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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说呀,去干吗?”老杜端着一脸笑,慢悠悠地问着,白面团似的脸上,一对撇字眉,两只涨鼓鼓的金鱼眼。
      他笑得异常慈祥,面相却带着一股子诡异,看起来有点皮笑笑不笑的阴森感。

      那嚷着要去撒泡尿的小子收回了脚,乖乖站在了原地,舌头打着结,“小……小的突地不想……尿了。”
      说完,便灰溜溜地要回到那些少年的队列去。

      “我说了让你动嘛?”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不徐不急,却将那小子钉在了原地。
      大堂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黄牙杜缩了脖子躲在旁边,恨恨地朝嚷着要撒尿的小子瞪了一眼。

      那小子见势不妙,“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死命地磕起头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二狗子这就把尿憋回去,再也不出去了。“

      二狗子头“咚咚咚”地撞在聚福楼的石地板上,没几下,便蹭破了皮。
      老杜手里套着个貂毛袖筒,含着一脸慈祥的笑看了好一会,才咂咂嘴,“好了,起来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二狗子一个咕噜爬了起来,胡乱扯着袖子抹了一把脸,泪水和鼻涕混成一团,滚回少年的队列打着摆子站好。

      县太爷开路,一边伸着手,一边小心地请着老杜和王多喜,“宫爷,您请,小心这台阶。”

      老杜脸上带着笑,对县太爷的殷勤视而不见,他慢慢吞吞地走到排着队的少年面前,站定。
      县太爷连忙咳了一声,挺|下|了|腰,“把头都给我抬起来,让宫爷好好瞧瞧。”说完腰又塌了下去,对老杜笑道,“宫爷,你请。”

      县太爷的这一番作派让老杜的面上带上了些得意,打量起站着的少年们来。

      十几个少年两排儿站开,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只敢直视前方。有一个小孩不小心与老杜对上了眼睛,竟吓得倒在了地上。

      老杜看着那个少年,笑着问他,“怎么?咱家我长的很让你害怕吗?”
      少年连忙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

      老杜脸上挂起来的笑突然之间淡了下去,他尖细着嗓音阴冷地说道,“叉出去。”
      站在他身后的李多喜一步上前,将那少年提了起来,直接摔出门外。

      “啊——叭!”
      一声巨响,掉出门外的少年惨叫着挣扎了几下,没有声息。
      大堂里顿时安静至极,只有牙齿打战的声音在回响。
      众人皆冒了一头的汗,不知那少年到底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位宫里来的老爷。

      老杜看着门外倒在地上的少年,轻声说了句,“咱家我这张笑脸,可是被主子赞过的。”说完,一层和蔼的笑又挂上了脸,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打量起其他剩下的少年来。

      有的少年被这突发的事件一吓,竟然连头都直不起来。老杜也不去管,踱着四方步绕着少年们转了一圈后,在夏流年面前站住。
      夏流年下意识地将腰弯了些,这是他常年在宫城里形成的习惯,见了人总要低一头的。

      老杜凑近夏流年后,县太爷眼尖地看见老杜的鼻翼耸动了几下,心下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又怎么了?难道这少年身上有什么味冲了这位大佛?不是已经叫人给黄牙杜说了要把送来的人洗涮干净吗?
      黄牙杜心里也乱了起来,担心起自己的赏银。

      老杜开了口,对着夏流年说,“把上衣脱下来。”

      大堂空气为之一滞。

      夏流年有点傻眼,他记得前世没有这一出啊。

      夏流年站着没有动作,老杜也不着急,抱着貂毛袖筒气定神闲地站着。
      边上的县太爷却急了,对夏流年呵斥道,“傻站着干什么?宫爷叫你把上衣脱下来呢!”

      夏流年眨眨眼,心想着脱个上衣也没有什么,便顺从地解|了衣|带。

      三月的天气还算不上多暖和,少年晶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些颤抖起来,但这些颤抖很快被身|体|的主人压了下去,只剩下一对蝴蝶骨里的阴影,偶尔荡漾一下。

      老杜有点惊于这少年衣服底下露出来的白,但他很快便被少年胳膊上那道伤痕吸引住。

      看着……有点像是鞭伤。
      但又跟正常的鞭伤不一样。

      老杜凝神看了会,眼里泛起点子精光,他朝后偏了下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李多喜立马走上前来,拎起夏流年的胳膊,仔细地看了一会的,眉头带了些喜色,向着老杜点点头。

      县太爷感到有点不安,他朝着黄牙杜看去,谁知黄牙杜也正疑惑地看向他,两个人一对视,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这位宫爷唱的是哪出。

      老杜这时却从夏流年面前走开,似乎夏流年身上的伤不值一提。
      他似是极为满意这群小子,带着些兴奋开了口,“不错,有赏。”

      县太爷一听,乐得双眼眯起来,弯着的腰都变直了些,他推拒着王多喜递过来的荷包,“为皇上办事,是本官的荣幸,哪里还敢让宫爷破费?”
      老杜眉一抬,“怎么,嫌弃咱家的银子?”
      县太爷一听这话,连忙说着,“不敢不敢,让宫爷破费了。”

