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陈夙的猫

6、你是我在警校最信得过的兄弟

　　“也就是说，杀害任嘉树的人实际上是朱平？”沈笑不可置信地说道。
　　“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只能得出结论——抛尸者是朱平。”程云启摇摇头，“监控录像有许多可疑的地方，尽管抛尸的时间地点挑选的比较合理，选在凌晨且基本不会有车辆行人来往的地带，但是有一点说不通。朱平在抛尸前后在护栏旁有过一段时间的停留，换位思考，如果你们是抛尸者，你们的背上背着一具和自己差不多般大小的尸体，你们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首先我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得背着个尸体出来晃，我会把尸体放在一个背包里。其次如果抛尸是我处理尸体的手段，我也不会蠢到选在一个有摄像头的地方处理尸体，有那么多监控死角我为什么特意要选这里？最重要的是——哪怕我真的是太紧张了，没有考虑到摄像头这点因素，到达栏杆附近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尸体抛下海并且逃跑，而不是冒着随时有车辆、行人经过的风险，背着一具尸体站在护栏旁发呆。”楚为的语气透着漫不经心，可每一点分析却一针见血。
　　李天晟来回看了几遍监控录像回放，也说出心中的疑虑，“现在我们无法确定任嘉树的真正死亡地点，抛尸地点周边最近的一片居民楼区也需要步行十分钟，其次便是体育馆、大学、再是稍远一些的职校。我无法相信是朱平背着已经死亡超过一天的任嘉树在街道上步行了十分钟以上走到了这个地方，毕竟散发出的尸臭也会引起可能经过的路人的怀疑。”
　　程云启嘴角上扬，赞同道：“不错，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最方便的方法是用车辆将尸体运到抛尸地点旁，然后朱平下车将尸体背下车至护栏旁再抛下海……而我们的监控画面恰巧只拍到街道，并没有拍到停靠在一旁的车辆。技侦部调取了附近地区四个十字路口的摄像头——在朱平出现在摄像画面的时间前后和离开摄像画面的时间前后，有一辆车辆的行踪刚好吻合这段时间。”
　　程云启将打印出来的两张画面放到桌上，十字路□□警的摄像头比海滨广场行人街道的摄像头的夜光拍摄效果要清晰许多——一辆普普通通的面包车以及其车牌号信息都出现在画面里，画面中的司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脸上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面包车的车牌号被遮挡住了，胆子真肥。如果是白天，交警一抓一个准。这司机是调准了晚上作案吧。”程云启补充道。
　　“这人挺有意思啊，明明抛尸的时候都敢在外面不戴口罩站那么久，结果在车里还要捂这么严实？而且朱平应该没有驾照吧？”楚为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也不排除无照驾驶。”
　　“你怀疑有同伙？”程云启看向楚为。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楚为认为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程云启皱着眉头，嘴唇抬了抬又合上了，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将话语咽了下去，最后他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道：“差不多吧。” 他又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过了正午，“现在我们需要根据监控录像判断出车辆最后可能行驶的方向，开始寻找这辆面包车，注意一切可疑面包车都应该进行调查。”

