心地接过钱,还不忘留下自己的住址,预约再次合作。
待他们进了院子,将一切收拾妥当,住不净巷陌鬼突然从墙角冒出来,吓得老马冲他嚷了半天。住不净巷陌鬼一脸无辜地道:“这好像不是马,是条狗。”
白顾锦拉住老马的缰绳,一面安抚它,一面道:“你别吓着它了。”
白顾南闻言心中莫名,在林子里他被无头尸体吓到的时候,也没见白顾锦这样哄他。他抬起头,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邪念:“这匹马和我一样需要多见见世面。”是的,多看点无头死尸提高下承受力。
老马对上他的眼神,总觉得这话不怀好意。
住不净巷陌鬼这时走到凶尸面前,拿鼻子嗅一嗅,一股呛人的味道让他连忙别开了头。
凶尸:“吼吼吼……”
住不净巷陌鬼害怕地缩了下身子,转头询问道:“他就是那具被发现的凶尸?”
白顾南站到他旁边,感叹地道:“是啊!”
这声音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品好像带有一丝的哀怨和叹息,仿佛在抓捕凶尸的过程中,他也出了不少力似的。
“我倒是小瞧你们了,没想到你们真把他寻回来了!”住不净巷陌鬼拿起凶尸的手看了看,黑色的指甲泛着幽光,他又道:“这东西这么毒,肯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想到他被凶尸逼到上树,白顾南心虚地用微笑点头掩饰。
白顾锦从房中走出,手中拿着纸笔,她冲凶尸招手道:“朱培,你会写字吗?”
凶尸摇了摇头。
“我会写呀,让我来写,我生前还是个举人呢!”住不净巷陌鬼摩拳擦掌,他对白顾锦有兴趣,对凶尸也有兴趣。
白顾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是凶尸开不了口,所以才让他写字的。住不净巷陌鬼明白过来“噢”了一声,白顾南又道:“不会写字,会画画也行。你可以把知道的东西都画出来。”
白顾锦点头,将纸笔递给凶尸,凶尸挪在一边艰难地用手指在纸上作画,可画出来效果很差,好像是什么又好像不是什么,他们三人凑近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白顾南指着画中一团一团黑色问:“这到底是什么?”
凶尸:“吼吼吼……”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白顾锦道。
曾有古籍记载,帝女儿为战变旱魃,旱魃出世,赤野千里,人神共愤,天怒人怨,帝使隽羽携通灵宝镜前往,使凤凰送去最美丽的羽毛,又使青龙降下甘霖。旱魃用无根水洗澡,用羽毛装饰自己,用通灵宝镜欣赏美貌,回忆起以往的单纯善良,于是迁居佛佛,蜀中大旱解。
后有人根据这一典故创造出一门秘法,可使铜镜、无根水与檀香看到人的前世,或者是生前。此法又名为雾里看花(入梦似梦非梦).
“这个办法凶险吗?”白顾南望着紧闭的门窗,他摸了摸胸口,心似乎被人给提起来了,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是吗?
住不净巷陌鬼坐在井沿上,两条腿耷拉下来,甩来甩去,他一会儿看看老马,一会儿看看白顾南,然后才回答道:“放心吧,我看这小妮子厉害的很!”