      银子一入手,县太爷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不过二两而已,还不抵他管辖县城一个商铺所献。他前几日可是给这位爷送上一百两的孝封呢。

      心里这样想着,县太爷的脸上却不显,依然热热情情地围着老杜转。
      不过心里从一开始盼着宫爷多留几天,变成了赶紧把这老货送走。

      “呆了这几日,时间也是紧了。明日准备准备,后日便启程吧。”老杜转头对李多喜吩咐着。

      县太爷连忙劝道,“公公怎么这么快就要回,明日便是本县的风鸢节,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要到县城里赶兔儿潮,那叫一个热闹,公公何不呆上一天感受感受伏考百姓的热情呢,更何况到时城门喧闹,人群拥挤,也不方便您出行呐。”

      老杜眼皮一掀,眼睛转了两下,便笑着答应了。

      县太爷脸上笑眯眯地请人上去吃席去了。

      夏流年心里却是迷惑不解,因为前世挑人的时候,老杜还点了几个人出去,并不是今天这样把所有的少年都带走。

      为什么会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重|走世间出了差错。
      夏流年这一想,便到了晚间。

      聚福楼的掌柜看在老杜和县太爷的面子上,给少年们安排了住处,并提供了一顿管饱的饭。

      拳头大的杂面馒头,配上一大盆白菜帮子、萝卜块和豆腐混成的烩菜,里面稀少地放了大肥肉,吃得少年们个个肚皮滚圆,舒坦地躺在木板床上直|叫|爽。

      然而这舒坦却没能过夜,大概是往日里没有多少油水滋润的肠胃一下子受不了这么地胡乱吃塞,到了晚上,少年们纷纷拉起肚子来,赶着趟儿地跑茅房的。

      夏流年晚间并没有吃多少,但架不住他肠胃干涩,受不住油肉的滋润,三更天过了多没久,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夏流年并不想起来,前半夜里他没有睡好,少年们此起彼伏地叫着“肚子好痛”“唉呀,我要拉稀了”,吵得他根本无法入眠,到了二更天人才睡得安稳了些。但此刻肚子翻涌得十分厉害,夏流年无法,只能穿过睡得横七竖八的少年,打着呵欠迈出房门。

      聚福堂是三进的院子,前两厢管着客人吃住,客舍的茅房与马厮一样,形成一摆,隔在二院墙外,掌柜这样设置大概是为了方便掏粪,但气味上却十分不好闻。
      夏流年拎着腰带,忍了马粪和人粪混成的味道,屏气蹲下。

      三月的天不算冷,但也没有多暖和。夜里的风一吹,还是会让人打哆嗦。
      夏流年蹲了良久,待肚子舒坦后,刚挪了下脚,准备站起身时,一个低低压着的男声嘶哑地响起。
      “郑国舅的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夏流年一惊,屏住呼吸。

      郑国舅在大信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长姐被选入宫后,甚得当今信惠帝的圣心,一路高升,被封熹妃,如果不是因为终身无子,只怕后宫之位,非此女莫属。
      而郑国舅也借着长姐的荣光,从一个普通的礼部侍郎一路成为内阁大学士兼太师,恩宠加身,权倾朝廷。

      信惠帝的圣宠给了这位国舅荣耀的同时,也滋润着男人的野心。郑国舅把控朝廷,操纵众臣,如鸦蔽日。

      老杜尖细的气音在夜色里凝成了一条线,“咱家大胆猜测,或许与西皇陵有关吧。”

      夏流年眼睛瞠地睁大。

      西皇陵?
      那正是主子曾经生活的地方。

      他竖起耳朵,尽力去听那谈话之人的打算。
      谁知那两人却没有了动静。
      夏流年这边急得满头大汗,却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自己被那两人发现。

      多年在皇城内生活的经验告诉他,老杜与那嘶哑男声所谈论的事情,恐是危险至极。老杜当年带着他们回了皇宫后,死得十分蹊跷,挖目断舌,内侍们私底下相传,这是有人在警告:即便看见些什么,知道些什么,也最好装成瞎子和哑巴。

      过了一小会,嘶哑的男声响了起来,“你此番猜测若准确,那当真是为主子立下一番大功。”
      “哪里哪里。”老杜细声谦让着,“还要劳烦大人探查一番。”

      夏流年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嘶哑的男声回话,倒是老杜小小“啐”了一句,“若是咱家我多有不便,那轮到你个阴沟里的老鼠去抢好。还约了这种鬼地方,臭死了!”
      说完这句话,老杜便没了声息。

      夏流年苦等半天,直到听到外面有人拖着脚步打着呵欠,给边上马厮里的马问草料时,才从茅房偷偷探出头来。
      天已经麻麻亮,外面并没有人,只有边上马厮里的马儿安静地嚼着草。

      夏流年悄悄溜回房间后,往大通铺里随便拣了个地方躺下,脑子里一片纷乱。
      听老杜和那嘶哑男声话里的意思,最近郑国舅派了人,往西皇陵去了?

      想起前世里听到的一些传闻,夏流年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他的牙齿开始打起战来,又被一片呼噜声淹没。
      天渐渐亮起来,晨曦透过窗棂,在他尚算稚嫩的脸上割出明明暗暗的线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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