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一个渣攻》余观

25、第25章

　　方嘉和下了车，摘下墨镜，挑剔地打量着眼前灰扑扑的小区。几年过去，这里和以前似乎没什么区别。楼房老旧，墙体脏污，灰尘和蛛网纠结成一团，电线在蓝天下交织成网。
　　只能用破旧来形容。
　　方嘉和对这里无比嫌弃，也在知道傅年把他们曾居住的房子买下来时感到由衷的不赞同，但不得不说，他得知这件事后，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方嘉和认为，傅年肯定是怀念他们曾同居那几年的生活，才会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以作怀念。
　　不然这里环境差，楼房旧，一点升值空间都没有，傅年买下它来做什么？

　　半个月前当着岑溪的面被傅年忽视的屈辱和愤怒，都随着沈兆荣透露出的讯息而烟消云散。
　　他现在心里只有对傅年的怜惜。

　　原来傅年失忆了。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那么无情。

　　方嘉和想明白了。

　　其实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傅年把他和自己的曾经都忘得一干二尽，但同样，他给傅年带来的伤害，那些不堪的过往，傅年也一并遗忘了。

　　方嘉和的手搭在小腹上，微微笑了。
　　他正愁如何解决这个孩子，老天就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

　　他从没像此刻这般有信心，能够重新夺回傅年的信念格外强烈。他们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了解傅年的一切，他知道该如何再次赢得傅年的心。

　　其中不止有傅年失忆的原因在里面，更重要的是，有贵人站在他这边支持他。

　　岑溪为什么能把傅年从他身边抢走？不就仗着他家世好，家里有钱么？三年前他一个底层出身的Omega，自然是争不过岑溪。但如今可是大大不同了。

　　说来起还要感谢聂承宇。

　　他原先本想搭上聂承宇这条大船，但没想到因缘际会，重遇了一位故人。
　　——沈兆荣，一个差点成为傅年继父的商业巨擘。

　　方嘉和认识沈兆荣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是沈兆荣为人低调，虽然兆荣制药如雷贯耳，但沈兆荣却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二是沈兆荣的长相实在平平无奇，属于见过就忘的类型。
　　方嘉和只模模糊糊地知道，沈兆荣和傅年母亲的关系暧昧，还曾觉得傅母一个大美人配沈兆荣可惜了。

　　这就是他对沈兆荣的全部印象。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吉光片羽的回忆也被他塞进了脑海的深处不再想起。

　　但就是这么巧，在他落魄潦倒时，这个有过几面之缘分长辈再次出现了。不仅帮他解决了事业上的困窘，还和蔼地鼓励他，支持他去追求傅年。
　　这等于在无形中给了方嘉和一个保障，令他不必再忌惮岑溪身后的岑氏。

　　方嘉和心里是无比感慨的。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如日中天的时候一堆人围着他称兄道弟，可着劲儿的和他拉关系蹭流量。等到他落难了，一个拉他一把的人都没有，甚至还有好几个转过头来落井下石的。这段时间方嘉和可算是饱受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
　　这一对比，就显出了沈兆荣的难能可贵。

　　沈兆荣对傅母一往情深，即便斯人已逝，他们这些小辈仍旧受到了傅母留下的余泽。
　　方嘉和这才知道，沈兆荣虽然自傅母去世后不再露面，但一直非常关切傅年和他的生活近况，之所以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按照沈兆荣的说法是——
　　“傅年和我在一件事上出现了分歧，和我闹了很久的别扭。”沈兆荣微微笑，“如果嘉和你能够和傅年重归于好，还要帮我劝劝他才是。要知道在我心里是将傅年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的，将来等我老了，兆荣制药的一切还要他来继承。”

　　方嘉和听得心跳都快了几分，飞快地承诺：“当然！我会好好劝他的。”

　　方嘉和知道傅年有时候会有些不合时宜的固执，虽然不清楚傅年和沈兆荣闹了什么矛盾以至于多年都不来往，但他一定会说服傅年的——只要让傅年重新爱上他。

　　方嘉和无比自信地想道。毕竟，深爱他的傅年从来没有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抱着这个信念，方嘉和踏入了幸福巷520号。

