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时》左侧白

8、诡谲

　　韩子喻地内心是疑惑并崩溃的。

　　但韩子喻的表面是平静且理智的。

　　他低头盯着她，问道：“那么这一回方便告诉真相了么？”

　　秋影初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去扬州，抓到凶手之前不可能有任何进展。”

　　“最多可以告诉你，这刀，是因为有人想用这把刀杀我，我才拿到的。”

　　“意思是，那个人，在你那里？”韩子喻眼里满是怀疑，一边眉毛微微挑起。

　　秋影初微微笑了笑，并不含蓄地默认了。

　　“你这是让我舍近求远，令兄和殿下可不会同意。”韩子喻眉头一皱，有些看不明白她，不管怎么说，秋尧年是她兄长，不应该丝毫不顾忌她兄长的意见。

　　“秋少卿出发前可是说过，若有不便尽可往秋府和吟雪阁来求助，看来三娘子是不打算替兄长履行承诺了？”

　　“是，兄长曾在家书中嘱咐过我，尽力相帮。”秋影初轻轻一跃，靠坐在假山上，身手利落迅疾。

　　她踩着嶙峋的假山石，俯视着他，颇有些无礼，然而语气依旧温和。

　　“但总归江宁是我的地盘，凡事要看我的意思。我与韩大人没什么交情，且韩大人又总是刨根问底，尽多少力自然也看我的意思，韩大人，你道如何？”

　　韩子喻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不道如何，只能据实以报。”

　　“那个人呢，也确实没沾过血，还知道我们不少事，可惜又只是把憨直的刀，不晓得什么重要情报。怎么看，都对我们比较要紧。韩大人，你装作没有这个人，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秋影初笑得明艳又骄矜，好像全然察觉不到韩子喻的怒气。

　　“你看在扬州，我们也有几分薄面，算是说得上话，你也不是白来江宁这一趟。韩大人，你在江宁查下去，凭的是梁大人的线索，不仅风险大，功劳也有限，何必呢？”

　　韩子喻气极反笑，反问道：“原来韩某在尊驾眼里，贪功怕死，好拿捏的很？”

　　“韩大人当然不需要这么点功劳，毕竟大人少年才子，家世优渥，不像令尊提拔起来的那些寒门士子，年年都指望着考评和俸禄。”秋影初摇了摇头，言语里却有十分的肯定和嚣张。

　　“但是，宣王爷需要，我兄长需要。他们需要这个案子办得精彩漂亮，要争取以晏国公为代表的守旧一派的好感，要在圣上心里拿下储君之位。这案子怎么办，韩大人自有考量，而我只不过也只为自己考虑。只是大人为难了，我说个办法罢了。”

　　韩子喻的脸色已经极为不好，他少年得意，天生一根反骨，只能顺毛捋，见不得别人要挟他。他语气讥诮：“这么说，你倒是想得挺周全，何必又来问我这一遭？”

　　“我以诚心待韩大人，事事据实以告，大人听不听，全在大人。”秋影初听了他的话，全无和缓相劝之意，反而气焰更盛，“但是大人，时不我待，若是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恐怕扬州也要查无可查了。”

　　时不我待。韩子喻默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看了她一眼，长长吁出一口气，勉强说道：“待在下回去想想，明日答复。”

　　秋影初笑了笑，温声道：“大人不必着急，总归也不差一两日，若是有了章程，我定效命。”

　　秋影初站在假山上目送着韩子喻走远，心里的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此事若是真闹到秋尧年和秋盛林面前，她未必讨得了好。她不过一直在赌韩子喻心里一定急着破案，绝不会放弃她送上门来的援手。

　　只是没想到韩子喻居然这么快看出她的身份，找上门来。

　　从前朝墨家就逐渐隐退，化作江东白氏，专营些木料，赭石的生意。若不是颇有些年代的家族，恐怕都已经不记得墨家曾经是与两朝皇室巫氏与楼氏以及代代与皇家联姻的乐氏齐名的大族。

　　在新朝伊始，江宁府从战火中大修的时候，墨家借着做生意的名头，依靠整个江宁的建筑修筑了以地宫为中心的密道。

　　全部的密道图，非墨家核心人物不能知道。而这群杀手，不仅能利用密道隐藏行踪，还能借此杀人于无形。其中竟然还有人知道地宫大概所在，秋影初若不是顾忌墨家基业，她真想把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挨个打一顿。

　　她纵身跳下来，从园子里的小径往疏桐别院里走去。

　　她行色匆匆，一路上遇见的仆妇见了她，也只是规规矩矩地问礼，目不斜视，并不好奇这位主子的行踪。

　　她住的疏桐别院虽然在秋府里，但其实论时间要早于秋府几十年，风格布局另成一体。里面也有一条密道，直通墨家地宫和离恨楼。

　　只要有家主印信，畅通无阻。这也是从她阿娘白聆月去世后，她还住在秋府的重要原因。

　　离去扬州少说还有一两日的功夫，她得再去墨家转转，钓两条蠢鱼。最好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多露出几条尾巴，看她怎么一条条地给他们砍了。

　　秋毓书从刚才就一直坐在亭子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们，见两人各自行色匆匆的离开，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秋影初这两天有什么大事瞒着她，她侧过头对一旁的绿衣侍女问道：“细釉可回来了？”

　　那湖绿衫子的侍女，名叫沅湘，是白聆月特意从白家找的女侍。长年跟在秋毓书身边，听了她的问话，忙答到：“娘子忘了，细釉师姐不是说去岭南替主上寻药去了，这两日想必才出岭南境内。”

　　秋毓书眉头拧得更紧，吩咐道：“送一封飞鸽传书，请她回路上脚程快些。我恐怕江宁要生变。”