白顾南扭头见月光斜斜打入井中,住不净巷陌鬼赤着脚很是满足地吸收着夜晚的光华,白顾南眼睛微眯,语气带了一点严肃道:“你下来,不许坐我的井上。”
住不净巷陌鬼谄谄地从井沿上滑下来,许是面子挂不住,又不服气道:“干什么都是有危险的!就比如我坐在这井上,都能被你给赶下来!”他边走边嘟囔,刚走了两步,听见后面有一句低下来的声音。
“那你还是坐过去吧。”
住不净巷陌鬼诧异地回头,眨了眨眼,这是为了反驳他“干什么都有危险”这句话吗?“那个,我说,”住不净巷陌鬼主动开口问,“你和她,你们两个什么关系?”他老早就觉得奇怪了,两人明明一个姓氏,可相处的感觉却不像是兄妹姐弟,从他看来倒像是女的宠着男的,加上男的除了长得好一无是处,很像是在养小白脸。
白顾南仰头看月亮,表情略微忧愁道:“她说我是她弟。”
住不净巷陌鬼又有些后悔自己找话说了,看这小白脸的样子,万一不高兴又赶自己走咋办,是故立刻噤声。
第八章 雾里看花凶尸变朱培,异变生锦南合体
铜镜置于木盆,无根水倒入没过铜镜,将一支檀香插入水中,檀香不倒即为成功。白顾锦与凶尸分坐桌子的两侧,香缕丝丝上升,悬在铜镜的上方挥之不散。白顾锦道:“一会儿,我通过这面铜镜能够看到当初发生的一切,这香如果燃尽,我们便会醒来,所以你的回忆要从尽量贴近死亡的那一刻开始。”
凶尸点点头。
“为了保证在这个过程中,你不会被回忆激发体内的尸气,我会用铃铛封印住你。”白顾锦拿出一个铃铛,铃铛盘旋在凶尸的头顶,打下一束金光。她用手拨动水面,铜镜表面似乎也起了波动,隐隐约约闪现出一些人的影子来。片刻间香缕四散,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白顾锦和凶尸闭上了眼睛,房间内一片模糊。
几乎在闭眼的同时,白顾锦睁开了眼,眼前视野开阔,她现在站在一块门匾的下方,手中握着燃烧的檀香。这里面有大小几个凉棚,一群赤膊的男人拿着砍刀在剁肉、上称,身旁一辆辆的独轮推车送来牲畜,运走分割好的肉类。白顾锦以前用这种办法对自己练过手,每次都是零星的片段,前世也没窥见过多少,但也平安无事。她见凶尸回忆中的场景都这么逼真,更加觉得自己前世可能是个傻子,所以才是一团糟。
不过谁管前世如何,她生来异于常人,过好这一辈子就不枉今生。白顾锦走了进去,这里是凶尸的记忆,只有凶尸能够看得到她。而她要赶在檀香燃尽之前找到凶尸,让他记忆起是谁杀了他。几乎冲里面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无果之后,白顾锦才碰到了能够看到她的凶尸。
现在他是屠夫朱培。
朱培与其他人不同,别的男人都热得脱了上衣,赤膊上阵,他却穿戴整齐,袖口扎的紧紧的,身上还套一件皮革的围裙。朱培正在剁一个大骨架,砍刀每次举过头顶又重重落下,碎肉和碎骨头蹦出,他就偷偷地抓一把这些没人要的塞进袖子里,这是他惯用的技巧,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给他四岁的儿子煮肉粥吃。白顾锦叫出他的名字时,他刚从袖子里伸出手,又是窘迫又是吃惊地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道:“姑娘,你叫我?”
白顾锦哑然,没想到在这里,朱培居然不认得自己。她将檀香举到他的面前道:“朱培,时间不多,可能你现在有很多疑问,都不要问,仔细想想接下来你发生了什么。”
朱培看了眼飘动的香缕,又看了眼白顾锦,莫名其妙道:“你是谁?你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真实的,这里是你的记忆。”为了验证她的话,白顾锦将檀香放在旁边屠夫的面前,那人仍旧干着自己手上的活,理也没理她。白顾锦又把香拿过来道:“你看到了吧,除了你,这些人都看不到我。我们一起进入你的记忆中,是为了寻找一件案子的线索,这支香就是你剩下的时间。”
朱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嘟囔一句:“大白天的,我这是在做梦?还是见鬼了?”
白顾锦苦笑,若是换了她在这种情境下,她也很难相信对方。这时远处跑来一个人大声唤着朱培的名字,这应该是发生在朱培妻儿死后,有人跑过来报信。
朱培已经把头扭过去看着跑来的那人,表情很奇怪。看样子是在琢磨今天怎么总来人找他?
