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Were

5、第五章

　　我可能是贪婪又自私的人吧，装作什么都没想到一样答应了约会。我打算怎么回答呢？是欣喜地接受还是礼貌又抱歉地拒绝呢。我一边往约定好的地点走去，一边为这份纠结难过。俊海已经在学校门口附近的咖啡馆等我，他边喝咖啡边往窗外看，看见我时开心地笑起来。
　　我收掉雨伞，走进咖啡馆，在俊海对面坐下。
　　“先喝杯咖啡吧，”俊海说，“我给你点了拿铁，你想换其他的吗？”
　　我摇摇头，微笑了一下。“谢谢，拿铁就行了。”
　　在等咖啡的短暂期间，我问俊海今天在公司怎么样。他最近在法务公司实习，偶尔会听他说起。 “还好，事情还是挺多的，实习生也不轻松。”
　　“能得到锻炼也是好事嘛。”
　　俊海的嘴角总是挂着笑容。“是啊。你呢？今天过得好吗？”
　　服务员端来我的咖啡。我捂着咖啡杯点点头，说：“挺好的。”
　　俊海说起有一次和其他实习生一起出外勤时迷路了，导致很晚才回到公司，最后被主管骂了一顿。“可能是地方太偏了，地图软件上没更新修路信息，走到底才发现路边立着一块「修路中请绕行」的路牌。”他用手比划着，边说边笑。
　　咖啡馆是两层的公寓结构，沿着收银台旁边的木质楼梯上去，能边喝咖啡边欣赏夜景。楼上传来一片嘈杂声，我转头往楼梯口看去。
　　“听说正在拍摄，”俊海解释道，“说是偶像团体。”他轻浮地拉长音调，脸上又浮现那种讽刺的神色。我低下头喝起咖啡，不想看他此时的样子。
　　楼梯上响起纷杂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正在下楼。一群年轻男性一边说话笑闹，一边往门口走去。
　　人是有预感的。我回头看他们时，刚好听到有人在叫他。
　　“路云哥，快点。”
　　他正从我身后走过。他一边笑着回应，一边跟上他们。玻璃门打开又关上，手把上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响个不停。
　　“真是好命啊，”俊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我们国家怎么会有这么多这样的人呢？”
　　我放下咖啡杯，几滴咖啡溅出来，弄脏了洁白的托盘。
　　“别说了。”我穿上大衣，拿起包，离开了咖啡馆。
　　走了没几步，俊海拉住我的胳膊。
　　“你怎么了？”他撑开伞，靠近我。
　　我推开他握着伞柄的手，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
　　“你为什么看不起偶像团体？”我问他。
　　“干嘛要为这种事情生气？”他一副好笑的样子，继续凑过来想拉我的手。
　　“你说啊。”
　　“因为他们愚蠢肤浅，只想靠外表赚钱。”他下意识露出嘲讽的眼神。
　　“那我算什么？”
　　“你是演员啊，这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要靠大家的喜爱才能活下去的职业吗？”
　　俊海没有说话，他愣在原地看着我。
　　我也无法再说下去，转身走了。雪越下越大，举目望去，一片雪白。
　　我只想要回家。

　　我没想到家里有人，更没想到那个人是志英。她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进门时她抬起身子看了看我。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说，“不是和俊海哥吃饭去了吗？”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进了房间。我什么也不想思考，什么也不想做，我想要自己呆一会儿，我想要睡觉。
　　“惠允？”但是志英在家的话，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我自己开门进去了哦。”她边说边打开了门，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理她。
　　我吃痛地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志英从床上拽起来。
　　“金惠允，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她看起来更生气，“全身湿漉漉的，不脱衣服就躺在床上，你是失恋少女吗？”
　　无力感再次席卷了我。我挣扎了几下想挣脱她，最后还是被她拉到了浴室里。
　　“先洗澡吧，”她说，“剩下的事我等会再问。”她关上门，留我一个人在浴室里。
　　我坐在马桶上，胸闷得要窒息，想要哭却发现自己没有眼泪。我呆呆地坐了很久，一直到志英在门外抓狂地大叫我的名字才慢吞吞地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期待我的眼泪和热水一起落下来。

　　街上的行人没有因为下雪而减少，反而更多了。像我这样没有打伞的人也很多。穿着校服没有去上补习班的少女像是人生第一次见到雪仰着脸大笑，站在她旁边的男生一边嫌弃地看着她，一边抚去她头上的雪花。我想要回家，可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该拦一辆出租车，或者去公交站台，而不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街道旁的商铺已经在玻璃橱窗上贴上了圣诞主题的装饰，红色、金色和银色，富有生命力但又残忍的颜色，到底有多少人能配得上这种浓度的颜色呢？
　　秋恩从我面前的甜品店出来时，我心里想，真正残忍的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配得上这些颜色。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继续走她的路，然后像是想起我来，回过头看着我。
　　“秋恩，”我笑着打了招呼，“很久没见了。”
　　她似乎变得很热情，上来抱住我，怀抱里散发出适度的香水味。“差点没认出来，”她说，眼睛里闪着光，“你变得很漂亮。”我甚至没去想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不是假的，我也没办法开心起来。
　　我笑了。“谢谢，你也是。”
　　我很久没见过秋恩，哪怕是在网络上。我故意不去关注她，来达到某种平衡。但是她坐在我面前时，我不得不承认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像盛开的玫瑰一样舒展着自己的美貌。
　　“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秋恩说，“我当时还在想这个人我认识。”
　　她点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和一杯热可可。“看完电视剧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她笑着说，“一直到睡觉前我才想起来是你。”
　　“真的很久没见了。”她最后说，“有两年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冲她笑了笑。在她面前我总是像有语言障碍似的说不出话来，一直微笑，只有微笑。我想起两年前我也是没有说话就跑掉了，甚至气喘吁吁跑到家才发现卫生棉不见了。秋恩后来没有问我为什么就那样走了，也许是因为她那一阵很忙，也许因为我总是避着她，也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最近在演戏吗？”她问道。
　　“嗯，前一段时间刚杀青了一部网剧。”
　　“啊，网剧，”她吃了一口蛋糕，“我也演过。”
　　我刚想说我知道，又听到她说：“很没意思。”
　　她感觉到我有些诧异的目光，低头笑了笑，问我：“你喜欢演戏吗？”
　　“喜欢。”
　　她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羡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呢？”我问她。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她说，“因为我好像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
　　秋恩问起志英过得怎么样，她说很久没有联系过志英，想找志英一起喝酒。
　　“志英的酒量真的很好，以前有一次我和志英还有锡佑一起喝酒，喝到最后我和锡佑都醉了，她还好端端地继续唱歌。”她笑着说起那天的情景。
　　“你怎么了？”秋恩凑过来问道，“你的脸好红。”
　　“酒心巧克力。”我指了指剩下的一半巧克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酒量差到这种地步吗？”她似乎也觉得好笑，“你和志英是怎么住到一起的哟。”
　　走出甜品店时，秋恩问我去哪里。我说回家。
　　“今天初雪啊，”秋恩说，“不应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雪好像小了点。我没有回答她，反而问她：“你要跟喜欢的人一起过吗？”
　　她笑了。这个笑容我见过，可是我不想回忆。
　　“当然啊。”她说，“我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