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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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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的琴是他在拔出火寒之毒之后学的,他并不喜欢弹琴,他那把焦桐古琴扔在房间一角的案桌上,仆人来来回回每天擦拭,也没见它的主人拨动它一根琴弦。
但梅长苏却十分擅长弹琴,指尖轻拨间,仿若絮絮的话语娓娓谈来,无关多高超娴熟的弹琴技巧,自成曲调。
楚天第一次听到梅长苏弹琴,是在北燕霖王府邸,也就是今日的北燕太子府上。那日是万寿节,府中的人随慕容询早早的入了宫操持大小事,府中清冷了许多。梅长苏散着头发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并没有发现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楚天,秋风吹起他的发丝。那也是楚天第一次觉察,这个素日温文尔雅的琅琊才子,并不总是像他在人前的那样风光霁月。那天,他也是弹的这首曲子。
“吴波不动,四际晴山拥。载酒一尊谁与共,回首江湖旧梦。”楚天端着酒杯走过来,在梅长苏的对面坐下,“这又是什么事情,拨动了梅大宗主的心曲啊?”
像一滴水珠落入平静的湖面中激起层层涟漪,梅长苏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绪倏地一下又被打乱了。青木宫人在音律上造诣不浅,楚天作为宫主,更是音律方面的翘楚,偏偏挑这个节点上打断他,她一定是故意的。
梅长苏低头叹了口气,抬手轻抚着焦桐古琴的琴弦。“怎么喝酒了?”
“就才喝了一口。”楚天放下酒杯,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一个碧绿的玉瓶。这玉瓶是由整块碧玉雕刻而成,瓶壁上,绕着一整幅的奔马浮雕,马群顺着玉石本身的纹路呈现雄骏矫健之势。但此瓶更加绝妙的地方,是若将其放在阳光下,透过阳光,刻在瓶内的层层云霭就显现了出来,瞬间就从地上拉到了天间。这是霍大师的晚年之作,有人甚至传言他在完成了这个玉瓶的雕刻后便封刀了,使这个玉瓶的身价更加惊人。
萧景睿喜欢马,却不懂得欣赏画作。最初梅长苏说要拿这玉瓶给萧景睿作生日贺礼,楚天虽然觉得“暴殄天物”,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花的是人家江左盟的银子,人家就是想打在地上听个响,那也是人家的事。可现在看玉瓶被随便地放在桌上,是梅大宗主终于开窍了不想拿它作贺礼了,终于知道心疼钱了?楚天想也知道不是。
“是这玉瓶不好吗?怎么就放这了。”楚天把玩着玉瓶说。
“不是,只是这玉瓶再加上护心丹,价格也未免太惊人了些,过于惹眼了。”
听到“护心丹”,楚天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梅长苏,和煦的春风照在他的脸上没有映出一丝的暖意。楚天明白梅长苏的意思,却也觉得做事实在无需这般小心谨慎,“价格惊人又怎样,你来金陵是应他的邀约而来,在金陵最初也是借助在他家府邸上,虽说玉瓶与护心丹在价格上是有些不太相称,但要说就是江左盟财大气粗,江左盟宗主就是有钱任性也未尝不可啊?”