“朱培,接下来那个人会告诉你一些让你无法接受的消息,你要记得这些已经发生过了,保持冷静。”白顾锦立刻铺垫道,她可不想醒来时面对凶尸的暴怒。
朱培的神色一变,看向白顾锦的眼神也有所不同,他的眼中立刻涌现出了许多复杂的感情,难过、悔恨和痛苦。
看来他是已经记起来了,白顾锦心中稍轻松一些,刚想开口让朱培快点记起凶手,朱培却突然在她面前消失。紧接着,四周景致停止,像一副巨大无比的画布,白顾锦顾不得诧异,四周再次生变,以她为中心,脚下泛起漩涡,周围的人物山水像是被撕扯成一道道的线条飞速地在她的身边旋转,白顾锦仿佛置身在龙卷风的暴风眼中心。
白顾锦心道早知以前空闲的时候应该抓只鬼练习一下,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龙卷风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但也算老实,给她留了一米的空间,就不再往里收缩。白顾锦也没有时间等它停止,索性直接伸出了手去试探它,谁知还未触碰到,指尖一丝疼痛传来,白顾锦立刻把手往回一缩,突见紧随其后的是一把砍刀朝她劈来,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霎那间,空间场景转换,她站在屋子里的一群人之中,手持砍刀的是朱培。他正被四个大男人死死压住,满眼通红地瞪着她!
不,准确地说,他这是在瞪着所有人。在这一刻,所有阻拦他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不出意外地,朱培疯狂的行为吓到了他们,他挣脱束缚,整个人形似一个疯子,在屋子里乱冲乱撞,胡乱砍人!
白顾锦挡在他面前:“朱培,你方才已经醒了吧?”
朱培手中动作一顿,然后夺门而出。
随着朱培的离开,空间场景再次成为像刚才一样天旋地转,漩涡、龙卷风一个不少。白顾锦已经适应,直接弹了指尖的血进去,然后一脚迈入飞速旋转的龙卷风中。
这里是朱培妻儿的墓地,白顾锦还清楚地记得她烧无头尸体时的味道。朱培趴在坟包上,砍刀被他扔在一边,他跪在地上,徒手挖坟。白顾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懊悔自己让他再经受着一切,她走过去蹲在朱培的身旁道:“朱培,逝者已矣,让他们安息吧。”
朱培充耳不闻,佝偻着身子继续向下挖掘。他挖了约莫有半尺深,白顾锦才发觉有些怪异,按照朱大爷所说,他们匆忙埋葬了朱培的妻儿,没可能埋得很深,现在朱培挖掘的这个深度,那两具尸体应该已经出现才是!
仿佛是为了验证白顾锦心中所想,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女人的求救声和孩子的哭泣声。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她这样想着,朱培已利落地爬起来冲着一个方向跑过去,白顾锦立刻跟上。
眼前是一具横陈的女尸,她的头歪向一边,从脖子里涌出的鲜血染湿了她身下的整片草地。朱培大叫一声,冲了过去,可又不敢伸手去碰她,只能瘫在她的旁边,浑身颤抖,嘴唇哆嗦。
然后是一个孩童清脆的声音凭空出现:“爹,我怕……”
地上的朱培抬起头来,白顾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孩子骑坐在树梢上,天真无邪地看着朱培。白顾锦已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坟墓里的死尸竟然爬了出来,还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朱培立刻卷起裤腿往树上爬,当他快要爬到孩子的身边时,他抬头看,孩子却出现在另一个树枝上看着他。仍旧是小孩子空灵可爱的声音:“爹,陪我玩……”
如此反复十几次,每当朱培将要接近孩子的时候,孩子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孩子早就死了,如今作弄朱培的不是这孩子,也不可能是杀死他们的赤红沙,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用来迷惑朱培的幻象。因为白顾锦看到的是朱培的记忆,所以才能看到这一切。可是,凶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为了刺激朱培?朱培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仇人。凶手残忍地戏弄他,杀死他,一定有别的目的。白顾锦看了一眼手中的檀香,只剩下了六分之一,时间所剩不多。
朱培精疲力竭地仰面躺在地上,他再怎么努力还是从树上滑下来,他再也爬不上去了,也接近不了他的孩子。他的哭泣几乎没有力气,看起来更像是在表演一出哑剧。
与此同时,等在房间外面的白顾南和住不净巷陌鬼听见了来自凶尸的奇怪的呜咽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住不净巷陌鬼讶异道:“不会吧,真的出事了?”
白顾南略一思索,觉得白顾锦若是出了事,就没人带他出去见世面了,于是他把怀中的纸人往桌子上一放,朝着房门走去。
住不净巷陌鬼问:“你要做什么?”