　　沅湘听了，忙按吩咐准备书信去了。
　　…………

　　韩子喻回驿站的路上一直在想着秋影初，他性子嚣张，又惯来恃才傲物，今日居然冷不丁碰上一个比他还嚣张的人物。一时越想越气，腹中有千言万语欲吐，必得唾其面皮方才解恨，然而怒意过后，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

　　平心而论，秋影初说的在理，江宁府的证据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别说凶手，就连凶器，在没得到梁晥的两把小刀之前，都不能断定到底是什么。

　　更别说那个被投毒的，到现在仵作也没验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毒，足见对方在江宁谋划已久，部署精密。而海鲸帮毕竟不会在江宁久待，要是不抓住机会……

　　秋影初在离恨楼里骂人的时候，突然听人来报韩子喻往吟雪阁递了张字条。

　　她不施脂粉，也没带面具，握着短刀坐在主位上。额心的红色花钿在一张雪白的脸上更加明显，她面带怒意，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众人不敢逆其锋芒，都老老实实低着头。

　　秋影初扫了一眼跪了满地的负责江宁本家守卫的家臣，接过字条，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明日城南渡口，卯时，扬州客船。”

　　“呵，”秋影初冷笑一声，“你们见我不在，就敢偷奸耍滑，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如今还要我来收拾。”

　　“我奉劝诸位好歹下次看好江宁的门，万一我一个不小心，着了谁的道，死在了江宁门口，诸位恐怕也难得找个人来收拾烂摊子。”秋影初把字条拍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巨响，细看之下，这上好的黄梨木几子已有了裂缝。

　　她说完，也不叫人起来，只是自顾自走出去，说了一句：“我不在时，一切照旧，由公孙先生和四叔伯看着。这些事，不许向我阿姐透露一个字。”

　　那位公孙先生听了忙站起来，以示回礼，还问了一句：“那么细釉姑娘那里……”

　　秋影初侧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

　　“我师姐当日也是墨家少主，如今我管事了，为着尊重，她那里，你派人知会一声也就是了。怎么，还要特意来问过我？”

　　“遵主上令。”公孙敬看出她心情不好，已然到了要动手的边缘，忙低下头，不说话了。

　　众人见秋影初走远了，才敢站起来，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大家心里都有些不爽，凑一块儿便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开口道：“少主都继任这几年了，性格还是这样嚣张跋扈。要我说光有一身武艺，性格这样着急，可不成呀。”

　　“正是这个理，有勇而无谋，恐怕是要祸事呀。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辜负倾大哥一番教导呀。”

　　“哎，这么大了，还为着和她师姐年幼时的那点嫌隙闹别扭，年纪是长上去了，心胸却没长。”

　　“嗨，不就为她当年跟着老家主学医，她母亲说她天分不如她师姐，不肯收她么？当年老家主就该把位子留给大公子才是，又会做人，又机灵，还是个男孩儿。哪一点不比如今这位家主好？”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她生下来，头上就带着墨家族印，墨娓箫也认她这个主子，从小就天生神力武学奇才，桩桩件件，不都说明她是天生的家主么？”

　　“去，这种天命，我看也不怎么准。选家主是看德行才干，什么时候看功夫俊不俊了？”

　　公孙敬听他们越说越过分，不由开口制止道：“好了，别说了，主上这几年也可谓是兢兢业业。你们少说些这些话，别惹主上烦心，也就能少挨两顿骂了。”

　　先开口的那个人道：“公孙先生，你也没说两句，不也挨了一顿说么？她就是个孩子，若是不同她把厉害讲清楚，她怎么自己挑起大任？”

　　公孙敬听了，懒得跟他计较，只说：“你这么挂记主上，怎么还让主上在家门口遇上刺杀，怎么不敢当面分说清楚？”

　　“诶你——”那人正要反驳，却又一时找不到借口。

　　但公孙敬已拂袖转身离去，不再理会他们了。

　　………………
　　韩子喻在渡口独自来回踱步，不见人来，正叹了口气，就听见一阵哨声。他猛然抬头，就看见秋影初穿着男装，坐在客船的顶上冲他笑。

　　她背着一把重剑，有些不伦不类的，然而笑得极为爽快，颇有些江湖侠气。

　　见韩子喻看见了她，她便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走近时韩子喻才注意到她身上那凝结的雾气。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在那儿坐了几时，反正韩子喻对她的身手大致有了初步的了解，心下稍安。

　　“韩大人有什么打算？”

　　韩子喻其实不太能确定她是否真心发问，只是大略答道：“我先派了人去扬州接应，我们俩就假装一对兄弟，以委托货物的名头去海鲸帮。其余的，就先不告诉你。”

　　秋影初听了，静默片刻，点了点头。毕竟自己态度嚣张在前，不能指望别人对自己推心置腹。但不知为何，她对此行的预感不太妙。

　　“我这个人，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太在行。但功夫不错，这一路不论怎样，我必定保你周全。”秋影初跟着他走上船，慢悠悠的说道。

　　韩子喻只能无言以对，笑着回了一句多谢。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假装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兄弟。

　　客船起了锚，飘飘悠悠地往扬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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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小剧场:
作者:正式下副本之前我们先来透个底吧，交流一下经验技能什么的，还有打副本的攻略
秋影初: 我，全服第一狂剑士，没了
韩子喻: 我不告诉你
远在路上的奶妈与辅助: …………
作者: 哦豁
秋毓书: 我感觉要出事→_→
我要吐槽晋江吞稿子迫害手残党，3000字码了三天，一退出就没了_(:з」∠)_
另外断更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