梅长苏想起楚天拿西域珠宝给飞流当玩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呀,真是随性,我倒是真羡慕你。”
楚天放下手里的玉瓶,两手捧脸冲梅长苏眨巴眨巴眼睛,“想学啊?想学就直说嘛,咱俩啥关系。”
“是想学,你教吗?”梅长苏逗着楚天说。
“教啊,包教会。”楚天又拿起玉瓶,“既然你都不打算送人了,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就给我当学费吧。”
梅长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是,见缝插针。”
楚天眨巴眨巴眼睛。
楚天没有来过谢府,也知道当朝炙手可热的谢侯爷娶的大梁的莅阳长公主,一品侯府与驸马府合二为一,规制上自然比同等侯府高上一些。小厮提着灯在前面引路,楚天跟在梅长苏后面,俨然一副尽职尽责的侍女的样子,走过一段石桥,一座轻巧别致的水轩临湖而建。
“前面就是霖铃阁,今年夫人特意把大公子的生日晚宴安排到了这里。”小厮弯腰回头对梅长苏恭敬地说。
梅长苏点点头,示意小厮继续引路。
霖铃阁听说是莅阳长公主亲自设计,楚天一路由府门走来,只觉谢府富贵无比,只这霖铃阁颇有闲适淡雅之风,看来这谢侯爷与长公主性情并不相投。自古皇家公主不是和亲就是用来笼络重臣,而长公主嫁给谢侯爷时谢侯爷只是一个小官,娶了长公主之后才平步青云,楚天觉得实在奇怪。
言豫津和萧景睿一直忙着招待妙音坊的宫羽姑娘,这会刚带她进了内院去见长公主,一出来就看见了梅长苏和跟在他后面的楚天,梅长苏今晚着了件月牙白外袍,内衬墨蓝色的夹衣,想来一定是楚天照料地不错,他看起来气色相当不错。
“苏兄,苏兄。”言豫津又忙拉着萧景睿来招待梅长苏,一眼便瞅见了跟在他后满的楚天,“哎?楚姑娘的病好了吗?前几天听说楚姑娘病了,还以为今天一定来不了了呢。”
自从宫羽姑娘应允了参加萧景睿的生日宴之后,言豫津就一直满怀期待着与两位美人同宴同饮的画面,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前些天听到楚姑娘病了的消息,他还心情低落了很久,没想到今天楚姑娘竟然来了,真是上天垂怜。
“原本就是因时节变化引发的小风寒,这几天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今天这里这样热闹,哪能少了她?”梅长苏说道。
楚天在一旁识趣地适时轻咳了几声。
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在今晚的生日宴上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鉴于上次搞事情被抓包,楚天还特意装病连着几天都没有出门以显示自己是多么地信守承诺。可梅长苏却亲自来劝说她参加今夜的生日宴,原因无非是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楚天从一开始就感觉错了,今夜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宴会;第二种可能就是,今晚要发生的事情梅长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带上她在身边总会保险一些。
楚天藏在袖里的手紧了紧,她对自己的感觉一向自信,今天晚上怕是不好过。
夏冬是最后一位达到的客人,她到达之后,小厮们便引领着各位客人纷纷落座了。
即使是私宴,王侯家的规矩也少不到哪去,蒙挚与夏冬相互推辞了半天才坐到了客座首位上,夏冬坐在他的对面,蒙挚的右手边是梅长苏,楚天跟着坐在了梅长苏的一边,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对面的言豫津与旁边的夏冬。
“虽然萧景睿只是侯府中的小辈,可他这生日宴的排场可一点都不小。”楚天在梅长苏耳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像悬镜司这种只有皇命才能调动的府衙是不会对这种小宴会感兴趣的呢。”
梅长苏轻声回说:“早些年皇上曾设立树人院,凡京都三品以上官员家五至十一岁的男孩都要入树人院进行筋骨锻炼,其中就有景睿和豫津,而树人院的教官,就是现在悬镜司的掌镜使们。冬姐也算是看着景睿长大的,景睿的生日只要她在京城,是一定会来参加的。”
“哦。”楚天点点头,看对面言豫津把自己的座位向后移了一丈多远,就可想到当年敬爱的夏冬姐姐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各方的礼陆续送上,在大家惊叹完梅长苏送的护心丹后,言豫津拿起了放在托盘里的一块红色玉石,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是鸽子血吗?竟然还有股香味,不过鸽子血一般是送给女孩子的吧,楚姑娘,你送给景睿这他也用不上啊。”
楚天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送人东西从来都不是看别人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楚天是以苏宅的人的身份来的,即便是不带礼物过来也没人会说些什么,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她送的那块除了有股香味再无半分特点的玉石上移开了。倒是梅长苏在看到楚天送到礼物的时候回头看了楚天一眼。
“怎么,就许你能送礼?”楚天回瞪了回去。
梅长苏浅笑一下,转回头时的眸色却旋即暗了下去。
“睿儿,今日贵客临门,还不好好招待大家,快给大家斟酒。”谢侯爷举起酒杯微笑着说。
萧景睿应声起身,捧起一只乌银暖壶依着主次坐给诸人的酒杯斟满酒杯,到梅长苏面前时先是微欠了下身,才将梅长苏的酒杯斟满。
谢侯爷举杯左右敬了敬,说道:“小儿贱辰,劳各位亲临,谢玉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在下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便一饮而尽,席上众人也纷纷干了酒杯。
楚天深知自己的酒品,一喝酒就误事,在外楚天是从不饮酒的,但看在梅长苏初到金陵时曾借住在谢侯府的份上也饮尽了手中的酒杯。刚放下杯子,就有仆人送了两杯热茶上来,一杯给了梅长苏,一杯递给了楚天。
楚天向萧景睿微欠身以作感谢,就接过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