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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

  •   江东与李太公的沉默对峙未曾持续太久。虽然因为脑海鸦影的缘故,江东心神不宁,言辞举止稍显过激,然而江东还是明白,李太公说的立阵,确实不可或缺。
      依照传说,前世遗骸降临洗骨观时,黍地天障尚能阻其一时,不过那是因为将自己炼成天障“器灵”的黍地界主刻意引导,而非由于与士嘱龙同源的遗骸无法避过禁制。至于洗骨观并无灵智的界壁,对遗骸而言干脆全无作用。
      遗骸破开黍地天障之后,依李家始祖阵图所立的迷阵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江东选择妥协,李太公便开始接引已入黍地的雄州修士,按阵图有条不紊地筹措起来。
      雄州修士络绎不绝,已经占据了洗骨观大半院落。包括提岳城主在内的前几批修士开始还在言谈甚欢,然而随着进入洗骨观的修士增多,先入洗骨观的修士神色逐渐严峻起来。
      与探知东方大州异变时便已自宗门出发,未曾直面血炎,以提岳城主为首的一行人纤尘不染,尽是神仙气度不同,如今进入洗骨观中的雄州修士皆手持法宝兵器,一身或轻或重的伤势,甚至有四五人未曾来得及收起法相。
      经历一番惊险搏杀后突围而来的雄州修士大多原本心存侥幸,只当冥渊开启就如北方大州妖潮,虽然需要严阵以待,总不至于万事皆休,然而与血炎邪灵正面交锋之后,他们才知事不可为,只得舍弃宗门根基,赶往洗骨观。
      观中众人皆已明白,李太公所称生死攸关,绝非妄言。
      洗骨观内一声轻响,镜花水月所成幻象中,微光自冥渊透出,照在素饮水的眼角。

      望都宫城密室内,陶缸中央依然是清水凝就的雄城,然而除此以外,陶缸间景象大异往常。粘稠漆黑如墨的液体环绕着象征望都的雄城。
      望都处境正如陶缸景象,作为大衍王朝皇城,其自会在乱局中招致有心人的觊觎。
      往日分散在大衍王朝疆域,以食物名为代号的监察使已被尽数召回,以求充实望都城防,监察正使干脆便在密室之内,陶缸之前。
      火锅勉强跪坐于地,他本来不想背倚陶缸,然而灯枯油尽的身子已让其无法坚持面君礼节。
      火锅神智昏昏沉沉,施术已近尾声,现在不是他来主导缸中之物,而是缸中之物牵引他了。
      言默立于火锅身侧,衣袍朱红,头戴冠冕。大衍王朝自认火德,言默这身天子朝服便是立朝伊始的传国重器,亦可作为攻伐甲兵。
      相较天子出奔苟延残喘,言默还是更想要与国同进同退,破釜沉舟一回。再者,望都情势虽然危急,如今围攻望都的势力中却无与道主宗派恩怨难解的圣人门下。依照林家背后圣人的行事风格,这只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观望。
      作为窃取大衍王朝国运的重要障碍,言氏若真有逃之夭夭以留存血脉的想法,圣人恐怕会亲至望都,掐断皇室正统。
      正是忌惮黄鹤圣人,言默才答应了火锅太师祖的提议,予其七江十六渎的水运,赌其能否破境渡劫,成为唯一的当世渡劫境。
      火锅太师祖已经前往北方大州,音讯难闻,言默亦不会全然寄希望于他人,而是先尽人事。
      言默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动静,缸中清水所凝雄城旁,咕嘟一声轻响,三条灵物嬉戏追逐,其身细长如蛇,却生有五爪。
      火锅扭转身子,双手撑着缸沿,目视其间良久,神情似笑非笑。如蛇灵物蛰伏陶缸之中,由火锅以王朝国运淬养,而今终于鱼龙而变。
      如蛇灵物是由道主封存入陶缸,因火锅之养龙术而得以重见天日。昂藏丈夫以为火锅所修为扶龙术,既是小觑了自家徒子徒孙,亦是小觑了能容许臣下行此僭越之举的言默。
      养龙术终于不仅是其一厢情愿的设想,了了心愿的火锅摸了摸头,留下了清醒时的最后一句话。
      “啊呀,秃了,以后跟陛下去吃火锅,还得戴顶帽子。”
      原本鹤发童颜的火锅为养缸中灵物,已背屈发落如寻常老翁,不知能否有复苏之日。
      如蛇灵物跃出陶缸,攀附至言默双手。
      火锅是蛮好吃的,言默步出密室前,这般想。
      两道赤光自望都宫殿屋檐而起,穿行妖物之中,径直斩下巨兽头颅,而后落入言默手中。
      言默着朱衣袍,顶平天冠,跨龙马,持双剑,环视望都四野凶邪,铿锵喝道。
      “战来!”