白顾南头也没回道:“我去看锦团,你守在外面。”
住不净巷陌鬼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我又不是你们的人,凭什么给你们守……”话音未落,白顾南已经推门而入。住不净巷陌鬼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意,然后他摸了摸屁股下的枯井,这里鬼气汇聚,若是加以利用,他修炼起来容易很多。他再看看四周,突然觉得这个小院子还是挺顺眼的,如果他能够一直住在这里的话,想想也是件美事。
“锦团!”
白顾锦正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闻声先是以为幻觉,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才扭过头。
白顾南半跑着走过来,停在她面前拉着她看了看,见她全身上下并没有伤口,这才缓了一口气,又恐落下什么地方,仍旧不放心道:“锦团,你没事吧!”
白顾锦微微点头,这里是凶尸的记忆,所以白顾南肯定是真的,她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想着是出了什么差错,就跑进来看了。”白顾南解释完了,才顾得上看现在的情形,一看就愣住了,他能够猜到躺在地上的是凶尸,可挂在树上的孩子?“这是什么情况?”
“假的,幻象,”白顾锦闷声道,“有人故意做出这一切,原因不知,不过他应该很快就出现了。”
白顾南试探道:“许是想要制造凶尸?”
白顾锦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可是如果是做凶尸,为什么还用法术限制他的行动,压制他的鬼气?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树枝上的孩子坐在树梢头两条腿荡啊荡,突地笑嘻嘻地站起来,抱着树干轻松地滑下来,它就站在朱培的不远处看着他笑眯眯道:“爹,陪我玩……”
朱培又拼了力气翻了个身,他膝行过去,停在孩子的面前,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咚!
孩子的头突然没有预兆地掉在了地上,它在地上滚了滚,像个气球似的跳来跳去,仍然开口说话:“爹,陪我玩……”
白顾锦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直竖,立刻大声喝道:“朱培!”
朱培似乎惊呆了,两只眼睛瞪着它,眼中不知是惊恐还是其它什么。
白顾锦保证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令人惊恐的事情,以往她虽然也见过一些断头鬼、腰斩鬼,但他们出现的形象就坦白地告诉了你,而不像现在这样,毫无预警地来这么一出,而且还是个小孩子!怪不得朱培有那么大的怨气,怪不得他变成凶尸后把那些人赶尽杀绝,在他的心里早就把那些人和赤红沙当做一丘之貉。
白顾南只是微微皱了眉,抿了唇,经过上一次的无头死尸,他的承受能力好了不少。而白顾锦的憋闷和朱培的呆滞在他看来都是无聊的情感。在他看来死了就是死了,不值得这样,反正也换不来活生生的人,再说肉身死去,魂魄也可得重生,他实在觉得没什么可难过的。朱培普通人一个想不开正常,但白顾锦见过那么多生死还纠结这些,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锦团,你在生气。”
白顾锦握紧了拳头:“是的,白顾南,我很生气。我虽然知道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可凶手的心思也太歹毒了!用这样的手段磨灭一个人的意志、情感,把他人的生命当做玩笑,其心可诛!”
白顾南疑惑道:“既然生命可以轮回,他们的魂魄不灭,自可进入下一个轮回,忘记前尘的痛苦,你也不必如此。”
白顾锦认真道:“那不一样。人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好好活着,要是一个人杀了你,跟你说去轮回去,你这一世所有的喜怒哀乐会随着新一轮的轮回消失殆尽,你所珍视的、爱护的、喜欢的东西,不管他是人是物,你都会忘记,成为一个崭新的一片空白的婴孩。白顾南,记忆是很宝贵的,你想一想这么久的时间内,你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你愿意把这些都丢掉吗?”
白顾南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面前飘来一团黑雾,黑雾散开之时,地上的尸首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被朱培扒出来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中。
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朱培躺在操作台上,旁边站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浑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和住不净巷陌鬼描述的一样,他的脸上像是被刀割过,又像是被火烧过,一层层叠在一起的乌黑的血痂和瘢痕遮住了目所能及的一切。他正认真地看着墙壁上的一张图纸,那上面有许多的标注,标出了许多的红点,他随后拿笔挑了个地方化了一个红圈。他的手十分好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是双漂亮的手。随后指尖一抹火光弹入图纸,图纸慢慢烧成了灰烬。看样子,他已经不需要这张图纸了。他放下笔,朝朱培走过去,步履优雅,除却他的脸不看,观其手和身姿,他生前应该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且出身不俗。
白顾南道:“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们或许应该找燃烬,让冥司的人去查。”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白顾锦推开一扇窗户,外面是漆黑一片的树林,一轮血色的月亮挂在夜空中,远处透过树枝能够看到一些房子。
白顾南微微惊讶道:“朱家沟?这里是山上。”
“不错,朱培的记忆并没有跳转,刚才黑雾持续的时间很短,我便相信他们也并没有走远,朱培只是被临时安置在这个废弃的房子里。”白顾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檀香,即将烧到底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这时黑衣人大喝一声:“还不死!”
