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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家主 ...

  •   ……

      梁晥披着斗篷跟在那姑娘后面,只见她领头从吟雪阁侧门出来,一路尽走些偏僻的小道,间或穿过几道暗门。

      末了,两人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渡口,只有几个船老大闲闲坐着,见两人走来,其中一人便堆着笑迎上来道:“两位自哪儿来啊?”

      只见那姑娘轻轻撩起斗篷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具,道:“自然是从家里来。船老大,这位公子要出城,请送他一程。”

      那船老大见了,脸上闪过一点惊愕,随即又收敛住,恭恭敬敬地道:“受命。”

      “你先去备船,我有几句话同公子讲。”

      船老大领了命,便忙活去了,梁晥看着她,却见那女子从怀里拿出一个丝绢裹着的物什递给她道:“我想这东西或许对公子有些用处。”

      梁晥接过来正要打开,手却被一把抓住,那姑娘却接着道:“今晚尊驾即使不来,我也必要上门拜访。公子,虽然人命关天,但我恐怕此中险恶远出我辈先前所预料。公子奉君令,原该是竭命忠事,但我仍要劝公子一句知难而退。唯他日之害始今时之功,若致使他日兵戈再起,公子未必不以今事连坐。”

      梁晥听完,深知这是肺腑之言,忙施了一礼道声多谢。然后又不禁疑惑,自己与她有何故交,可以深剖利害至此。

      忽而灵光一现,想起来自己几日前从西京出来,那时秋尧年刚封少卿,正是得意之时,说要修一封家书给家里的妹妹,告之喜讯。算起来,若是日夜兼程,家书就该到了。

      梁晥跟着船老大上了船,却还想着这件事 从前他与秋尧年同窗之时听他讲过家中小妹最善舞刀弄枪,无法无天惯了,难以管束。

      那姑娘立在岸边目送他,梁晥也站在船头,盯着她的身形,三年前他在越国公府见过那姑娘一次,那时她在病中,想是消瘦一点,但似乎确实是这么高……

      “公子。”身后突然传来人声,梁晥一惊 蓦然回首,却见是船老大。

      “公子,你若要悄悄地出城可不能在船头立着,还请回船舱里去吧,都拾掇干净了。”

      梁晥摆了摆手,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进了船舱。不管人家是谁,既然好心相帮,总不好去刨根问底,况且那姑娘按理说是及笄之年了,不该和三年前一样吧……

      船老大撑着竿子,送着乌篷船远走,划开一道粼粼的水痕,有很快散去,夜风和江雾渐渐笼住了船影,虚化成一道化开的墨迹。

      忽然,一道红光自天边闪过,那白面女子和江边的船夫俱是一惊。红色的烟花是个信号,代表有人闯入禁地。

      还不待众人反应,又是一道极绚丽的白光拖曳而过,而后淹没在一片火树银花的海洋里。

      女子对众人道:“我回去看看,你们把这码头收拾干净,暂且先废置。”

      众人答了一声“是”,各自忙活起来,白面女子便闪身离开,直往吟雪阁掠去。

      她轻功极为高妙,又熟悉地形,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人已经落在吟雪阁的房顶上。吟雪阁下面有直通族内禁地的密道,只是此刻人尚未散去,耳目庞杂,她不好径直下去。

      却不料,她低估了众人对刚刚那一出大变活人的探究欲,她才欲从房顶上下来,就听见有人惊呼“白吟娘在那儿呢!!”

      她只好叹了口气,顺势从房顶上下来,轻轻落在高台上,此时烟火渐停,满天的流光映在她的衣裳上,极是好看。

      只见她呆呆地在台上立着,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得二楼雅间里传出一个声音:“白姑娘这舞可真是妙极,说是飞天,却又来了场大变活人,这又是烟花又是戏法的,不知还有什么妙处?”

      只见台上的女子伸手向空中一抓,凭空出现了一颗两指大的珠子,只见她一捏,那珠子便化作点点流萤,撒了她满身。随即见她裙摆舞动间,一朵朵层叠的莲花湛湛明艳的开着,她姿态极美,虽然动作并不连贯,但众人全被这出神入化的一手给吸引住了,并不在意,只当这又是什么新意。

      这一波三折的舞好容易收了尾,二楼雅间里秋毓书首先从一片惊叹中站起来,向雅间里众人道:“这最精彩的歌舞也看了,诸位若是不尽兴还可再饮几杯,只管记我账上。只是天色不早,家中小妹时疾未愈,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失陪。”

      说罢,示意自己的小丫鬟从桌上挑两个封住的宝盒,算作替自己和“抱病在家”实则正在台上的小妹乞了巧,便匆匆离开。

      陆二正有好多话想问她,不料她又用这一招遁了,气哼哼的:“唤卿也太敷衍了,这么多年,她妹妹的病就没好过。也不知是什么珍珠宝贝,不教见人的。”

