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宫之麒麟归》不知名萧萧

19、第十八章 过往

　　第二天，谢玉下狱的消息就惊动了满朝权臣。
　　太子一方的人飞快地动用所有的力量一面打听内情一面轮番求情相保。誉王一方的人则是据理力争，丝毫不放过这一次狠狠打压太子的机会。在言豫津的陪伴劝说下，萧景睿虽然依然接受不了他是南楚晟王之子的事实，但好歹是开口说话了。卓青遥照顾着刚刚生育的妻子，很是仔细，两人约定待谢绮身子好后便回到天泉山庄。莅阳长公主请旨出家，但一直未得允准。
　　然而，楚天却已来不及管这些事情，因为她真的发烧了。
　　楚天屋里，梅长苏端着药碗，皱着眉头看着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的楚天，“你要是再不喝药，我就要去叫晏大夫了。”
　　楚天把被子一掀，怒冲冲地看着他，“你敢！”
　　“那就快起来，把药喝了。”
　　楚天墨迹着坐起身，“我只是着凉了，过几天就好了，不想喝药。”
　　“这不是你灌我喝药的时候了？”梅长苏舀了一勺汤药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楚天嘴边。楚天自幼习武身体一直很好，只是着了个小凉原本他也不怎么担心，可见晏大夫为楚天把过脉后黝黑的脸，知道楚天不只是受寒这样简单。
　　楚天扭过头去。
　　“你不喝药，不赶快好起来，不怕传染我吗？”
　　楚天回过头看了看梅长苏手中的汤药，推开汤勺，把汤药接了过来，深呼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把整碗的苦药都灌了下去。
　　梅长苏一笑，接过楚天喝药的空碗，又把甜汤递给她，“吉婶知道你要吃药，特意给你熬的。”
　　楚天一口气将甜汤喝完，“就只有吉婶疼我。”
　　“没心没肺。”梅长苏顿了一下，像是再三思虑了很久，终于开口说，“午饭过后我要去一趟天牢，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景琰和飞流会跟着我的。”
　　有那个靖王在我才更担心好不好，楚天心里想着，“是去见谢玉吗？”
　　“嗯。”梅长苏点点头。
　　楚天知道梅长苏能先告诉她一声已经是底线了，虽担心也忍下不再多问。
　　晏大夫开的药有几分安神的作用，楚天感觉有些困了，梅长苏给楚天掖好被角，说：“困了就睡会吧。”
　　楚天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任凭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在宅子里单独弄一间医药房，但见于苏宅有梅长苏这个头号病人在，黎纲就单独给晏大夫弄了一间。
　　这边晏大夫正熬着药，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你这混小子，喝了我这么多年的药，今天要不是因为那丫头，也不会到我这来。”
　　“我来是想问楚天的病。”梅长苏说。
　　“就是受了点风寒。”
　　梅长苏走到晏大夫面前，“晏大夫，您老人家能不能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
　　晏大夫掀开砂锅盖，抓了一把药材放进去，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倾泻出来，梅长苏喝了那么多年的药，闻到这味道，依然皱起了眉头。晏大夫抬头看了梅长苏一眼，“你真想知道？”
　　梅长苏一脸坚决。
　　“楚天真的就是受了风寒。只是她在她师父死时落下的心病怕是有复发的征兆。”晏大夫觉得上天派梅长苏和楚天两个人来简直就是对他的考验。
　　“楚天的师父？”晏大夫是一直称荀珍大夫为师兄的。
　　“是楚天武学上师父。”晏大夫扇着扇稳着火候，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继续说，“楚天的师父曾是北燕的一名大将，又是楚天娘的师兄，从小对楚天极为疼爱。比起父母，楚天甚至更跟师父亲一些。六年前，大渝连夺北燕十三个城池后困整个大军于镇郊，楚天的师父临危挂帅，整整四个月，十三个城池被夺回，但主帅却战死沙场。燕帝为了稳定军心，隐瞒了他的死讯，等楚天见到她师父尸体的时候，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当场呕出一口血来。从那日起，楚天就落下了这么个心病，性子也日渐变得乖戾，也再无人敢在楚天面前提起她师父这么一个人了。”
　　“楚天的师父，可是季布季将军？”梅长苏说。
　　晏大夫抬起头，“你知道他？”
　　他怎么会不知道，北燕的平沙大将季布，父亲生前还跟他讲过。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逆转局势，转劣为优，那是怎样过人军事谋略。只是半年后听说季将军猝然病逝，今日看来，事情却远不止这么简单。梅长苏点点头说：“之前听父亲提起过，季将军骁勇善战，只可惜英年早逝。那楚天的心病，到底要不要紧？”
