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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五章 ...

  •   望都宫城司马门前,林朗右手轻握成拳,百丈驰道内大网随之收缩。纵横交错的金丝虽然纤细,却将一时未反应过来的嶙峋鬼王额上尖角径直削去。
      嶙峋鬼王可不觉得以林朗的道法造诣会出现这种失误,当即嗔目怒视,却未能等到林朗的解释。
      林朗右手由拳摊开,嶙峋鬼王周身金丝滑过,能以拳脚与范袖虎斗得你来我往的猛鬼,转瞬只余一点残灵。
      嶙峋鬼王修为尽失,不敢言语,魍魉鬼王与煞白鬼王更不会为其仗义执言,只是默然听着借圣人道兵之力,将嶙峋鬼王修为尽数盘剥的林朗说话。
      “尔身上太古气息过重,要是被那些刚爬出来的至尊盯上,魂飞魄散都算是好结果了。”林朗没有专门转过身来面对仅如小鬼的嶙峋鬼王,“奉圣人令,将尔太古气息剥离,虽说境界落了,起码没了这层隐患。圣人也不是乱做买卖的人,尔等可去雄州西南乱水窟,圣人在彼处设有阵法供尔等暂避,至于能在窟中得几分机缘,全看尔等本事。”
      嶙峋鬼王身形缩成小鬼,四肢所生尖角亦成了若有若无的凸起,可谓奄奄一息,不过其心态已由方才的敢怒不敢言转成了由衷的欢天喜地。由偷师望都统领所得的修为再宝贵,岂能与圣人所传机缘并论?再者,真以为天然受诸般压胜的阴物能凭勉强摸到化神境门槛的境界横行四方?若无林朗指点的“雄州西南乱水窟”,一众鬼王还真不知该去何处才算安全。
      毕竟,奉圣人谕令来到望都的鬼王若真不畏死,早在林朗探视地牢之时便会陪那张狂猛鬼一道被纸人拆个干净。
      三鬼王千恩万谢后遁去,由魍魉鬼王施为所化的沼泽藤蔓亦随之消失,百丈驰道间众士卒与林朗间仅隔金丝。中护军勉力挥动长戟,想要斩断金丝,却被反震回来的力道弄得双臂剧痛,肩上方才被煞白鬼王偷袭而得的裂口再豁开一分。
      士卒不能穿过驰道,林朗面前的范袖虎始终处于孤立无援的局面。林朗设下的网在范袖虎这里不像对士卒那边宽松,金丝绷直穿行于范袖虎周身,与其肌肤间仅留寸余间隙。
      范袖虎若不能御风悬空,而这么跌下来,不说被金丝大卸八块,掉几层皮却是少不了的。
      林朗望向宫城深处,耐心等待了片刻。除开对祝老枝外,希仁矣从来不会显露利人不利己的一面,其嘱托林朗以道兵剥下嶙峋鬼王一身气机,理由也不全像林朗所言那般,全为鬼王着想。
      希仁矣的设想是,既然嶙峋鬼王诞生于太古年间,并且正好是帝雍帝平彼时所在的望都宫城之内,以其气机相激,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例如帝雍依托在望都城墙上的一缕执念,或者宗室王彻的几分战意。
      不过林朗现在已能确认,并无太古年间的惊喜存在。
      既然如此,篡夺大衍王朝国运的道兵便已物尽其用,当归还于希仁矣之手了。林朗取下纸人四肢金缕,而后将纸人轻轻一抛,其分开望都法阵,去往不可知之处。
      虽然纸人神智已被希仁矣磨灭,很难再说其与喜好睡于林朗肩窝的纸人是否仍可算作一物,抛出纸人时林朗难免怅然,称得上故交的,又少一人。
      林朗长出一口气,抬头望向悬在金丝之中的范袖虎,范袖虎神色狰狞,就在方才纸人分开望都法阵之时,范袖虎从一闪而逝的空隙中看见了望都周边情势,亦瞥见了一尊熊熊燃烧,正向着凶邪聚集之处坠落的法相。
      法相着朱衣袍,所顶平天冠垂旒与所跨龙马不知所踪,双剑其中一柄已经折断。
      林朗有些好笑地看着范袖虎的暴戾神情,伸手摘下其头上的兜鍪,语气有些无奈。
      “有人找你。”
      林朗再次伸手,用兜鍪敲昏了范袖虎。