白顾锦扭头一看明了,原来是此时的朱培并没有死,只不过是万念俱灰,形同木偶。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冲着朱培的身体割了下去。本应该是双目无神的朱培突然一把跃起,抓住黑衣人的手臂,两人厮打起来。朱培边动手边大声怒骂:“你这个没脸没皮的怪物,缩头缩脑的杂碎……”
白顾南叫道:“锦团!”
白顾锦望去,只见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正在以成倍的速度被黑暗吞噬,她瞬间醒悟,朱培根本就没有和黑衣人争执过,他记起了凶尸的记忆,他这是在犯糊涂!
白顾锦大叫:“朱培,别打了,他只是你记忆中的一个光影,你就算打死他也无济于事!”
朱培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黑衣人的身上,他听到了白顾锦的声音却置若罔闻,他知道这是假的,可他不愿意去想那些,他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就是要杀了这个人!朱培的拳头再一次地落下,这一次却不像刚才,拳头仿佛落在绵软无力的棉花上,他拳下的黑衣人突然消失了。
此刻屋子里的东西也在快速地消失着,墙壁,屋顶,门,窗,桌,椅,已全部填入黑暗,片刻之间就只剩下落脚的方寸之地,白顾锦无法,只得举起了檀香:“醒!”
第九章不请自来燃烬惹人嫌,自告奋勇蔡老留白家
一道白光击中了他们三个,如同天际的一道劈空闪电,霎时眼前一片刺目的白昼。白顾锦睁开眼睛,面前水中的檀香倒下,火光被水熄灭,凶尸仍旧在铃铛的金光之内,此刻他醒了,胸脯起起伏伏,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回忆中缓过来。白顾锦心道怎么不见白顾南,扭头一看,白顾南刚从地上坐起来,望着她微微一笑。
白顾锦道:“你怎么坐在地上?”
白顾南摸了摸鼻子:“咳,我一进来就被白色的香烟抓了进去,身体往哪里倒的都不知道。”他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前,待看到困着凶尸的金光后,又动手将凳子往白顾锦那边挪了挪,坐下道:“锦团,别担心,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可以借住冥司的力量揪出他。”
白顾锦眉头深锁:“我担心的不只是这个,你还记得那些被画在纸上的红点吗?他动手画下的那个我记得最清楚,那个圈出的范围正好包裹了凶尸被发现的地方。我记得一共有十个红点,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话,那么至少还有九具凶尸没有被发现。但是,我记不得其它的了。”
白顾南笑道:“我记得。”他确实没什么文化,但记忆力惊人,所以不论什么都可以过目不忘,也是因为这个本领,他才能快速地塑造自己风雅公子的形象。当然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同意。
白顾锦惊讶了下,觉得倒是自己平日里小瞧了他,没想到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总是白顾南。白顾锦刚想让他说来听听,门却被从外面撞开了。
撞门的是住不净巷陌鬼,他慌张地跑进来,绕到白顾锦与白顾南之间,指着门外道:“燃烬来了!你们要保护我!”
燃烬,他来做什么?这是涌入白顾锦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他来的正好,可以让冥司帮忙一起查案。
燃烬裹挟着一股黑风出现在门口,与上次不同,他没有纠结于住不净巷陌鬼的问题,而是扫视了屋中的一群人之后,在凶尸的身上目光稍做停留。屋子里的温度立刻降至冰点。
白顾锦略微不舒服地搓了搓胳膊,道:“同上次一样,大人想要立功的话,下次请早。”
燃烬如实道:“我确实想要带走他。”
白顾南略显轻蔑的语气道:“那你先要问问我们同不同意,一比四,胜算不大。”
燃烬无语。
一是指燃烬,四是指白顾锦、白顾南、住不净巷陌鬼和凶尸。白顾锦有点同情燃烬了,两次碰面,他都被白顾南的话给噎着。
相反地,住不净巷陌鬼眼睛转啊转,数了数人头,发现自己竟然被划分到对抗燃烬的队伍中,得罪不起啊!他欲哭无泪,稍微举手小声道:“我保持中立,行吗?”