　　“青木宫可是号称能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当初楚天的情况虽然紧急，但悉心调养了近两个月，小孩子嘛，又恢复的快，已经无事了。但心病这种东西，一旦落下，就没办法根除。小子，你有你想做的事，我一江湖大夫管不着，但你要记住一点，你在这金陵城里熬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心血。”药熬好了，晏大夫把药倒到碗里递给梅长苏，“你的，自己趁热喝了。别让我把楚天叫起来监督你喝药。”
　　梅长苏心觉自己是被这师叔侄二人拿的是稳稳的了。
　　等梅长苏再回到楚天房里，楚天已经睡下了，初儿在一旁看着她，看到梅长苏来，起身欲行礼。
　　梅长苏做了个息声的手势，走到床边坐下。初儿识趣地走出门把门带上。
　　十五岁时楚天是什么样的？三年，她从未跟他提起过任何季布将军的事，好似这段过往从未发生过，季布这个人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是事情过了太久已经淡忘了，还是在她心里埋得太深。
　　你啊，是比我还倔。梅长苏心里想，伸出手在楚天鼻子上刮了一下。
　　黎纲来找梅长苏，被门外的初儿拦下。
　　“你干什么？”谁都不能打扰她家小姐跟梅宗主亲近。
　　“初儿姑娘，我找宗主有事。”
　　初儿抬起胳膊横在门前，“有什么事也得等梅宗主出来之后说。”
　　江左盟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即便是身为舵主也不知如何应对不讲理的小丫头。黎纲脑袋都快挠秃了，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靖王殿下和夏掌镜使估计已经到天牢外了，这可怎么般呀！
　　就在黎纲快急到不行的时候，梅长苏推开门走了出来。
　　“宗主，您可算出来了，马车已经备好了。”黎纲擦着额头上的汗说。
　　梅长苏点点头，回身对初儿说：“你家小姐向来人性，你也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她。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要更加留意，如果实在劝不住，就去找我。”
　　初儿原本没把她家小姐这次着凉当回事，听梅长苏这样说，只觉得梅宗主待小姐是真的好。
　　到晚饭的时间了，梅长苏还没有回来，楚天趴在桌子上，看着正在布菜的初儿，“梅长苏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点不回来，怕是与靖王殿下在外面吃了吧。”初儿说。
　　“不会。梅长苏说了他要去天牢见谢玉，他怕我担心，应该是今早回来的。”初儿刚把自己的碗筷放好就被楚天拿了过去，“你去军营，探一下列将军的口风。”
　　“小姐……”初儿抬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天。
　　楚天把筷子一摔，“快去！”
　　“好吧。”初儿低下头，灰溜溜地走了。
　　楚天一个人吃完晚饭又喝了药，本来想等梅长苏和初儿回来，等着等着却又睡了过去。过了许久，楚天突然被什么声音惊到，从睡梦中醒来，心脏怦怦得跳着，冷汗浸湿了她的里衣。楚天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可怕的梦，可仔细去想，却已经记不起刚刚梦到的是什么了，只有醒来后的余悸。
　　屋里漆黑一片，楚天唤了一声“初儿”，没有人应。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天原本以为是初儿，却看到梅长苏披着外衣举着蜡烛走了进来。夜风吹动他的衣衫，不知怎么，楚天觉得此时梅长苏就像一个琉璃娃娃，微微一碰就会碎在风中。
　　楚天下床未及披衣走到梅长苏面前，接过他手中的蜡烛，碰到他手的时候，发现他手是冰凉的。楚天抬起头看向他，梅长苏眼角挂着隐隐的泪痕。
　　“长苏。”楚天轻声唤着梅长苏的名字。
　　梅长苏伸手把楚天拉到自己怀里，“太奶奶薨了。”
　　楚天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
　　“不要劝我，不要说话，就让我这样抱着你，抱一会就好了。”梅长苏说。
　　楚天知道太奶奶在梅长苏心中的地位。赤焰一案，梅长苏几乎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太奶奶是他心中所剩无几的关于亲情的最温暖软弱的一处。即便过去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梅长苏再也不会是林殊，他也由衷地希望有一天能在太奶奶膝下，告诉她林殊回来了。现在，这期待也没有了。
　　楚天回抱住梅长苏，在他耳边轻语道：“天儿都知道，今夜就让天儿陪着长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