      北方大州妖族不可胜数,又都是讲求呼气成风喝声成雷的主儿,仅论声势一个比一个骇人。因而,相比方圆百丈无物敢近的白猿,在漫山遍野间始终不断的那条绿线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要弱得多。
      “绿线”之内正是火锅的太师祖,得了大衍王朝七江十六渎水运的昂藏丈夫,其周身罡气犹如碧水生波,不幸触及罡气的妖族无论境界高低,旋即溺死于碧水深处。
      “不够啊,元喉,妖尊座下大凶百二,未必就像这样,小猫小狗三两只?”
      听着在群妖间来去自如,还顺手宰了自己统共三十七个小弟的昂藏丈夫如此挑衅,白猿依旧岿然默立,只是向着昂藏丈夫所在的方向呲了呲牙。
      呲牙不是对昂藏丈夫挑衅的回应,而是对百二大凶中幸存者的警告:躲来躲去,毫不出力,当我是瞎的么?
      元喉不打算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幸存的大凶也无可奈何,只得卸去潜藏于妖群间的伪装,与昂藏丈夫正面争斗。虽说近乎送死,总比被妖尊记下多些生机。
      昂藏丈夫哈哈大笑,一身精气神在群妖围攻中稳步攀向巅峰,手中由包含七江十六渎在内的水运所化短剑锋芒愈胜。
      昂藏丈夫大道亲水,所求非“善利万物而不争”,而是与之相反的“攻坚强着莫之能胜”,若想渡劫破境,恰需借重“一泻千里”之势。昂藏丈夫正是基于这一目的,才前往北方大州。
      不过,若昂藏丈夫所杀妖族境界过低,自然对其全无裨益,但若一个一个找出潜藏的大妖,却又没了积势所需的酣畅淋漓之感,元喉逼迫凶妖全力围剿,倒是正中昂藏丈夫下怀。
      事实上,要不是对大衍王朝家底一清二楚,昂藏丈夫简直要怀疑言家皇帝与元喉做成了什么买卖,才让其愿意用妖族性命为自己填出破境的可能。
      虽然不知元喉为何如此,昂藏丈夫自不会白白放过良机。
      妖族被昂藏丈夫绞成尸山血海,仿若受之感召,天穹亦有劫云聚集,本来还敢在元喉威压下缩头缩脑,偶尔捡些遗骸残躯的血炎彻底从北方大州消失。
      不得不说,昂藏丈夫确有资格自负,观其气象,俨然是要破境渡劫,证得大道。
      就是运气实在差了些,白猿在雨帘中神色漠然,这般想。
      天劫根基为劫雷,劫雷外的异象则变幻莫测,从劫云倾泻而下的水幕,是由昂藏丈夫大道所定。
      水幕勾连天地,云蒸雾绕之间,昂藏丈夫将手中短剑掷入周身罡气,江渎水运随之飘散,仅余一缕神意。
      昂藏丈夫目视劫云之上虚无缥缈的仙家龙门,愈发开怀,难得附庸风雅一回,口中吟词,原如瀑布的雨帘随之倒起,挟裹着妖族血水归入劫云。
      “未辞长作青鱼,今朝偏来风雨,龙门那边天上挂着,嗨,借过!”
      昂藏丈夫如鱼得水,身侧碧波翻涌,护其深入劫云。
      劫雷如蛟如龙,威势骇人,昂藏丈夫虽有自信,亦难免心中惴惴。然而昂藏丈夫发现,自己这担心全然多余。
      劫云散去,颇有“雨点大雷声小”的意味,昂藏丈夫茫然看着在白猿毛发间藏头露尾,却难伤其分毫的雷蛇,呕出一口血来。
      劫雷自云间降落便直冲元喉,全然无视了昂藏丈夫。但这并不意味着昂藏丈夫便可不经天雷磨砺便破境渡劫,相反,尝试渡劫却无天雷作引,昂藏丈夫只会招致大道销磨。
      渡劫九死一生,总算尚有一线余地,尝试破境却无天雷,便是十死无生了。
      “这便是为什么,不会有两尊渡劫境当世并立。”禅客手扶羽茧,“天劫下来时,只会往先入了渡劫境的人,或者妖头上劈。”
      昂藏丈夫愣了片刻,只能摇头苦笑。当世破境,这本是昂藏丈夫的依仗,此时却成了无济于事的空想。渡劫境尽数出世,天雷皆被早已渡过一次劫的得道之人引去,再不能给破境者染上天劫气息,而无天劫气息,如何与渡劫境争斗?
      “钵水四万八千虫,你倒反过来走。”泉石望望昂藏丈夫周身碧水,这般道。
      “法师,早跟你说了,我听不懂你的那一套,也不想转投什么禅宗,我只会这么来。”昂藏丈夫无力支撑身躯,坐倒在地,七窍血流。
      “想不想跟希仁矣讨个说法?”
      昂藏丈夫想了想,点了点头。
      泉石伸手一推,已经形销骨立的昂藏丈夫被一道金光挟裹,去往东南方向。
      白猿默然看着泉石动作,倒是没敢像在希仁矣前嬉笑怒骂言谈无忌,其对泉石本就心有畏惧,昂藏丈夫所言“不想转投什么禅宗”说起来轻描淡写,其实哪儿那么容易,渡劫境的元喉以及功亏一篑的昂藏丈夫还好说,大乘境的,听了泉石几句妙语便被度化的例子还少么?
      何况泉石此番出世,显然是要与希仁矣你死我活,元喉不想触泉石的霉头。其以座下妖族为昂藏丈夫积势,本就是与泉石达成的妥协,以此换取联手,却不是为了一争仙缘,仅是为了自保。
      元喉并不觉得,现在真是仙界开启的时机。

      黍地灵堰最高处,筑堰使范高秋正眺望血炎尽头。
      血炎聚集于此,却直取天障,没有去管建在黍地东侧的灵堰,离黍地咫尺之遥的灵堰,倒成了来不及逃命的修士的避难之所。
      范高秋本是孤身一人,却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膀。
      范高秋稍稍侧过身,果然看见了言默那张笑脸,非同寻常地,范高秋这一次没有扯下言默的胳膊,或者冷声赏言默一个“放开”。
      陪着范高秋看了一阵子血炎,言默在消散之际得寸进尺,将范高秋勾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我说过,我有一个秘密,现在告诉你。”言默将想说的调了个个儿,“我喜欢男人,我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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