　　“怎么？你刚才在局里有什么不同的想法？”楚为叼着烟靠着车门，将车钥匙放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抛掷着，他注意到了程云启在会议室时有一瞬间的犹豫。
　　“前半部分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凶手想要处理尸体，他不会冒着随时可能被路人发现的风险，背着已经被杀害的任嘉树在街道上步行至沿海护栏旁，这其中应该是使用了交通工具……你快开车，别耽误了正事，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找监控录像中的面包车。”程云启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楚为抓紧时间坐上车。
　　“知道了，你继续说。”楚为坐进车里，脚一蹬油门，行驶在国庆假期无人的街道上。
　　程云启翻了个白眼，转而切回正题，“因为任嘉树的尸体出现，我们所有的调查顺序被打乱。任嘉树的死亡让我们的关注点一直注重于两名失踪学生的安危，当然这也没错。只是这一次的监控录像再一次将我们原有的调查思路打乱——画面中出现的抛尸人的确是朱平，朱平就有可能是直接杀害任嘉树的凶手，或者仅仅是处理尸体的一个帮凶。但是，我们在根据已有的线索推理出这一切结论时，都太过于急切，太过于想要寻找凶手是谁。”程云启将拇指放在下颚处，慢慢地将问题点明，“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朱平为什么要杀害任嘉树，或者朱平为什么要在这其中充当一个帮凶的角色。”
　　楚为紧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地听着程云启的讲述。
　　“关于学生为什么失踪，我们一开始的想法是这三名学生只是逃课完全没有往严重的方面去考虑。后来发现了任嘉树的尸体，我们就开始调查之前的盗窃案团伙成员与这三名学生的关系，怀疑这是不是一起报复或者灭口事件，可根据团伙成员的口供这种可能性非常小——除非是这三名学生与其他社会人员有往来。但直到看到与朱平抛尸有关的这一段录像之前，我们所有的推理都完全无法和其中一个失踪的学生朱平所沾边。”
　　“帮我点根烟。”楚为指了指放在中间座篓里的烟盒。
　　程云启熟练地将点燃的烟放在楚为嘴边，并将车窗微微打开。虽说他也抽烟，但并没有楚为抽烟抽得这么频繁，他只是有时压力大了来两根，或者偶尔过过嘴瘾，不像楚为这一天到晚嘴边衔着根烟感觉在抽下去肺都要出毛病了。
　　程云启看着楚为大口抽烟的模样，皱着眉头无奈地说：“我们需要重新理一遍这三名失踪学生之间的关系，毕竟还有另外一名学生单良下落不明。”
　　楚为闷闷地吸了几口，随后用低哑的嗓音说道：“确实，我们应该要重新梳理一遍这三名学生之间的关系，或许能够发现朱平为什么参与这起案件，如果能够找到证据证明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现在找到这辆面包车就能够给我们带来找到朱平的机会。不过，我还有一种想法。”
　　等红灯时，楚为将烟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他继续解释道：“首先我们都赞成朱平极大可能无法独自完成杀害任嘉树和抛尸，尤其是运输尸体的环节他需要有人协助。而现在一个疑点是，朱平在抛尸的过程中留有很多漏洞，而作为凶手最大的漏洞便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反观监控录像中拍摄到的车辆与车辆上的司机，这位司机非常注意这一点哪怕是驾驶中也遮盖好自己的样貌。”
　　“司机会反侦察手段，而朱平不会。”程云启冷静地分析着。
　　楚为点点头，“如果我是那名懂得反侦察的司机，朱平是我的帮凶，那么我在帮他运输尸体时，我会提醒他将脸遮盖起来，或者不要出现在摄像头区域等等。这一系列朱平在抛尸时所产生的漏洞，我相信那名司机也同样注意到了，可是司机却没有提醒朱平，而是放任朱平一错再错。”
　　“你还记得警校时咱俩因为宿舍里偷看片被警告吗？”楚为突然咧嘴笑出声。
　　程云启以为楚为还会继续正经地解释案子的疑点，他这么一听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艹！那次还不是因为你硬要拉着我看，害得老子也被抓了！”本身这事儿已经淡忘了，结果一提起来，程云启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次可真不怪我，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高清片子，再说你那次不也挺爽的吗？”楚为挑挑眉，故意调侃道。
　　因为他此时正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所以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程云启正悄悄别过涨得通红的脸。
　　“你说你的案子，突然提这个干什么？”程云启咬着牙憋出一句话。
　　“你当时在警校可是以长相以及各项成绩优异出了名，你知道在女警员里有多少人把你当做梦中情人嘛？”楚为还是那副懒懒的腔调，“当时我要你看片，以你平时那冷静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要留一手，一般来说都是拒绝吧？因为你会考虑到在警校看片被抓到的后果，可你当时却被我说服了，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程云启将头转向车门一侧，紧闭着眼睛，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脸红得不正常，平时对待任何问题、任何质疑，他都能面带微笑解释得游刃有余，而这一次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为见坐在一旁的人许久没有回话，以为是自己声音小了对方没听到，便提高语调问道：“我问你话呢？你当初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要和我看片？”
　　程云启吐出几个字，“最、最好的兄弟。”他又急忙补充道，“你是我在警校最信得过的兄弟。”
　　“对嘛。因为我们是玩得好的兄弟。”楚为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我们关系很好，你才愿意冒着风险和我看片。同样，如果凶手想要处理尸体，他肯定不会去找一个陌生人处理尸体，而是去找信得过的人共同完成这件事。”
　　程云启一怔，渐渐恢复平静，“你是说朱平和司机可能是朋友？”
　　“不一定，倒不如说这种可能性非常小。”楚为摇摇头，“假如还是在警校，我们俩的宿舍被搜出一堆黄片，你觉得宿管会认为黄片是你的还是我的？”
　　程云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楚为，“正因为关系好，所以背景资料太容易被调查，司机不可能放任朱平在摄像头下暴露面貌。”
　　“没错。所以现在能够说得通的解释有：司机和朱平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他们都共同和任嘉树产生了矛盾，但我们还不清楚单良到底在哪儿以及单良又为什么失踪。”楚为说出压在心底的想法，“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司机是幕后凶手，朱平只是司机完成整个凶杀案的一个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