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记》鹿轻舟LLL

17、在灯火暗去的地方

　　陈山无辜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只是出不了戏而已。”
　　吴沧海眨眨眼，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醺醺然：“我早就出了戏了。”
　　陈山明白他的意思，他早就出了戏，意味着他更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陈山无言以对，看着这茫茫白色天地，竟发出了一声陌生慨然的感叹。吴沧海问他在叹息什么，他摇摇头：“就是……觉得太奇怪、太陌生了。”
　　吴沧海也懂得他的意思。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被掰弯，就好像要突然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陌生的自己。这种突然缺失了既定方向的巨大的迷茫感，足以扰乱每个直女直男。吴沧海轻轻拿手指勾了勾他的手，然后一把紧紧抓住。陈山立刻回以了更热烈的紧握。
　　伴随着巨大的迷茫感的，往往还有前所未有的新鲜和激情。
　　两个人手握着手，掌心都出了汗，跟这冰凉的世界形成巨大的反差。他们一直走着，朝着回家的方向，浑然不觉时间和路途已过了多久。路上的车和人都渐渐稀少，直至静默，天地间只剩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他们一直走着，看见整座城市的灯火都黯淡了下来。
　　足迹自然而然就进到了吴沧海那座小破楼。
　　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扑到了吴沧海那张床上。
　　动作早已排练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在众目睽睽之下，都在镜头之中。现在，终于可以更进一步，实现那些早已在两个人脑子里预演了千万遍的热烈——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浑身颤栗的热烈。
　　窗外寒雪刺骨，窗内□□焚身。
　　陈山整个人扑倒在吴沧海身上，吴沧海紧紧搂着他，生怕他从床上掉下去。陈山突然停下来，呆呆的说道：“下一步该干嘛？”两人都是直男，谁也没真的干过那事，那些影片里也都语焉不详镜头朦胧，那些教学片里的动作——没经过身体开发的话，似乎也不是轻易模仿得来的。
　　他困惑的样子惹起吴沧海的无限怜爱。吴沧海胡乱揉搓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抬身又吧唧亲了一口：“还是哥哥先来吧。”
　　他翻身一跃，把陈山放平，不紧不慢解开他的衣服，整个人爬在他身上，轻轻的亲吻起来，从眼睛、耳朵到下颚，到胸口，到小腹……陈山长年跑步打球的身材精瘦结实而修长，被衣物覆盖的皮肤光滑油亮像文艺复兴时代的雕塑……他微微喘着气，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吴沧海，困惑茫然里又透着满足得意的欢喜。
　　吴沧海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了他满足得意的小欢喜，嘴角向一边歪起来嗤笑道：“你个小崽儿……”

　　整座城市昏昏睡去。两个大男孩浑身汗涔涔的，四肢交叠着大躺在床上进入梦乡。吴沧海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梦里再也没有那不断重复的愤怒和狼藉场面，没有那些残忍的手握资本和权力的奸诈猎人，没有那可怜的疲惫的满眼血丝的女孩，没有那无尽的下坠的深渊。他的梦里，终于有了夏天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阳光灿烂好少年。
　　陈山却从另一个梦里醒来。在一个巨大的选秀节目录制棚里，他裹挟在茫茫的热情的观众里面。人们在欢呼，在呐喊，在尖叫，闪闪发光的灯牌几乎晃瞎了他的眼睛。他突然发现所有灯光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所有的掌声和欢呼都献给了自己。笑脸，泪水，写着自己名字的灯牌……他突然谁也看不清了。每个人都簇拥着他往前走。他拼命的想挤开人群，却怎么也无法动弹……他拼命的张大嘴，想呼喊吴沧海的名字，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一只熟悉的大手从后面拍住了他的肩膀，他猛地一回头……梦醒了。
　　睁开眼睛，幸好眼前的人就是他在梦里寻找的人。陈山心有余悸，发着呆盯着吴沧海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张脸确实怎么看都看不腻，是那种所有表演系男演员都梦寐以求的脸，线廓硬朗，高鼻深目，即便不动声色也透着一股冷静的深邃，即便温柔梦乡中也在脸上写着无限的深情。陈山拿手指在他的鼻尖上划下去，划过嘴唇，划过脖子、锁骨、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口渴。
　　每次喝醉之后的清晨就会口干舌燥，陈山早已习惯了。只是冬夜未央，天色仍然黑暗静谧，如无人之境。他轻轻下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点燃了一支烟。
　　楼道里传来一丝丝动静，客厅的大门突然响动了起来。陈山竖起耳朵倾听，发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来自这间房子。他赶紧披着吴沧海的外套，叼着烟过去查看。
　　门开了，门外昏黄的过道楼灯里，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高个子男人，背着一个大包，旁边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他手里拿着钥匙，惊诧的盯着一身赤裸只穿着内裤和吴沧海外套的陈山。
　　陈山赶紧热情洋溢的打招呼：“嗨——呃，那个……你是他室友是吧？”见对方点点头，他伸出手握了握手，“我是吴沧海的哥们，陈山。打扰了啊。你刚从剧组回来？”
　　对方严肃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到了他身上披着的吴沧海的外套，然后闷声说道：“我叫章吉安。”
　　章吉安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北方汉子，虽然不算人高马大，但是棱角分明，嘴唇厚实，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他没再多跟陈山寒暄，径直就拉着箱子就走向自己的房间。陈山见他这个人不爱说话，便也耸耸肩，叼着烟捧着水杯回了吴沧海的卧室。他没注意到，身后，章吉安那双严肃的眼睛，再次偷偷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咬紧了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再一觉，就到了天亮。陈山睁开了眼，看见吴沧海正看着自己。两双眼睛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陈山故意挑挑眉：“看什么看？收费啊！”
　　“收，使劲收。我倾家荡产也要看。”吴沧海把手放在他腰窝处轻轻抚摸，陈山便又道：“摸也要收钱。”
　　“行……不过，既然给了钱那我可就得更要一次摸个够了……”吴沧海挪了挪身子，贴紧他，手越摸越往下……
　　陈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努努嘴：“你室友半夜回来了。”
　　吴沧海哦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像哄小朋友一般，神秘兮兮的说：“那不能让他知道了。”
　　陈山心里不以为然，都是搞艺术的，难道还这么保守？谁知吴沧海道：“他是个gay。”
　　“哦……”陈山随口应了一声，突然又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头看着吴沧海，“那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们俩在干什么？”
　　吴沧海感受到了他直击灵魂的三连问，忍住没笑出来，点点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无所谓。”
　　“切，我才无所谓呢……对了，那他是1还是0啊？”
　　吴沧海被他的八卦精神搅得无语，停了半晌才说出来：“零。”
　　陈山惊着瞪大眼睛：“哇哦——完全看不出来哎——”
　　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一会儿，都想到了自己身上。
　　陈山犹犹豫豫对吴沧海问道：“那我是什么？”
　　吴沧海笑：“你爱是什么就是什么，哥都满足你。”
　　陈山吐个舌头：“那我知道你是什么了。”
　　“嗯？1？还是0.5？”
　　“不，你是个二百五。”
　　陈山说完就想跑，弹起身就要跳下床。说时迟那时快，吴沧海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摔倒在床上。陈山忍不住就拿脚蹬他，吴沧海一巴掌下去摁在胯骨上，把他压制住了。陈山笑得喘不过气来。吴沧海故意恶狠狠亲下去咬住他嘴唇。
　　“小崽儿，你还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