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成了我的工具人》杖藜

64、第六十三章

　　范袖虎并非只知感悟道法，忽视身躯锤炼的那类术士，其以金丹境挽弓射出的一箭，当然不可能在百丈之间便成为强弩之末，而是声势赫赫如风雷。
　　箭矢未能建功，其悬停于林朗苍白面容前。替林朗握住这一箭的是自林家地牢脱困而出的猛鬼之一，通体暗蓝，头颅四肢均有堪称嶙峋的尖角。
　　嶙峋鬼王将刻有符篆的箭杆轻松一折为二，阴沉笑道：“望都禁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在嶙峋鬼王尚且仅为望都一缕游魂的帝雍帝平时期，宫城守卫与眼前的这些士卒可绝不是一个级别的，尤其是被称为“彻”的守卫统领。从“彻”那里偷师来的一点皮毛，已让嶙峋鬼王受益匪浅，甚至走向了与寻常阴灵大相径庭的修行道路，得了一身巨力，更近似于怪而非鬼。
　　百丈驰道生出沼泽，幽深诡异。范袖虎所乘猛虎尚可一跃而过，寻常士卒的坐骑则望而却步，在沼泽边缘逡巡不前。狮虎熊罴这类异兽在主人驱使下还能勉强迈腿，取神速而非凶猛的驹马任骑卒如何鞭策，都紧闭双目，将脑袋别向远离沼泽的一侧。
　　数十驹马骑卒低低咒骂几声，翻身下了坐骑，准备与步卒一道结阵强渡。
　　“老实待在原地不就好了，怎么非要过去。”
　　从沼泽深处传上来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滞涩感，藤蔓如蛇蜿蜒游动，阻住了众士卒。
　　猛虎在沼泽藤蔓间的空隙起落，其上的范袖虎抽刀出鞘，在藤蔓逼近自己之前便将其斩落，硬生生凿出一条路来。
　　潜于沼泽之下的鬼王以发覆面，人身鱼尾，根脚为魍魉之属，极其擅长以水法缠斗。不过林朗交给其的任务本就是拖住为数众多的寻常士卒，魍魉鬼王便未出死力拦截范袖虎。
　　四面藤蔓如畏惧般缩回，范袖虎持刀在手，死盯着距离自己仅有十来丈的林朗。
　　林范两家虽是世交，但对于性情乖戾的范袖虎而言，这种关系不过是句空话。林良或者还会让范袖虎略生犹豫，至于林家突然冒出来的林朗，范袖虎全然不会将其看作旧地故人，值得手下留情。
　　林朗离冲峰而来的范袖虎仅有三丈，三丈不过猛虎一扑的距离而已，林朗却依然气定神闲，手托纸人。
　　范袖虎将原本持于右手的刀柄向左一抛，左手借着这股劲向外一劈，将刚刚解除匿形，准备偷袭的煞白鬼王击飞。
　　范袖虎当然不能以蛮力一刀重创有形无质的煞白鬼王，不过这为一直留在司马门前，为士卒压阵的中领军与中护军争取了时间。
　　中领军座下的大耳异兽所听到的“四”，本就不仅局限于人，而是指具有灵智之物。林朗一人，与两只猛鬼，却始终不见第四，而今范袖虎以身为饵将其诱出，中领军与中护军才好施展手脚。
　　中领军与中护军后发先至，围在煞白鬼王左右，虽然不能完全令其显形，却也大致将其锁定，使其不能再来去自如。
　　尖角鬼王迎上已至面前的范袖虎，双方拳脚刀剑相向。
　　林朗目视眼前乱战，其左手需要专心承载道器，右手却是空闲，恰巧用来织网。一心二用，对于早已浸淫此道的林朗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将视线从司马门收回，注视骑于猛虎背上的范袖虎片刻，林朗自言自语。
　　“好，不取他性命。”