　　*

　　傅年又和赵老太太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傅年的想法是先按兵不动，赵老太太原先做什么，以后照常做就可以。

　　赵老太太对傅年失忆一事明显还是很焦虑，但她虽有心帮忙，但到底年龄大了，身体状况也不好，傅年的安排是最优解，赵老太太也不是不通情理，即便心里不太情愿，还是同意了傅年的想法。

　　把事情从头到尾顺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的，傅年道：“那就先这样。我们还照以前的规矩来，不管发生什么，你千万不要联系我，不要让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这也是对赵老太太的一种保护，傅年十分理解自己失忆前的做法。

　　“我明白。”赵老太太点头，“那关于传播你和方嘉和的暧昧关系这件事……”
　　老太太迟疑着问道。

　　傅年扶额，有片刻无言，随后摇头苦笑道：“这件事不用再做了，过犹不及，再说我想还知道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赵老太太叹了口气：“小傅，说起来当年你和方嘉和一路走来我们这些老邻居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可惜你们没能走到一起，但你已经是结了婚的人。即便想和方嘉和重修旧好，也要先把婚离了再说，你要知道，这件事爆出来，对Omega来说会承受非常大的压力，简直就是树了个靶子让别人打……”

　　赵老太太这话是感慨之下的无心之言，但她却是误打误撞猜对了。
　　傅年虽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明了自己对岑溪的心意在前，再想不明白他和方嘉和闹出的这一桩绯闻的目的是什么，他也就别混了。

　　正如赵老太太所言，把方嘉和推到明面上来，可不就是竖了个明显的靶子，等着人来打么？
　　傅年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方嘉和生出了几分愧疚。
　　并且对安排这个计划的自己感到不认同。

　　虽然那个自己是为了保护被方嘉和掩盖住的岑溪的安全，但也让他在感情上受到了很深的伤害。
　　傅年至今还能回想起失忆后第一次和岑溪见面时，他流在自己胸膛上的滚烫泪水。
　　当时他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岑溪骂的没错，他就是个混蛋，一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傅年垂着眼出神。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赵老太太见傅年垂眸不语，自觉是说错话了，不由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解释道：“小傅，我没别的意思……”

　　傅年回过神来，摇摇头，“不，你说得对，这件事我确实做错了。我会想办法补救的。”

　　“诶，那就好。”赵老太太欣慰地连连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傅年提出告辞：“我就不多待了，虽说没什么必要，但保险起见还是到楼下的房子里去转一圈。”看着满室冷清，他叹息道，“赵阿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想你女儿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赵老太太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种事别人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得自己想通了走出来才行。
　　于是傅年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去。

　　等下了楼，傅年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钥匙，开不了门。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傅年就看到防盗门上用的不是一般的插芯门锁，而是指纹密码锁，这种锁在老式小区并不常见，但因为他和岑溪目前住的别墅用的就是智能锁，所以他虽然惊讶，不过也没有在意。
　　用指纹解锁，开门走了进去。

　　*

　　岑溪在赛车场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许多。他摘下头盔，甩了甩汗湿的发，将额前的黑发撸到脑后，抬手拎起一瓶矿泉水昂首灌了大半瓶。
　　坐在副驾驶上的梁声才抖着腿颤颤巍巍地挪下了车。

　　“你的身体也太弱了吧。”岑溪见他好似老爷爷走路似的，鄙夷道，“你一个Beta怎么比我这个Omega还不如。”

　　“拜托，岑少爷，你开的那么猛，就算换了个Alpha来也扛不住啊！”梁声有气无力地哀嚎道。

　　“谁说的，我就认识一个Alpha，坐完我的车和没事人一样。”岑溪挑眉，扬手把空了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饶有兴致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分化那一年，和李家那几个打赌去嵩阳山赛车的事？”

