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材》承之

10、第 10 章

　　顾回象征性的敲了敲开着的门，看着里面东倒西歪的靠在办公桌后面靠椅上的馆长。
　　谢渺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没有任何客套的开口：“顾回，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回垂眸习惯性的搅动手指：“没有，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你小子可别想骗我，你能熬着呢，才多大 ，精力旺盛，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说吧，最近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谢渺点上一支烟走到窗边，顾回是他亲自提上来的，从一开始他就很看好顾回，是朝着将他培养成馆里招牌的方向走去，但今天顾回的行为却是反常，并且也影响到了馆里的正常营业，这对馆里的声誉和顾回自己的声誉也是不好的，今儿那么多的观众，还有下来一周已经订到满票，这搞得退票以及重新安排时间都是麻烦事，所以也是必须要找顾回谈谈。
　　谢渺是了解顾回的病症的，知道一旦顾回受到什么事情的影响，脑子里就会反复分析这件事情的利弊，但基本上利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思路顺着最坏的打算一路飘过去，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想走出来会花很长的时间，这对他自身也是不利的。
　　顾回抬头看着馆长的背影，叹了口气：“我之前欠的那笔钱，有人帮我还了。”
　　“那不挺好的吗，愁什么？”谢渺懒洋洋的回头看了顾回一眼。
　　“我说了伤人的话。”顾回再一次低下头，手指绞的更用力了些，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失落。
　　谢渺听了这话，饶有兴趣的转过身打量他片刻：“你小子还会说伤人的话？”
　　“我说他是变态。”
　　谢渺顿了顿，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顾回：“孩子，你脑子是个痰盂吗？人家帮你还钱你骂人家干吗？”
　　顾回目光幽幽的看了谢渺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所谓自己脑袋是不是个痰盂，而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也草草的提了之前自己与陆升的初见。
　　谢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陷入沉思，片刻后开口：“小顾，我的意思是，你请人家出来吃顿饭，不说好好赔罪，起码道个歉。怎么说也是帮了你的人，不算为他，也为你自己，你这么一直憋肯定不行，你的病，也不能说是病，反正就在于对于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然后杞人忧天胡思乱想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然后逃避，然后再乱想，周而复始，最后就是你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但对于那个人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删了你，说不定就是觉得你俩两清也就不用联系了，哪来你想的那么多，恩？”
　　顾回沉默片刻：“馆长，我感觉你应该扩展业务，去陪聊，我感觉开了你能挣大钱，你这话一套一套的和陈姐一样。”说着还用手比划着。
　　陈姐是顾回的心理医生，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顾回不知道是否所有的心理医生都是这样，但最起码他认为陈姐很好，让一次次治疗变得倒像是朋友之间的一次普通对话，每次聊完后都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感觉十分轻松，恩，当然除了每一次的价格不那么让人轻松外。
　　不过关于谢渺的建议顾回确实有思考，并且也认为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他总觉得实施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
　　顾回盘腿坐在池子边拿着手机一下一下的在腿上磕着，手机界面亮着，显示的是陆升的电话，顾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将电话打了过去，响铃的那一瞬间，顾回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猛地跳了一下。但一直到自动挂断，陆升也没有接，顾回愣了愣，咬着下唇又打了一个过去。
　　说不定是太忙没有听到。
　　连着打了三个电话后，陆升都没有接通，顾回捏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现在只想砸些什么东西发泄下，四下看了，能摔出去的物体好像也只有手上的手机了，但这摔出去了还得花钱重新买，啧，这手机还没坏，再花钱买根本没必要。
　　沉默着将手机壳拆下来泄愤似的狠狠地砸向一边的墙壁，小跑过去将手机壳再捡起来套在手机上。
　　顾回叹了口气，孬种。
