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材》承之

9、第 9 章

　　顾回从小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爸妈拼了命挣钱供顾回上学。
　　后来就是因为父亲为了给顾回凑上高中的学费，疲劳驾驶，夜间开货车直接撞在了一旁的防护栏上，父亲落下残疾，只能躺在床上，家里全部的积蓄都拿出来给父亲治病，母亲咬牙靠着打零工将钱全部搭进去，才勉强把父亲的命保住。
　　顾回也因此，没有再去上学，而是跑到大城市打工。
　　那时候顾回才十六岁不到，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大城市里没那么好找工作，顾回这年龄搁谁家都不肯要，来来回回折腾，期初顾回刚到这里的时候，晚上只能在公园的长椅上凑合，一顿两块钱五个的大白馒头加上两瓶矿泉水，涨肚，顶饱。
　　再到后来，就是打零工，路边摊洗碗，发传单，贴小广告，打扫卫生，能想到的工作都干过了，直到后来才找到了现在工作的海洋馆。
　　这些年顾回虽说不是活的生不如死，但也是一度丧失过希望，十几岁的孩子，每日都得忍受着这些。导致现在顾回仍是会感到自卑，焦虑，对别人任何一个态度都会纠结很久。
　　当然，对帮助过自己的人，也都是想要十倍百倍的奉还，但却又总怕自己做不好，还有很多难说的状态，顾回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自己各种杞人忧天，莫名其妙的烦躁心思搞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因为馆长以耽误工作效率为由强行拉他去看了心理医生。顾回只知道自己是得的是气郁，听着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只说放松心态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自己也不愿意花那么多钱去治一个貌似无关紧要不影响工作的所谓的心理疾病。他一直不以为然，直到后来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被搞得焦头烂额心里发慌的不行，才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就比如现在，顾回坐在床边低头把玩着手机，满心想的都是要不要给陆升回个电话，不说感谢，最起码要道个歉，但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手上的手机仿佛是有千斤重，带着手抬都抬不起来。不知道在床边发愣了多久，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将手机扔在一边一头埋进被子里，选择自己最常做的决定，逃避。
　　其实顾回在听说陆升是同性恋的时候只是短暂的吃惊了下，内心没有生出像是恶心徐哥那样的情感，甚至觉得，陆升这样的人是同性恋也没什么，就是可惜了喜欢他的姑娘们，毕竟陆升是长得帅的，搁到人群里一眼就可以看到的那种，又会说话，还会照顾人，那么讨人喜欢的一个人。
　　那句变态也就是恶心徐哥顺口溜出来的，可是搁陆升身上顾回竟然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仿佛是是很自然的感情。
　　但是现在，回想起刚齐项最后的那句话还有眼神，可能是无法挽回了，内心的歉意越来越浓重，一时压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右手手腕泛起了阵阵疼痛，顾回不由得用左手拇指摁上去揉了揉，随后力气越来越大，直到那片皮肤被揉的发烫发红才停了手，仿佛是在无声的惩罚自己一样。
　　顾回抱着自己的手腕，脸埋进枕头里，片刻后便没了动静，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睡着了，或者是在思考。
　　陆升站在阳台窗前点上一支烟，眯眼看着夜晚的城市，他的房子在市中心，还算是个高层，从这儿看出去就能看到城市在夜晚中依然不减的繁华，横纵交错的道路上面耀眼的霓虹，现在看来竟然都莫名有些清冷。
　　陆升一直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眼神，毕竟生活是自己的，在这方面过的度的纠结只会让自己过得不舒坦，但今天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认真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顾回的那句变态吧，细想来，自己以前那种不算太在意的态度也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当面这么赤裸裸的带着厌恶说出来，更何况还是一个自己比较有好感的人。
　　陆升灭掉手中的烟，拨打了齐项的电话，电话是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的，按道理，这个时候日理万机的小老板是应该已经睡下了的。
　　“怎么样了？”陆升淡淡开口。