　　“记得。你偷溜出家门跑去传说中的死亡赛道和人家比赛，被你家里人发现后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才把你放出来。这事儿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梁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重点不是这个。”岑溪不满地敲了他一个爆栗，“李二那个怂蛋，嘴上叫嚣得厉害，真到了地儿就怂了，明明害怕了不敢跟我比，还嘴硬说单纯赛车没意思，带人赛车才刺激。”岑溪冷笑一声，“嵩阳山的车道不像市内专门开辟出来的赛车场，道路很险，带人跑车会降低车辆的性能，容易发生事故。他想借此让我害怕，主动退出比赛。”

　　梁声脸都白了，“当年那场比赛你是带人跑的？——岑溪你疯了吧！”

　　“瞎嚷嚷什么。”岑溪不耐烦道，“不是没出事么。”

　　“你啊你……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梁声指着他，恨恨地说道。

　　他当初确实冲动了。不过那时他才十六岁——少年人受不了屈忍不住气，也算情有可原嘛。岑溪勉强算是解释了一句：“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之，我和李二各带了一个人上车比赛。”

　　“你带的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坐完你车和没事人一样的Alpha？”梁声忍不住问。

　　“对，特有种。”岑溪把手中的头盔抛来抛去，“当时我们差一点就冲出山道了，要不是我车技高超可能就真的交待在那儿了。下车的时候我的腿都在发软，那个Alpha倒是淡定的不得了，还和我说——”

　　“说什么？”梁声好奇。

　　“他说——得加钱。”岑溪想到当时那一幕，忍不住笑了。

　　梁声有点傻眼：“加、加钱？”

　　岑溪冲他丢了一个白眼，“当然。不然人家活的不耐烦了陪我一起玩一趟死亡赛车？我可是给了那个Alpha五十万才让他同意陪我跑这一趟的。”

　　一听这个梁声的兴趣顿时消了大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干，也没什么奇怪的。”

　　岑溪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觉得那个Alpha不是为了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看来你挺欣赏那个Alpha啊，后面没发展一下？”梁声嘿嘿地笑了笑。

　　“滚，别拿你龌龊的思想揣测我。”岑溪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懂不懂。”

　　梁声闪身躲了过去，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

　　“行了，不和你废话了。”岑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该回去了，这个点傅年应该已经回家了。”

　　“真没劲。”梁声撇撇嘴，“傅年，傅年。傅年是给你下了蛊了么？方嘉和那事你怎么想的啊？要是岑大哥说的不错，一年前你脑袋上的帽子就绿的发亮了。这次你还是不准备追究？”

　　“……我不知道。”沉默片刻，岑溪迷茫地摇摇头。“傅年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我想要追究，现在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梁声暴躁道：“所以呢？这是你继续自欺欺人的理由？”

　　“……”

　　岑溪抿紧嘴唇，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留下梁声不耐地啧了一声，愤怒地踢了一脚车轱辘。

　　岑溪心神不宁，一路风驰电掣地开车回家，黑色的铁门徐徐打开，岑溪坐在车里却犹豫了，他现在的心情很矛盾，即想见傅年，又抗拒见到傅年，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撕扯的他胸口都发痛了。

　　不过若说岑溪有什么优点的话，勇敢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哪怕受到再多伤害，他也能够鼓起勇气继续前行，逃避不是他的性格。

　　岑溪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徐徐地将车开进了庭院，同时在心里模拟着见到傅年要说些什么。

　　——可惜他心中所有的预演都落了空。

　　别墅内漆黑一片，傅年没有回来。

　　“是还在公司？”岑溪自言自语地呢喃。他看了眼钟表，马上就要五点钟了。平常这个时间傅年已经在厨房收拾今晚要做的菜了。

　　岑溪摸出手机来准备给傅年打个电话。但手机屏幕解锁那一刻，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找出了隐藏在手机深处的追踪软件。

　　“……”岑溪的手指在软件上方悬停了两秒，选择了点击进入。

　　屏幕上代表傅年的红色小点所在的位置是——幸福巷520号。

　　黑暗中，岑溪的面容被手机屏幕的幽幽荧光照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