      望都早已撑开法阵,用以防御四野凶邪。法阵同时隔绝内外光声,以免望都居民过分惊恐,因而言默在望都上空的这声大喝,并未传至驻扎于宫门之前的范袖虎耳中。
      范袖虎入望都至今已百余年,凭借北上伐妖的战功,累迁至中都护,拱卫禁城,足见言默信重。
      不过,范袖虎虽然根骨极佳,亦有言默所寻名师引路,毕竟不是江溪隋半陵这种级别的妖孽,境界方才初入金丹,不足以与望都大修士一道负责维持法阵阵眼,而是奉言默诏命,率领境界尚低的一众士卒守于司马门前。
      范袖虎身着重铠,骑乘猛虎,其身后步卒姑且不论,骑卒所乘亦多为异兽。毕竟寻常战马,根本无法适应修士争斗时的局面。
      中领军与范袖虎并骑而立,所乘异兽灰身龅牙,大耳贴地,正谛听着司马门周边情况。
      范袖虎微微仰头,注视着望都南门城墙,时而泛起波澜的光罩取代了原本应是天空的地方,那正是法阵边界。
      虽然言默诏命是让中都护、中领军、中护军共领一部兵马扼守司马门,防止外人进入,不过只有范袖虎一人知道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具体是谁。
      与范袖虎一样,来自黍地的林朗。
      范袖虎未出黍地之前,只知林家是闻城首屈一指的世家,随自家小叔前来望都面君之后,对黍地唯一能与范家争锋的林家兴趣浓厚,试图在典籍中发掘史料。
      然而大衍王朝之中,有关黍地的记载俱遮遮掩掩,似是为助言家先祖立国的道主避讳,有关林家的信息则更少得可怜。
      因而,范袖虎如今对林家稍微多了一点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林朗身上那件金缕黄袍,当为林家家主信物。
      难怪林朗总是老气横秋,从面相上看起码年长林朗二十岁的林良父亲在其面前表现得诚惶诚恐,范袖虎心道,世家一大,辈分有时候就容易跟年龄不相配。
      未曾见于雄州典籍记载,范袖虎所不知道的是,金缕黄袍虽为林家家主信物,却并非每任家主均有资格穿上它。林家至今,曾身着金缕黄袍的家主不过三任,分别为使林家得以背靠黄鹤圣人这棵大树的始祖,与骑羊老道三问三答的林月夫人,以及设阵延阻洗骨观主的林朗。
      范袖虎神游天外,中领军则专心致志地关注着自己坐骑的举动。那对大耳从地面立起来,连颤四下之后,中领军扭头道:“来了,四个。”
      与中领军言语呼应,驰道尽头,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认得林朗面容的范袖虎点了点头,“是他。”
      行进无声无息如鬼魅飘浮的林朗止步于百丈之外,士卒亦未曾轻举妄动,一则不知底细,二则他们的任务核心是司马门,不让人进入宫城,便算达到了目的。
      林朗未曾尝试进入司马门,不是忌惮境界最高不过金丹的兵卒,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大衍王朝立国千万载,虽则有道主坐镇,依然不乏觊觎权柄之人。尝试窃取王朝国运的异人,皆需入宫城之内的太庙,以身为引,方有施为余地。然而这一原则,并不适用于林朗。
      修行界有这样一个说法,能修得渡劫境的人均非易与之辈,难分高下,化神境元婴境则修为尚低,神通有限,同阶战力差距最大,便在大乘境。林朗未曾破入过大乘境,不知这说法有几分依据,不过若以道法精妙而论,林朗自认不输任何一尊大乘境。
      至于渡劫境,那是由于沾染了天劫气息,非人力所能弥补。
      林朗摊开左手,纸人立于掌中。纸人既是林朗自黍地赶赴望都时,警示沿途凶邪的圣人信物,亦是希仁矣用以篡夺大衍王朝国运的道器。
      范袖虎目力非常,自可看见林朗摊手的动作,但却无法看清林朗手中究竟是何物,直觉告诉范袖虎,若以神识强行探测,只会遭到反噬。
      虽然纸人真面目无从目睹,望都城内的另一异象却极易被发现,黄紫气息自司马门涌出,如江水般奔向林朗手中纸人。同时,司马门后远处,宫殿之内灯火一时俱灭。
      士卒即使不知那黄紫气息便是聚敛的王朝国运,也能明白驰道尽头那个瘦削的黄色身影绝非在做什么好事,但由于直接命令是扼守司马门,他们拿不准是否要主动出击。
      中护军与中领军对视一眼,范袖虎已经下了决断。
      “冲!”
      范袖虎挽弓一射,箭矢直取林朗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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