三双目光刷地看过去……
白顾锦:不要掉链子啊!
白顾南: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凶尸:吼吼吼……
白顾南用手推开住不净巷陌鬼,一手比一,一手比三,放在身前道:“好吧,一比三,你的胜算依旧不大。”
燃烬眼角微抽:“其实我的主意改变了,这凶尸你们留着。我听你们上次说要救人,我想我也许可以帮忙。”
白顾锦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没想到燃烬的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白顾锦很难想象在上次那样的争端过后,燃烬会毫无芥蒂地主动来帮忙。上次他执意带走住不净巷陌鬼的时候,甚至还出了手!总之,他这简单的两句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白顾锦看了白顾南一眼,白顾南立刻领悟到了她的眼神,挺身而出交涉道:“你至少要给我们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燃烬憋闷了,沉默半响,他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帮忙,要么我走。”
“嗯?”
这下轮到白顾南呆住了,这个回答很强势,他们的确需要借住燃烬背后的力量来查找那个黑衣人,所以,燃烬不能走。但是,白顾南不知为何对他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虽然燃烬长得不丑,换言之,还是个挺好看的男人,可白顾南看着他就莫名地讨厌,加上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他就更不想与他多说话。
白顾锦是个识时务的人,果断伸手示意道:“请坐。”
燃烬坐下来,其他四人则该挪挪,该避避,于他的对面团在一起,这架势确实有点一比四的感觉。燃烬目不斜视,想是因为他在冥司的地位还不错,已经习惯了其他下属这样和他保持距离。所以他颇有领导风范地开口道:“说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白顾锦简单地叙述了下,然后道:“你们冥司有没有登记在案的名册,里面记录了那些没有收回冥司的鬼魂。”
燃烬摇了摇头。
白顾锦不解:“这个也没有?”虽然她不知道冥司是怎样运转的,但是在人间,每个地方都有户籍所这个东西,也是如此,她才探听到凶尸的身份。没道理冥司的制度还不如人间。
燃烬道:“每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鬼魂留在人间,这些里面有的可能被凡人术士,比如你这样会些法术的人给收服或诛杀,有的可能时运不济被更厉害的鬼魂妖物吞噬掉,这些都无法考证。在加上那些执意躲避冥司的鬼魂,就更是数不清了。你想要找到那个被刀割过又被火烧过的黑衣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众人沉默不语,白顾南道:“所以你扯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你毫无办法?”
燃烬补充道:“我还是可以让冥司的人多多留意。”
白顾锦道:“与其遍地搜寻,不如引蛇出洞。在凶尸的回忆中,黑衣人烧毁了一张图纸,上面有十个标记出来的红色圆圈,这个应该很重要。如果我们破坏它,说不定会逼迫黑衣人出现。”
燃烬道:“那十个红色圆圈是什么?”
白顾锦道:“代表十个地方,很有可能还是十具凶尸。”她将头转向白顾南道:“你不是记得那十个地方是哪里吗?”
白顾南云淡风轻道:“刚才住不净巷陌鬼进来嗷的那一嗓子,我把记的东西给忘了。”
住不净巷陌鬼叫道:“这事可不赖我,是他突然出现,我太害怕了!”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居然不尊敬地指着燃烬,他又赶忙把手放下,哼哼唧唧。
燃烬起身道:“如此的话,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参与进来了,那人既然能够炼制凶尸,一定有过人之处,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这事就由冥司来处理。”
白顾锦道:“那被冤枉关在牢里的人怎么办?”
“这我无能为力,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顾锦不满,这人根本就没有转变,还是最初见面的那个冷酷无情的人。
燃烬又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燃烬道:“你的法术是跟谁学的?”