　　“陆大律师，你这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吧。”那边的人语气懒散，说话还带了些含糊，一看就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钱还了，但我和他说不用还了。听他说了，他不适合你，不只是不适合你，可能你俩连朋友都不适合当，他的态度那么明确，不是说无关自己就能接受别人是之类的，他的态度挺明确的，就是觉得同性恋就是变态。”齐项话说到一半顿了顿，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果然没睡醒不适合多说话。
　　陆升并没有在意，只是转到另一个话题：“阿项，你相信不相信一见钟情？”说完又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最不屑的就是这种感情，狗屁一见钟情，在他看来，一见钟情这种感情是相当不负责任的，在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集了解的情况下就产生的感情，顶多是被外表或某一瞬间吸引的好奇与新鲜感，是他从来都不屑一顾的。现在说出这话，可能是因为晚上喝了些酒，嘴上都不把门了，一秃噜什么都说出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在认真思考他刚问的问题还是因为陆升能说出这句话而感到惊讶。
　　齐项沉默了很久，甚至陆升都以为电话挂断了拿下手机再三确认通话还在继续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一见钟情这事儿吧，我觉得是没有，但确实这种感情在别人身上就是有发生。这感情有没有不由我们说了算，得自己琢磨，自己的感情哪能让别人来判断。”说完后，齐项犹豫了片刻，再次开口：“但是你对那个小孩，我觉得我还是要给出建议的，别联系了，不说你怎么样，我看着都窝心。”
　　挂掉电话后陆升拿着手机点开通讯录，很快便找到了顾回的名字，点开后看着最底端的删除键。齐项说的没错，陆升开始相信一见钟情这件事了，就像是他现在看到顾回，就仅仅只是几面，甚至初见还不是那么美好，呸，非常不美好，但他还是隐隐觉得，就是这个小孩。 但同样也是，顾回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陆升抿了抿嘴，抬手利落的将顾回的号码删除，顺便登录微信把之前根据电话号码加上的顾回的微信也一并删除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再过一个月，说不定自己还是得把自己这次所谓的一见钟情拎出来笑话。
　　顾回心不在焉的用手指逗弄着在水中来回翻腾的小圭，心乱如麻。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更是心烦意乱。早上来上班的路上终于下定决心要给陆升发个消息道歉，并且商量下还钱的事情，虽说齐项已经拒绝还钱的事情，但顾回自己心里清楚，不把钱还清楚，自己终究是欠人家的，心里过不去。
　　点开陆升的聊天界面，删了又改，改了又减，焦头烂额的写好了一长篇的道歉信，犹豫了很久，终于发出去了，却看到出现在那段话前面的小红叹号，愣了愣，反应过来陆升这是把自己删掉了。
　　啧，就是因为这件事，内心的别扭劲儿又起来了，不好受极了，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那句话杀伤力究竟有多大，陆升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气，是气到什么程度了。
　　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以至于在做表演前热身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池子里，入水时好巧不巧的肩膀直接撞在了水池沿儿上，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踩着水游上来，发现肩膀上已经青紫了一大片，试着又活动了几下，叹了口气，这样子怕也没办法表演了，只得临时去取消了今天的表演。
　　外面的喧闹声很大，基本都是今天来看表演的人，时不时有尖锐的质问上传进来，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抱怨的话语，顾回叹了口气，弯下腰将脸挨近水面，小圭像是知道他的意思似的探出脑袋用嘴在他脸上点了点，好难过啊，不仅仅是因为摔伤，更是因为这种被旁人左右的情绪，听着外面的声音，让顾回有种觉得自己是犯了滔天大罪的感觉。
　　接下来的两周顾回都没有表演，肩部的疼痛会影响表演时候水中游动的速度以及表演的美观性，馆里只是将顾回近两周的表演全部推到下两周，于是乎现在在馆里待着也是闲的发慌，一整天就是围着池子转来转去。
　　明眼人都看出顾回今天心不在焉，就一下午的时间，就往池子里跌了两三次，结果还是甩了甩头发上岸继续沿着池子边那条线来回的溜达。
　　终于在快下班的时候，顾回被叫到了馆长的办公室里。
　　馆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过四十多岁在饮食健身方面依然十分的讲究，长相俊朗，身材也保持的非常好，算是小姑娘喜欢的一款，叫什么，成熟魅力大叔？明明只是一个海洋馆的馆长，每天却穿着得体的西装带着无框眼镜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活像一个高端的斯文读书人，但顾回知道，他其实连馆里每个月的财务报告以及活动安排都懒得看，一个十分逍遥自在的不婚浪漫主义者，身边没有固定的伴侣，总之顾回是这么认为的，最起码每次见到带来的女人都不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