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一个渣攻》余观

24、第24章

　　“你……”傅年惊疑不定。

　　赵老太太反手握住了傅年的手腕，笑眯眯地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价格都好商量的呀。”说完又拍拍傅年的胳膊，提议道：“你家里都好久没住人，到处都是灰，先去我家坐坐吧。”

　　这次傅年没有反对，沉默地跟着赵老太太，一前一后上了楼。

　　在两人身后，斜对面房门上的猫眼里，有只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

　　*

　　傅年对赵老太太的第一印象是讲究。她的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衣领干净平整，脚上的布鞋也白白净净。这样一个干净整洁的老太太，当你步入她的家时，绝对会惊讶于周遭杂乱的摆设，明面上的浮土，最重要的是，那种迎面扑来宛若腐朽的死气沉沉。
　　让人一踏入其中就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抑。

　　赵老太太关上门。

　　随着那声咔哒的声响，笑容从她的脸上落了下去，活力也从她的身上剥落，麻木和疲惫从她的身体内一点点浮现出来。两颊的皮肤松弛下来，时光留下的沟沟壑壑愈发显眼，沉沉的眼神使她瞧上去阴郁不少。
　　她此刻同前一秒那个说说笑笑的和蔼老太太全然不一样了。

　　傅年怔了怔，心里却不知怎么，觉得这恐怕才是赵老太太的真实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赵老太太开口打破了无声的对峙，“进来坐吧。”
　　她淡淡道，没有换鞋，直接步入了客厅，头也不回地问道：“喝茶可以么？”

　　傅年犹豫了几秒，决定学着赵老太太直接穿鞋进去，听到她的问话，下意识便道：“不用麻烦，水就可以了。”

　　赵老太太脚步顿住，转身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令傅年敏锐地察觉到他刚才似乎说错话了，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就听赵老太太说：“我不爱喝茶，家里从来不放茶叶。”
　　傅年抬眼，平静地对上赵老太太深深的目光。

　　“傅年，发生什么事了？”赵老太太轻声问道。
　　这个头发几近花白的老人带着茫茫然的神情望着傅年，眼中闪烁着希冀与恐慌，好似傅年能够一言定她的生死。

　　那目光带着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傅年的心口。
　　“前段时间出了车祸……撞到了头。”他抿了抿唇，“我失去了所有记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赵老太太的呼吸错乱了一拍。
　　“失忆……”她低声喃喃了一遍，“还有恢复的可能么？”

　　傅年谨慎地回答道：“医生说不能确定，或许时间长了，记忆自然而然就恢复了。”

　　“好。”赵老太太点点头，自语道，“还能恢复就好。”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赵老太太又问：“车祸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造成的？”

　　傅年有一霎地错愕，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赵老太太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波澜不惊地看了傅年一眼，忽然提到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我女儿去世了，这件事我在来的路上和你讲过了，你还记得吧？”

　　“记得。”傅年点头。不过这和他车祸有什么关系？

　　“我的女儿虽然只是一个Beta，但她从小就十分优秀，大学毕业后被一家上市公司录取，工作几年就升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赵老太太说这话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不过她生动的表情又很快沉寂下去，“然后一年半以前，我在单位突然接到了警察打来的通知电话，说——我的女儿，她自杀了。”

　　“我不相信我的女儿会自杀。明明她早上出门前还笑着和我说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自杀了呢？我当然不信，可是问了我女儿的同事，他们都说我女儿几个月来压力很大，情绪也非常不稳定，似乎隐隐有抑郁的征兆，且就在自杀前一天，还因为工作的事和领导吵了一架……”赵老太太言语中流露出痛苦的情绪，“我以为是我对女儿缺乏关心，导致她有了轻生的念头我却没有发现……”
　　“但后来我女儿带过的一个实习生私下找到了我，对我说我女儿之所以会自杀可能是因为感情受挫，一时想不开——那个实习生说我女儿同一个Alpha谈了大半年的办公室恋爱，她自杀前一个月，那个Alpha劈腿和公司副董的女儿好上了——我一点都不相信。”
　　“那个Alpha我是知道的，曾经纠缠过我女儿，还被我撞见过，我女儿和我说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Alpha，她没必要说谎话骗我——所以实习生说，我女儿因情自杀，是根本不可能的。”