　　南州捉雷山脉如今仅剩放置法鼓的主峰还在苦苦支撑，捉雷山女修与驰援此处的虬庙修士居高临下，给予试图攀上山峰的凶兽邪物迎头痛击。
　　两派修士的抗击本来已然起效，凶兽邪物有溃退之势，然而在山脚一道如旗帜般的黑烟飘荡之后，凶兽邪物如同等来主人，开始不计伤亡地向上攀登。
　　因而，修士与凶兽邪物的分界线一直在缓慢向山巅围拢。除开法鼓以外，捉雷山主峰的山巅还多了一栋近于寺庙的建筑，其中立有弥船弥津二人。
　　建筑即为虬庙真身，亦为虬庙底蕴重器，与其说是弥船将其从宗门祖地请出，不如说是山脚黑烟迫使虬庙现世。
　　弥船俯视着在凶兽邪物掀起的猩风中岿然不动的黑烟，向身侧的弥津解释道：“这便是始祖立庙其上，试图镇压的虬龙呼出的龙息了。”
　　弥津在门中修行时早已听过始祖的传奇故事，对虬龙来历大致了解，并不惊奇，只是点点头，依然在战场中搜寻着叶流丹的身影。
　　“始祖当年是在一片千里死地之中发现的这条虬龙，据始祖而言，此龙偶尔从沉眠中苏醒，便是以黑色龙息激起兽潮，掠夺灵药血食，供于滋养肉身。始祖立庙其上，安抚住了这条虬龙，使其免于苏醒。但始祖在遗训中承认，那更多是虬龙不欲浪费自封而得的精气，退让了一步而已。”
　　弥津发现了叶流丹的身影，捉雷山的红衣宗主正御剑飞行，主持着压力最重的东面战场。
　　“因而，虬庙历代庙主均在设法彻底消除祖地中的这一威胁，只是现在看来，这些尝试的结果也很明确。”
　　似是感觉到了虬庙之内的变化，那道黑烟迅速粗壮，凶兽邪物随之陷入癫狂，让众修士措手不及。
　　叶流丹掐指作剑诀，劈退了身形较方才胀大数倍的羊首蛇尾凶兽，回头望了望山巅处的虬庙。
　　“虽然虬龙没死，宗门先贤做的却并非无用功。”原本盘坐的弥船立起身来，走到寺庙一侧墙壁之前。
　　庙中四面均是壁画，弥船所立处前的第四面墙壁上，图画才占了四分之一，其后则为空白。
　　“交给你了。”弥船拍了拍一向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弥津，忽而又笑笑，“或者说，是交给我们了？”
　　虬庙之中再无弥船踪迹，原本空白的那截墙壁则多出一副图画，白首老人立于小船之上，爽朗大笑。
　　感知到虬庙壁上英灵又多一人，山脚的虬龙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待凶兽邪物为自己掠取足够解开自封的血食，决定亲自出手，强行中断虬庙玄法，让曾在自己沉眠时捣鬼的那些家伙彻底魂飞魄散。
　　山脚黑烟熄灭，凶兽邪物呆若木鸡片刻后，纷纷向山下落荒而逃。
　　自山脚显露真身的虬龙并不像叶流丹想象中那般威猛，而仅身长六尺，只是在逃遁的凶兽邪物朝自己迎面冲来时便张口一吸，径直吞下远远超过自身尺寸的血食。
　　虬龙身形暴涨，在接近捉雷山与虬庙的联合防线时便已近十丈，以蛮力撞破防线，吞掉原本用作诛杀邪魔的雷符之后干脆膨胀至二十来丈。
　　叶流丹御剑往来于虬龙身侧，尽量救助修士，她发现，众修士的神通甚至难以在虬龙鳞甲上留下痕迹。
　　将自己小师妹放置于岩石之上，叶流丹对捉雷山女修言简意赅地下了指令，“雷阵。”
　　与其靠堆积神通来尝试伤到虬龙，不如直接用攻其一点的法子。
　　叶流丹御剑而起，与方才一同救人的虬庙太上长老交错而过，在虬龙身侧试探。
　　虽然叶流丹与虬庙太上长老已经尽力，能被救走的修士也是少数，两派十之五六的修士或死或伤，难以继续战斗，虬龙身形则已近五十丈。
　　虬龙未曾理会叶流丹两人，而是直取山巅虬庙。
　　“来不及了，”叶流丹道，“前辈，为我争取一瞬。”
　　虬庙太上长老用白眼瞥了叶流丹一眼，当年弥津入赘，反对最为激烈的便是他，他对于叶流丹的印象虽然在百年来有所改观，却依然谈不上像对弥津那样的慈爱。
　　虬庙太上长老一声不吭，飞身而去，铜钟法相随之显现，而后自行崩毁。
　　虬庙太上长老心知，寻常神通对虬龙全无效用，索性直接兵解，以求一击威势。
　　铜钟崩毁，硝烟之后，首当其冲的虬龙只是鳞甲之下渗出血迹，仍未曾受到重创。
　　不过这已经为叶流丹争取到了一瞬的时机，御剑红衣落足虬龙龙首之上。
　　叶流丹施展的是捉雷山秘法，本是用于捉雷之时，以己身定住神出鬼没的雷霆，而让同门将其纳入雷符之中，在争斗中略显鸡肋的秘法，倒是以外起了作用。
　　捉雷山秘法，本该是叶流丹不动，被捉之物亦不能动，但虬龙似乎不属此类。叶流丹能够感觉到，虬龙正在冲击着自己的术法，随时可能挣脱。
　　“落剑！”
　　作为术法主导者，叶流丹还是额外有一分优势，她身躯虽因施术不能动弹，以神识传音却能做到。
　　捉雷山女修已经结阵，接收到这一指令后却犹豫不决。
　　“难道又要像大婚之前那样拖延吗？你优柔寡断了那么多年，这次就爽利点吧。”
　　叶流丹与虬龙相反，面向山下，背向山巅虬庙，然而这声回应，只有虬庙中方才以神识挽留的弥津听得到。
　　“落剑！”
　　叶流丹再次催促，捉雷山女修大多闭眼，不忍去看。唯有主导雷阵的捉雷山四长老长出一口气，将雷阵凝成的剑瞄准了虬龙躯干。
　　雷剑一穿而过，虬龙与叶流丹一并落地。
　　众修士还未曾来得及放松，千丈虬龙辟土豁岭而出，在捉雷山脉张牙舞爪。
　　虬龙咆哮怒吼，满是对此间修士的仇恨，虽然方才蜕皮以避锋芒，使自己免于受到致命伤，但这般损耗，给之后争夺登天路又加了阻碍。
　　还好，为自己掠取灵药血食的凶兽邪灵在他处大有收获，自己还有机会。
　　虬龙正准备将一峰修士尽吞入口，以弥补精气，却发现山巅虬庙已然不见。
　　一只巨手自云端垂下，未曾理会千丈虬龙，而探向虬龙遗蜕，将叶流丹轻轻托起，置于自己左肩。
　　了了弥津遗愿，称得上顶天立地的法相面上再无悲无喜，江东前世拼杀渡劫境的虬庙庙主，本就不是其中的具体一人。
　　虬庙历代庙主一点灵明所成法相再度伸手接引一众修士，开口声震百里。
　　“长虫，三段两段，你自己选。”
　　法相一足踩下，千丈虬龙滚落于乱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