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Were

22、第二十二章

　　回到家后，我们三个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世景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说自己要先睡了。志英对她说了晚安后，转头继续看着电视。也许是察觉到我偷瞥她的眼神，她看了我一眼：“你困了吗？”

　　我佯装着伸了一个懒腰。“有点累了。”我站起身，把喝空的啤酒罐装进塑料袋。

　　“那我们睡觉吧。”志英自然地把啤酒罐也丢进我拎在手里的塑料袋里，起身走进洗手间。水流声传来，志英从门口探出头：“我没带衣服，你有没有衣服能借我穿一下？”

　　我停在原地想了一下，把塑料袋打了个结，放在厨房的垃圾桶旁，边走向卧室边说：“当然有。”
　　我洗完澡时志英已经吹完了头发，她正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玩手机。我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吹风机，打算去洗手间吹头发。志英抬头看向我，放下手机笑着说：“我帮你吹头发吧。”

　　我正要拒绝，她已经起身过来拿走了吹风机，边将书桌前的椅子拉到地毯旁，边催促道：“快点嘛。”

　　以前志英也会心血来潮地要给我吹头发，有时候是因为有事求我，有时候是我们吵了架后她主动求和的信号。志英性格外向，虽然经常给人大大咧咧的印象，但其实心思很细腻。我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市郊游玩的经历。那次秋恩一开始说要去，后来有事没去成。当时和我们同行的还有其他朋友。我们住在一家民宿里，吃完晚饭后，几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圆桌前吹着晚风喝起了酒。那时我们刚同住了一个学期，我还没见过路云，对秋恩的想法也只限于“太漂亮”。因为我们的课程大多都相同，时常一起上课下课，我和志英很快就熟了起来。志英是我上大学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喝酒的年轻人总想玩点游戏，我们玩起了“当然了”游戏。

　　我抽到了志英。石头剪刀布决定顺序后，我说：“其实你不喜欢喝酒吧？”

　　大家笑起来，谁都知道志英有多么爱喝酒。

　　“当然了。”志英怂怂肩，轻松地答道。“酒精过敏是假装的吧，你其实是个酒鬼。”

　　我笑着答道：“当然了。”

　　“你其实不喜欢你的男朋友吧？”我其实是想用这个问题打败她。她当时的男朋友是我们的直系学长，郊游那天不在场。

　　这个问题显然很劲爆，几个人都发出“哇哇”的叫声。

　　志英捂住嘴，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放下手，一脸无所谓地说：“当然了。”我后来才知道她和学长早在郊游之前就分手了。我也是在此刻才回忆起她回答“当然了”时的眼神有多痛。

　　“你不恋爱的原因其实是你喜欢的是女生吧？”她故意挑衅地看着我。

　　人群中响起哄笑和掌声，大家果然都喜欢刺激的问题。

　　我哭笑不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当然了。”

　　“比起秋恩，你更喜欢和我做朋友吧？”

　　有朋友笑着说：“有点尴尬了啊惠允。”

　　我也笑着看向她，我知道她和秋恩从高中起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生活中偶尔也会有我插不进她们话题的情况。

　　“当然了。”她说。她面对着我，眼神却似乎穿过了我，看着某一个不在场的人。

　　“你其实暗恋东珠吧？”东珠是我们的朋友，那天也在。东珠听到问题后，不可思议地大笑着，但显然还是因为这种问题紧张起来。我和东珠的关系一般，要是真因为这种玩笑搞起暧昧，我以后也太尴尬了。

　　我停顿了一下。志英举起双手，对着夜空作出胜利的手势。“赢啦，赢啦。”

　　“喝一杯，喝一杯，酒鬼惠允。”志英和其他朋友们一道起哄着往我的酒杯中倒满了酒。

　　我看着满到溢出杯子的啤酒，懊悔地说道：“早知道在第一轮我就认输了。”端起酒杯喝之前，我又笑道：“以后还是给我介绍男生啊。”

　　朋友们又笑起来，把酒杯推到我嘴边，叫嚣着让我喝完。喝完一杯后，我的意识虽然还很清醒，但脸和脖子上已经热了起来。另外两个朋友开始玩起游戏，志英看了一眼我的脸，拍了一下我的肩：“要不要先去休息？”

　　“没事，”我笑了笑，“我就这种体质，喝一点就脸红，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

　　志英点点头，转过身跟着其他人大笑起来。我歪着身子靠着圆桌，看着两个朋友互相爆料，余光里是志英强装开朗的笑容。

　　椅子脚擦着地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志英把椅子在原来的位置上放好，吹风机也拿到了洗手间。我摸着还有点温热的头发，从地毯上起身坐到床上。我在床的一边躺下，心里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志英似乎在和世景聊天，门外响起两个人的笑声。志英走进来，关上门，在床上坐下。

　　“关灯了？”志英问。

　　“嗯关吧。”瞬间黑暗落下来，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

　　志英躺下后又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像是终于断了念真的决定要入睡似得把手机倒扣着塞到枕头下面。

　　我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是不是都知道？”

　　志英没有回答，仿佛真的睡着了。

　　“知道也没什么，”我说，“因为现在都不重要了。”

　　“嗯。”志英的声音像从海底传来，异常地沉静。

　　“对不起，”她说，“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秋恩也是。”

　　“姐姐说去年冬天在我们公寓前看见你和秋恩还有路云。那时候秋恩是不是……”

　　志英打断我的话：“她是来找我的，因为路云要离开她，她拜托我找借口叫他出来。就像今年夏天她让我拜托你叫路云出来一样。”