　　听到这里，傅年仍旧不知道赵老太太女儿的死亡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耐性十足，并不准备打断老太太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怀疑我女儿的死亡是不是另有隐情。”赵老太太笃定地说，“然后我从单位辞了职，去应聘了女儿公司的清洁工，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寻找线索。”

　　其实赵老太太的怀疑是站不住脚的，不过是一个实习生的妄自揣测，赵老太太便怀疑女儿的死亡不是警方通报的抑郁自杀。但赵老太太的丈夫去世的早，只剩下一个女儿和她相依为命，无法接受女儿的死亡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傅年没有提出质疑，而是安静地听着。

　　“……可是我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我女儿并非自杀。”赵老太太神情灰暗，“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收到了一通陌生人的电话。电话里说，我女儿并非自杀，而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死于谋杀。让我停止继续追查这件事，不然有可能会引火烧身。”
　　赵老太太看着傅年，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你。”

　　这就是赵老太太怀疑傅年的车祸有可能是人为的原因。

　　随着赵老太太吐出最后几个字，傅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扭曲，他的眼前飞速地闪过几幅画面，人影幢幢，最后定格在一间卧室中，他正举着手机说话，面前是泛着亮光的电脑屏幕，屏幕上似乎在播放着一个视频，镜头晃动着，只听到痛苦的嚎叫声，狂欢般的笑声……

　　傅年捂住了额头，脸色煞白，冷汗从鬓角冒了出来。
　　一阵针扎似的剧痛，令傅年的脑海霎时一片空白，再也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赵老太太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你没事吧？”扶着傅年到沙发上坐下。

　　缓了片刻，傅年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他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顿了顿，他犹豫道：“我似乎想起来了一点……你的女儿，是不是叫周小莲？”

　　“是！”赵老太太激动地点点头。

　　舒了口气，傅年揉了揉眉心，“我当时是怎么说的，麻烦你仔细给我讲一讲。”

　　赵老太太黯然地摇了摇头，“你其实没有告诉我什么。因为你说无知是最好的保护，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了？”傅年皱眉。

　　“我们好歹当过几年邻居，你的为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而且你给我拿来了小莲的遗物——她小时候我给她求来的平安锁和一大笔钱；还有她的口信——她拜托你送我离开这里，换个城市安稳度日。”赵老太太苦笑一声，“所以我没理由不相信。”

　　“你没有离开。”傅年看着赵老太太，慢慢地说。

　　“我的女儿死于非命，我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过安稳日子！”赵老太太的情绪激动起来，“凶手一日没有伏法，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如今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赵老太太又灰心起来。

　　“……”傅年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现在这是？”

　　赵老太太说：“你当初找到我想送我离开，但是我没有同意。”她松弛的皮肤颤动起来，咬着牙说道：“我和你说，即便我势单力薄，也想为小莲做些什么。然后你就安排了一个叫余乐的Beta小伙子过来保护我，对外则宣称他是我的外甥。平时我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注意着楼下那套房子的动静就可以。”

　　傅年若有所思，“所以你先前和我说的窃听器……”

　　赵老太太点点头，“大约一个多月前，你忽然对我说，一旦你跟方嘉和的绯闻爆出来后，就把你们关系暧昧的消息散布给小区里的其他人。然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偷偷溜进去装了不少窃听器，这事儿多亏了小余警醒，不然我一个老太婆还真的发现不了。”

　　方嘉和，绯闻。
　　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傅年的眉头皱了起来。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看来他当初再次和方嘉和搅合在一起，也并不是他以为的出轨这么简单。

　　但是周小莲的死亡又和方嘉和有什么关系？傅年百思不得其解，一定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地方……
　　傅年一顿，猛地抬头看向赵老太太，“赵阿姨，你女儿生前所在的公司叫什么？”

　　赵老太太一拍脑门，懊恼道：“诶呀，瞧我这个脑子！”她期待地看向傅年，“小莲生前就职于兆荣制药，怎么样，你能想起来什么吗？”

　　兆荣制药……
　　傅年默然，这是沈兆荣的公司。

　　同一时间。
　　幸福巷520号小区外，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缓缓地开了进来。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赫然是方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