      众人知道她二人虽是亲厚,但总也是陆二这剃头担子一边热,听了这酸话,都吃吃的笑起来。

      不管话有多酸,反正秋毓书是没听着,自顾自地往下走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台上的女子看着她时,回望了一眼,短暂对视。两人都轻纱笼面,看不清脸,片刻后,秋毓书带着笑意收回目光,而那原本视台下众人如无物的女子却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人抖了一抖。

      跟在紫衣女子身后的绿衣侍女转过身来,带着笑意道,“秋家二娘子赏烤蓝嵌明珠凤簪一支,蜀锦两匹,赠言,如凤涅槃,华不可言。”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众人,叫赏的声音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但秋影初却毫无兴致,正准备从暗门往禁地地宫去,却突然见吟雪阁管事的妈妈走过来,开口道:“主上,毓书小姐让你无论如何,都必须今晚跟她回秋府。”

      秋影初试图挣扎:“可有人闯进墨家禁地,我身为家主……”

      那风韵犹存的妇人同她去世的母亲交好,看着她长大。说话时十分地语重心长:“身为家主,更要听话。”

      “…………”。感觉失去了一家之主的尊严。

      “就算主上一定要先回族里,也请亲自去和毓书小姐说,不要连累属下才好。”

      “……”
      秋影初一边往秋毓书的马车走,一边在心里指责下属不仅不为主上分忧,还推主上出来挡箭。
      ………

      夜风徐徐,热闹与喧嚣渐渐落幕,最后一批木船推开粼粼水波成群结队地往城外驶去。

      来此兜售物件至此时的大多不曾将东西尽数售出,因而显得吃水较大,夜里风急众人也不怎么摇橹,由着它飘,正趁着闲时交谈。

      “来哦,老六,更漏上多晚子?”

      被叫做老六的男人,往船里一瞥:“还没有四更天呢,不急,尽让舟子飘伐。”

      “哎,我看,城头这几天严的很,连带闹子都歇得早咙,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

      先前开口的人,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用腰上的汗巾子,抹了抹汗道:“正问着人了,我先前看两个草校尉急吼吼地往渡口走,说是抓什么命案的凶手,说还是个女子。我当时想,一个妇道人家,好怪道就犯命案了,一打听,才晓得不得了,都犯了三桩了,都是豪户。”

      “三桩?”

      “那不是早该戒严了,还让草校尉办?”

      “倘若是一般富户,办案的有关节可扣,自然来得快,但这些苦主,说不得,城西王家,城南张家,刘家,哪一个手头干净,门户好进?”老汉说到这儿,十分使坏地一顿,

      “都说是绿林来寻仇了。你想,那些游侠儿几个好相与,要不是江宁府有他家先人立下规矩,不许到此寻仇。还不知要闹几大动静,这等硬点子,官府哪敢对上?”那老汉说着,将汗巾一搭,扬声一叹。

      “老丈你这就没听对,我见老仵作说是死法诡异,当是时,那个王家人听说还在喘气,身上不见什么伤口,往医馆里一抬,几个坐堂大夫都说已然是个死形,全江宁都说治不了,说是现在已瘦到皮包骨了,还是没见什么药石起效,你说,这岂是人力可为。”

      众人见越说越骇人,忙不敢再提此事,又说开了。

      先前那老汉又把汗巾扎上,一竿划开水面,唱道:“青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哎呀,这几年难得见光景好些,刘老汉,你家老大不知是几时销军籍啊,难得西北太平,回来种地岂不比提着脑袋吃那点军饷好。”

      “嘿呀,两地同此月,莫问侬归期——-

      “嘿,这老丈——”

      “忒不实在了”

      刘老汉并不理众汉子的打趣,竹竿又是一划,拐入芦苇荡,咿咿呀呀地与众人远了。

      打趣完了老丈,几人又说笑起来,然而那叫老六的男人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的,伏在船舷边往水里看。

      同船的族兄叫了他两三声才回过神来,“老六!正说你呢!怎么不讲话的,这黑黢黢的,你往水里看甚!?”

      老六使劲儿地吞了口唾沫,才用干涩的喉咙开口道:“刚才,我总觉得船下面有个什么声儿,好像,水里——有个黑乎乎人影儿。”

      “啊呀,哪里?你不要讲瞎话,我看没有的嘛。”另一个汉子听了,凑上来,往水里看了一阵,没什么异样。

      “啊呀,有的,我看它一直往上浮,就是你一叫我,它就没有了。”

      水上讨生路的人最忌讳这水里不干净的东西,同船的人忙叫他住了嘴。渐渐各自静下来,趁着惴惴的夜色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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