白顾锦没好气道:“自学成才。”
燃烬思忖片刻,想来觉得不自信,但见对面的人个个不怎么欢迎他,未免自讨没趣,于是道:“告辞。”
他走出房门,见月光之下,院中枯井尤其引人注目,他围着枯井转了几圈,一旁原本安然入睡的老马和趴在马背上睡觉的纸人偷偷睁开眼看他。
燃烬抬头见此处还有一颗衰老的大桃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沧海之中度朔之山有大桃木,遍布三千里,为万鬼出入的鬼门。而这里竟有此物,树身纵横的纹路深刻,可活了近千年不止,而院中枯井鬼气森然,井壁皆被大桃木的根茎挑断,它竟变成了一个能够容纳万鬼通行的鬼门关!
这个新生的鬼门也不知是何时形成的,冥司居然一无所知。
燃烬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心道那他们呢,他们知不知道这里有个鬼门?
屋内,白顾锦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其他三人则各怀心事。住不净巷陌鬼道:“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不管了吗?”
白顾南秉持着一向没主见的头脑道:“我听锦团的。”
凶尸:“吼吼吼……”
住不净巷陌鬼道:“你叫什么?你又说不出话,你再吼我们也听不懂。”
白顾南看了他一眼,道:“他是在说不可以放过凶手。”
凶尸点点头,住不净巷陌鬼惊讶地看着白顾南问:“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白顾南是从凶尸与黑衣人肉搏猜出来的,不过他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看向白顾锦问:“锦团,你说呢?”
白顾锦道:“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燃烬那里,老李头被关在监狱,他一把老骨头,受不了苦的。”卫航虽然保证过不会苛责他,但他只是个小小的捕头,如果上面的人执意推出一个替罪羊的话,他也无能为力。
凶尸疑惑地看着他们,老李头又是怎么回事?
住不净巷陌鬼解释道:“那晚你杀了人,老李头被当做凶手让官差给带走了。”说罢挑衅地看着白顾南,好像再说,瞧,你不解释给我,我自己也能翻译。
凶尸低下了头。
白顾锦并不责怪他,任谁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怪物都会疯狂的。想来燃烬有冥司替他做事,他们也可以借住地面上人来做事,比如说卫航。他总算是京兆尹的总捕头,手下能支配的人力物力也不少。白顾锦虽然记不清楚那些红色圆圈的位置,但有凶尸的埋尸位置,其它的地方大致的走向她还记得,思来想去,让卫航带人把这一片地方都给搜查了,不信找不出东西。白顾锦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又道:“我可以写一封信,说明这一切,让他们去做。”
住不净巷陌鬼怀疑道:“可是万一衙门不理会你呢?”
白顾南接口道:“不会。他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不管什么样的线索,他们都会试的。”
白顾锦敲了敲桌子道:“老鬼和凶尸,你们两个守在外面,别让燃烬又杀个回马枪。”
凶尸点头嗷呜一声,住不净巷陌鬼脸色青紫道:“你叫我老鬼?”
白顾锦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眼,老的鬼,没错啊!难道每次要叫他的学名‘住不净巷陌鬼’,名字太长,费劲!
住不净巷陌鬼虽然外貌是个老头子,但人老心不老,听人叫他老鬼,这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了!他道:“叫我蔡先生,我生前姓蔡,具体的名字记不得了,不过我可曾经是个举人。”这个意思是,我可不是一般人!
白顾锦脑中灵光一闪,问:“那你可会读书写字?”
住不净巷陌鬼骄傲道:“自然。五典皆通,九经皆诵,《周易》《毛诗》《礼记》《春秋》《史记》论语,大学,中庸,四书五经,孔孟之道,只有你不知道的,没有我不会的。”
白顾锦看了一眼白顾南,心道自己琢磨了好几天要找人教白顾南读书写字,没想到无意间搭救的这只鬼居然是个举人,真是天意!“老鬼……不,蔡先生,您有空的时候可以教教白顾南吗?他不识字,我也不求你把他培养成另一个举人,只要能看书写字就行。”
蔡先生(住不净巷陌鬼)挺直了胸膛,之前被燃烬压迫的气势一下子起来了,眉目之间也且有一番教书育人的老先生姿态,他的眼睛弯成一条缝笑道:“这个嘛,可以。”
白顾锦拿出笔墨纸砚,想了想又道:“蔡先生,您是鬼,能够借住影子逃遁,无声无息地潜进官府,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送信?”
