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宫之麒麟归》不知名萧萧

18、第十七章 春凉

　　谢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机关暗道会毁在一枚小小的簪子上。
　　得了一段休整时间，蒙挚和岳秀泽守住后门，其他人随便坐在角落简单处理着伤口。
　　萧景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片灰蒙蒙的夜色，宇文念站在一旁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还是先别说了，他现在以及够乱的了。”言豫津拦着宇文念。
　　楚天挨着梅长苏坐下，尽量让自己冷静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我们现在是在湖心亭上，且不说那枚簪子能挡前面的那暗门多久，只要谢玉守住前后两座石桥，咱们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你之前有想过什么退路吗？”
　　“你在景睿面前吹过玉笛？”
　　梅长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楚天反应了一会，才说：“前几天去京郊打猎，刚好遇到萧景睿和言豫津，就一起烤肉吃的时候遇到了怪兽的袭击。”
　　“看来景琰还没把那头怪兽捉到。”梅长苏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以后注意一点。”
　　楚天没有懂他是让她以后注意野兽还是注意别在萧景睿面前吹笛子，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又等了一会，梅长苏终于说道：“谢玉调了巡防营来，肯定不会明目张胆地公为私用，估计也就是在府外挡一挡誉王的府兵还有悬镜司的夏秋。此时，我们要等一个人。”
　　“什么人？”
　　梅长苏看着不远处一屁股坐在萧景睿旁边的言豫津，说：“等一个巡防营、谢侯爷都拦不住的人。”
　　湖对面渐渐响起人员嘈杂的声音，约有百人举着火把将霖铃阁围了起来。
　　“是巡防营的强弩手。”不知谁喊了一句。
　　楚天闻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弯腰捡起不知谁扔在那里的长剑。
　　一枚利箭划破空气从窗中飞了进来，楚天挥剑将其挡掉。紧接着，几十、几百声箭鸣声响起，利箭如雨而下。楚天一手将梅长苏护在身后，一手持剑又挡住了一波箭雨，其他人迅速隐身到了门柱后面。
　　之后的进攻一波比一波强烈，蒙挚、岳秀泽在庭外招架得也开始渐渐吃力。
　　“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过来？”楚天倚在柱后问梅长苏。
　　梅长苏给了她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楚天直接无语。
　　“停止射箭！停止射箭！”
　　外面突然有人喊了几声，箭雨顷刻停下，楚天看向梅长苏，梅长苏看向楚天浅浅一笑。不知道是谁手中的长剑脱手落在地上铿锵一声，一切似乎都随之安静了下来。
　　楚天扶着梅长苏走出霖铃阁，不远处，言豫津一脸惊讶着走到一个身着褐金棉的老者身边，那人头发已然花白，还有些凉意的春风吹着他消瘦挺拔的身躯，就在楚天看他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看向这边，一双鹰一般的双眸在黑夜里犀利无比。
　　“爹，怎么了？”言豫津驻足问。
　　“无事，我们走吧。”言阙说道。
　　“可景睿……”
　　“回家。”言阙又说了一遍。
　　言豫津只得乖乖跟着父亲回去了。
　　誉王快步走了过来，双眉紧蹙，一脸焦急地说：“苏先生和楚姑娘无事吧？”
　　“无事。”梅长苏笑着说完，拍了拍楚天的手，示意她留在这里，自己与誉王走到了一边，应是有些事要谈。
　　一个丫鬟从后院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倒在莅阳长公主脚边哭说：“二小姐不好了，夫人快去看看吧。”
　　谢绮与卓青遥成婚一年有余，如今怀胎八月，突遭变故，即便是谢玉一早就让人把她关回自己的房间派人看守，可还是祸及了腹中无辜的孩儿。
　　长公主到后院时，管家已从宫里请来了秦太医，秦太医年逾五十，在皇家当差大半辈子，也处理过不少妇人难产的情况，此刻只能满头汗珠，在屋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秦太医，绮儿怎么样啊？”莅阳长公主少时与爱人分离，委身于谢玉二十余年，又为了景睿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着，如今景睿终于长大，绮儿也有了好的归宿，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安度完自己的一生，但今夜，报应终还是来了。
　　“这……”秦太医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秦太医，秦大人，绮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求求您了，您救救她。”长公主眼中含泪，满是哀求。
　　“不如让我试一下吧。”
　　“楚姑娘？”莅阳长公主循声回头，楚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宴会上，听谢玉说过她是苏宅的医女，而她对楚天的印象，也只是长相不俗，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
　　“哦？谢二小姐可是胎位不正，气血已虚，再加上忧思郁结，姑娘有何回天之法？”秦太医不禁好奇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这这种危急的情况之下还有什么办法。
　　“楚天师从荀珍先生，必会竭尽全力保二小姐母子无虞。”
　　“荀珍？”莅阳长公主身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秦太医连忙说：“北地寒医荀珍荀先生可是江湖传说中的神医啊，就全靠楚姑娘了。”