　　将手机扔在一旁的凳子上面，一个猛扎跃进水里，狠命的游了几下，肩上似乎又开始感到疼痛，但顾回没有太在意，只有这样，冰冷的水将自己全部包裹，顾回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陆升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手机，这个是他的私人号，和工作是分开的，一般情况下打这个电话的只有家人和亲密的朋友，手机上的电话没有备注，估计也就是打错了，但陆升不愿意接通，生怕是哪家的报复或者是什么的，虽说他还是没有想明白电话报复算是个什么情况。陆升继续翻阅着手里的卷宗，突然顿了顿。
　　会不会是顾回？
　　有自己私人号，但是现在没有了备注的。
　　陆升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是顾回，他打来做什么？道歉？陆升勾唇无声的笑了下，他还真的不是很需要。
　　鉴于一会还要见原告，所以陆升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件事情，而是继续一头埋进卷宗里。
　　顾回在下班后终于作了决定。
　　他蹲在陆升的事务所下面点上一支烟，紧了紧衣服不断抬头看着上面的窗户，已经进入深冬，一阵阵的老北风刮过冻得顾回简直想直接倒地身亡。
　　幸好是还没有开始下雪，只是干燥的冷着，还是比较好熬。顾回定定的看着从树杈上飘落下来的仅剩的几片树叶，嘴唇打着哆嗦。
　　不知道在楼下蹲了多久，顾回感觉自己要是再固执的蹲下去旁面小派出所的警察就要出来把自己扯进去询问的时候，顾回终于看到了从事务所里面出来的陆升。
　　顾回眯了眯眼睛，这样的陆升看起来与平时不同，除了第一次见面和上一次在酒吧陆升是穿着西服的，但也只是懒散的不规整，剩下见面都是简单地长袖体恤搭着羽绒外套配上休闲裤，就算是那两次穿着西服，也都是因为打架或者是情绪原因并没有过多注意。
　　而现在再看着，不由感叹，果然人靠衣装，这样的陆升看起来，有些陌生，不，是十分陌生。
　　陆升穿着得体的定制黑色西服，显得双腿修长，皮鞋擦得锃亮，可能是因为怕冷，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这一身下来顾回一不懂品牌的人都觉得贵的心疼，尤其是看到陆升袖口的袖扣以及领子上的领针，都悠悠透漏出一个贵字儿，顾回仿佛都能从刮过的寒风中闻到钱的味道。
　　陆升似乎是和身边的人协商这什么，脸上都是得体的微笑，又一阵老北风刮过，将陆升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一丝碎发滑落垂在陆升额前，但他也没有过多在意，伸手扶了扶金框眼镜依然微笑着听对面的人说着话。
　　顾回有些发愣，这种微笑他从来没有见过，仔细想来，认识这段时间，陆升似乎连这么温柔耐心的笑都没有对他笑过，不由一阵郁闷，低头拿着手中的小石头在地上划拉着。
　　陆升内心是极其不难烦的，但脸上还是挂着公式性的微笑，笑的自己脸都有些僵了，只想着这人怎么还不说完，放自己走吧，冻死了。
　　内心胡思乱想着，陆升的眼神开始不自觉的飘忽。
　　突然眯眼，墙边蹲着的那个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顾回？
　　陆升这才开口，打发了依然滔滔不绝的委托人，担保着自己会尽一切努力去帮助他，那人感激的握住陆升的手谢了又谢，不断地表达了感激后才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陆升等委托人离开后才回过头，他手塞进大衣口袋里站在原地看着顾回。
　　今儿男孩再没有穿着一身黑，而是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高领毛衣，似乎是有些年头了，看得出袖口有些起毛，看上去极为暖和，就是这裤子，啧，陆升是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破洞裤是潮流他可以理解，有时候自己和那三个人出去也会跟着潮流穿一穿，彰显下年轻的活力，按照齐项的话说就是装装嫩，虽然陆升也不知道在自己到底老在哪里，但是眼前这个人，大冬天还依旧穿着破洞裤，能直观地看到人的膝盖。
　　可能是因为常年泡在水里的缘故，顾回膝盖上的皮肤白的发亮，看起来极为细嫩。
　　陆升喉结动了动，啧，还是看着冷，自己的膝盖都忍不住开始感到冷风一阵阵的灌进来一样。
　　蹲在那里的顾回依然没有动，陆升确定他就是来找自己的，犹豫了片刻，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什么事？”
　　顾回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丢开手中的石头猛地抬头，看到眼前弯着腰看着自己的陆升，顾回只感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站起身子绞着手指，半天才开口道：“有空吗，请你吃饭。”
　　陆升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人，他本能的是想拒绝，这种气氛，在一起吃饭也是膈应，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必要一起吃饭。但在看到顾回略带期待的眼神的时候，陆升叹了口气，抬手看了一眼表：“行，但要等我先去买点年货，晚饭一起吧。”
　　顾回愣了愣，年货？是啊，快要过年了，也快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了，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但这并不是重点，他原本以为陆升会拒绝自己，这个结果顾回十分满意，也有一丝小得意，仿佛是自己咬牙往前迈了一步的意义。
　　顾回乐呵呵的看着陆升，眼睛都快眯缝儿眯没了露出小虎牙：“我和你一起去，帮你拎东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