蔡先生也一口答应道:“可以啊!”
白顾南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前后两个条件都毫不犹豫地应下,答应的也太快了!他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委婉,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白顾锦也转头看他,白顾南这个人虽然直来直去,但是直觉很准。有时候他心思单纯,不加掩饰,往往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他就好像是一面镜子,能照进人的内心。白顾锦虽然常常心里嘴上嫌弃他,但也很在乎他。是故白顾南不管说什么,她都愿意听上一听。
蔡先生弯起嘴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隐藏不了的阴谋笑意。“咳咳……”他干咳两声,心虚地放大了声音道:“哎呀,能够有什么呀!你们也把我想的太卑鄙了吧!我就是单纯的想要
助人为乐呀!这年头做个好事都要被人怀疑,我冤枉不冤枉啊!”说罢,又叹了几口气。
白顾锦不忍直视,实在是蔡先生说谎的技巧太过拙劣,正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他假摔来找存在感的行为一样,一样的幼稚。既然他不想说出实情,那白顾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的鬼品不坏,做不出什么坏事。
“我们还是继续说这封信的事情吧,”白顾锦道,“我还记得大致的方向,白顾南,你毕竟见过那张图纸,即便是忘了,总归也有些印象,你帮我看下我记得对不对。”
白顾南一声不响道:“其实我全都记得。”
三人诧异,明明这人自己说过忘记的,为什么要说谎?白顾锦莫名其妙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
“因为燃烬,”白顾南毫无预警地道,“我信不过他。”
听了这话,白顾锦心思转了千万遍,燃烬的出现确实很突然,怎么说呢,最初碰见燃烬的时候,他的语气充满了优越感和自傲,对于凡人的生死不屑一顾。而今天他先是示好放弃一鬼一凶尸,然后表明自己要帮忙拯救不相识的凡人,紧接着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又言辞冷漠地要求他们别插手。这转变也太快,翻脸也太快,白顾锦心里也是有些疑问。不过相较于白顾锦的有理有据,白顾南则纯粹是带着个人偏见。
“我也信不过他。”白顾锦看着众人道。
蔡先生略微吃惊道:“为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呀?人家可是冥司执事,能大驾光临屈尊降贵来帮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居然还怀疑他。他高高在上的,难道还能从你们这里贪图什么?为什么做好事都这么难?燃烬被怀疑,我也被怀疑!”
他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但最后一句绝对是为了把他和燃烬凑在一起,借此表现他的人格魅力!
白顾南立刻反驳道:“那你做好事的动机单纯吗?”
蔡先生哑然。虽然他是个糟糕古怪的老头子,但也是个有脾性的,弄虚作假这样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终于,他坦白一切:“我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条件了,我想留在这里,不想再流浪街头了。”
他言之可怜,加上又是个孤家寡人的老头子,大家心里的天平免不得往他那里倾斜几分。其实具体的原因他没有说出口,他留在这里是贪婪枯井中的鬼气。做鬼的追求是什么,当然是修炼鬼气,坐化鬼仙!蔡先生做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发现一个鬼气浓郁之所,自然是死皮懒脸也要就在这里的。
白顾南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晃道:“不行。”
蔡先生负气道:“我刚才还答应教你读书写字呢!我还答应给你们送信跑腿呢!”
白顾南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无情道:“那也不行。”
蔡先生无奈转向白顾锦,用眼神哀求,在这里能够劝服白顾南的也就只有她了。
白顾锦莞尔:“白顾南,别对他这么计较嘛,以后他算是你的老师,尊师重道是应该的。再说当初不是蔡先生帮忙,我们怎么能找到凶尸呢!”
白顾南对于她的请求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当然白顾锦可没把这当请求,这是她的家,她自然可以一口答应蔡先生,劝服白顾南顶多算是友好通知。可是白顾南天生盲目自恋,便认为她这是在恳求自己同意了,于是喜滋滋地点头答应道:“那好吧,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你住在这里不能影响我的生活,若是彼此起了争执,你得听我的。”
蔡先生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可他心里却在想等我留了下来,不一定谁听谁的!他这个想法很有预见性,没过几天,当白顾南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的话,他果断拒绝,加上白顾锦这个主人家的不作为,使得白顾南郁闷了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