　　初儿拿着楚天的医药包赶来时，楚天已经给谢绮喂下了麻沸汤，凄惨的喊叫声逐渐消失。初儿把医药包交给楚天，楚天抽开绳结将其摊开，一套玲珑小巧的道具整齐排列开来。
　　“小姐，这样稳妥吗？你可从没给别人动过手术啊，更何况这是接生的手术。”
　　楚天将刀具一一拿出又一一在火焰上消毒，“谢家小姐情况危机，死马当活马医了，赌一把吧。”
　　“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要怪小姐的。”初儿说。
　　“怪就怪吧，哪个大夫手里没几条人命。”楚天宁愿人们将谢绮这条命算到她的头上，也不能再让梅长苏背负更多了。
　　初儿本想说其实晏大夫可以，但转眼一想晏大夫虽是医者，但毕竟是男子，皇家女子最是看重“清白”二字，若要晏大夫出手，即便是可以使谢小姐母子平安，众口铄金之下谢小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莅阳长公主一直等在屋外，“秦太医，绮儿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长公主殿下放心，荀神医是江湖中的杏林圣手，从医四十余年解决过各种疑难杂症，此人行踪不定，号称从不收徒，既然楚姑娘能入其门下，想必有其过人之处。”秦太医说。
　　一炷香过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黑夜，这个一夜都沉浸在阴霾中的谢府似乎又燃气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楚天拒绝了莅阳长公主亲自送她出府，快到门口时远远看见萧景睿等在门口。见楚天走来，萧景睿走到楚天面前，作揖深深地给楚天鞠了一躬，“谢楚姑娘救小妹母子二人性命之恩。”
　　萧景睿说得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震痛楚天的心，今夜对这个少年造成的伤害，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抚平，对梅长苏的伤害又何尝不是？楚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太过自责和难过。你不要怪他，他也有他的不得已，此刻我与你说了你也未必会信。”
　　萧景睿起身，模糊的黑夜里看不清楚天的表情。他一直深感身在皇家的不得己，难道像苏兄和楚姑娘这般江湖中人也从未自在过吗？
　　“小姐，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啊？”走出谢府后，初儿终还是忍不住地问。
　　“没什么大事。”楚天回头，看向门匾上“宁国侯府”四个大字，“胜极而衰，一朵花开得太艳，终于败了而已。”
　　此时已经宵禁，还好誉王殷勤地把楚天和初儿送回了苏宅。楚天料想的一样，楚天回到苏宅时，主殿的灯光还依稀亮着。
　　“你先回去休息吧。”楚天对初儿说。
　　初儿岂不知道她家小姐想什么，说：“已经很晚了，小姐今天又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应该早休息的。”
　　“我有数，去睡吧啊，乖~”楚天好说歹说把初儿哄走，转身走向梅长苏的房间。
　　昏暗的灯火下，梅长苏披着一层薄毯坐在案桌前，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听见楚天进来，梅长苏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良久，梅长苏开口说：“谢绮怎么样了？”
　　楚天在他身边坐下，说：“谢小姐诞下一子，母子平安。”楚天不知道她带来的消息能不能给梅长苏带来一点点的安慰。如果她是谢绮，大概宁愿一死了之也不知将来以何面目面对自己的公婆夫君吧。
　　梅长苏低下头，尽力挤出一个浅笑，“那就好。”
　　楚天最不想见的就是他此刻的这个表情，她宁愿看到他流泪，甚至像萧景睿一般沉默，而不是将所有痛苦掩于笑容之下。楚天坐直身子，伸手揽过梅长苏，让他倚在自己的胸口，“你不要这样，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果，不是你的错。”
　　这是真把他当小孩子哄了，梅长苏心里想。虽说这样倚着楚天软软的很舒服，梅长苏还是起身，伸手揉了揉楚天的头发，说：“我知道，我没事。”
　　“可我有事。”楚天说，“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梅长苏叹了口气，把楚天揽进怀里。命运往往之所以是命运，不是因为你走投无路，别无选择，而是即使万般选择摆在你面前，你永远只会选择那一条路。
　　楚天一直陪着梅长苏睡着才回到自己屋里。后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初儿被雨声吵醒，起身去楚天房里关窗。
　　“春雨下不大，开着吧。”
　　初儿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蜡烛差点摔到地上，“小姐，你还没睡啊。”
　　楚天起身将床头的蜡烛点亮，她不是不想睡，而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实在睡不着。梅长苏曾跟她说过，此次复仇，便是身入地狱，她当时不懂，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是可以度过的。可今天，她突然有点懂他说的那种感觉了，其实誉王又何尝不是他的兄弟，大梁皇帝也同样是他的亲人，明明原本是好端端的一家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楚天感觉有些难受，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说：“我想念娘亲和姐姐了。”
　　初儿走过来坐到床边，“老爷和夫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游玩，但如果小姐想念锦小姐，不如我们回北燕一趟？小姐也许久未回去了。”
　　楚天躺下把被子一蒙：“我还是睡觉吧。”
　　初儿嘻嘻一笑，“就知道小姐舍不得梅宗主。”其实如果说现在要回北燕，她也有些舍不得列将军。
　　楚天躺下后，初儿也出了房间，春天的夜里也开始逐渐和暖起来，伴随着又一年的春暖花开，希望一切都快变得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