　　“为什么这次没有答应她？”

　　“你是我的朋友啊，”志英翻身背对着我，“而且路云太可怜了。”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

　　“她也很可怜。”志英的声音幽幽的。

　　我没有说话。

　　志英又说：“我知道你和路云现在在一起了，如果以后秋恩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能原谅她吗？”
　　“为什么？”

　　“因为她身不由己。”

　　“不是，”我看着志英瘦薄的背影，“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为了她拜托我原谅她。”

　　这次换志英沉默。

　　“你一直在骗自己。”我说，“那封情书是写给秋恩的吧？”

　　“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见到妍智了，然后又想起了以前你和秋恩相处时的一些事。”

　　“妍智对她很好，”志英说，“比我要好。”

　　“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交男朋友吗？”志英笑道。

　　秋恩有一次感冒在家里休息。那天中午下了课后，我拉着志英去食堂。志英却说自己要先回家一趟，怕秋恩没有吃饭。我当时很羡慕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所以后来郊游时我才问了那样的问题。

　　“因为嫉妒她吧。”志英说。

　　我和路云约定好了，在拍摄现场时也要自然地相处。“怎么才算自然？”我问。

　　“嗯……”他其实也没想清楚自然和不自然的区别，“就是不能为了避人耳目就不看我、不听我说话，也不对我笑。”

　　我装出心领神会的样子。“就像对宰旭那样对你呗。”

　　路云点点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又摇摇头：“还是要和宰旭有一点区别的。”他又补充道，“我们不是演情侣嘛，大家会理解稍微亲密一点的行为的。”

　　“比如说呢？”我故意问道。

　　“你明明知道，”路云盯着我笑。

　　“我不知道。”我继续嘴硬。

　　“嗯嗯你不知道。”路云把我送到公寓前，抱了我一下，“早点睡吧，明早我再给你打电话。”

　　早上和晚上路云会给我打电话，问我起没起、睡没睡，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讲一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是夜宵吃了牛肉拌饭，洗澡时热水器突然坏了。路云说话时的嗓音低沉，唱歌或撒娇时又可爱到毫无违和感。他对我讲起和灿熙昨天晚上吵嘴的事，我边喝水边乐呵呵地听他煞有介事的控诉。

　　“我的衣服都随便他穿，他的夹克我就穿了一次，他就整天在宿舍里喊我还他的衣服。”

　　我笑了笑。“灿熙不像会喜欢穿别人衣服的人啊。”

　　“他是不喜欢穿……”路云还是很委屈，“我经常向他提议互换衣服穿，他每一次都无动于衷。”
　　“可能，”我停顿了一下，“灿熙就是害怕你穿他的衣服？”

　　“为什么？我觉得灿熙最喜欢的就是我。”

　　“你有没有问过其他成员，或许他们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是啊，”路云还在继续辩解，“我对灿熙是最好的。”

　　“锡佑啊，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嗯？”路云不解地笑出声，“不是长得帅嘛。”

　　“才不是，是自信，啊不对，应该是自恋才对。”

　　“那我以后要多多自恋才行。”

　　我勾起嘴角，撒起娇来。“那把衣服还给灿熙吧，你难道不是对我最好吗？”

　　“是哦，”路云恍然大悟地笑道，“知道了，我马上还给他。”

　　挂了电话后，我冲洗好杯子，起身准备回房睡觉。世景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她看了我一眼，咳了一声，然后捏着嗓子说：“你难道不是对我最好的吗？”

　　“你真是，”我上前勾住她的脖子，“干嘛学姐姐说话？”

　　世景拍着我的手臂：“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放开手，在世景正要打开门走进卧室时，我叫住她。

　　世景回头看向我。

　　“对不起，”我说，“上次我心里太乱了，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世景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走过来抱了我一下。她笑着说：“干嘛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自作聪明。”

　　我急忙否认道：“不是，你帮了我很多。”

　　“我只是做了一个听众而已，”世景说，“有时候还老是想给你出一些蠢主意。”

　　“不是蠢主意，你愿意听我说，我已经很感激了。”

　　世景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她不会说什么，准备跟她道晚安时，她又说：“惠允姐，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得来的，尽管你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其实你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他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已经是非常珍贵的缘份了。”

　　我一瞬间想要流泪。“为什么突然讲这种话？一点都不像你。”我笑着掩饰自己。

　　“因为我最近想要向你学习。”世景凑到我耳边，“我也找到非常非常喜欢的人了。”

　　我惊喜地看着她。“谁？”

　　世景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眼神狡黠：“暂时保密。”

　　我躺在床上，想起几年前的秋夜，突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每一件事都像是紧紧咬住的轮齿，慢慢往前滚动，才终于奏响了音乐盒。如果那天李成老师没有其他事，和我聊起了剧本，我还会遇见他吗？如果我终于在家里找到了卫生棉，我会再次看见他的笑容吗？如果我没有打开电视，如果我没有去服务区，如果我没有得到饰演艺瑞的机会。

　　缘份是个有些俗气的词，但我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概括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我点开在体育馆拍的那张照片，他的背影在画面里是那么小，小到有一点不符合他形象的可爱。那时候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回头，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人那么长时间地默默看着他。

　　我关掉手机准备睡觉时，妍智发来消息。自从上次见过秋恩后，妍智偶尔会联系我。每一条消息都和秋恩有关，比如说秋恩今天很开心，没有伤害自己，说起了和路云的往事。我每一条都会读，但从来不回复她。

　　今天却不一样。

　　“惠允，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和秋恩单独见一面吗？她说她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