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Were

2、第二章

　　一直到2015年结束，我都没再见过他。他在我这里好像失去了名字，只留下一个轮廓，一个温柔的笑容和一个偶然出现的梦。我也很少会想起他。像许多人一样，他出现了，消失了，在另一个我不了解或者我努力不去了解的世界里幸福地生活着。年末的时候，秋恩签了公司，从我们的房子里搬了出去。走之前，她请我和志英吃了日料。她说以后会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一起玩。我和秋恩没有单独相处过的经历，有时候我想如果不是志英，我也许不会和她在这里吃生鱼片。秋恩喝了一点梅子酒，脸颊有些红。她用纤细干净的指尖轻抚着玻璃杯，轻笑着说：“我通过有线台电视剧的试镜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炫耀，没有怯懦，只是非常平静地分享。我和志英向她庆祝，吃完饭之后拉着她去了KTV，买了蛋糕，祝福她成为有名气又厉害的演员。
　　她出演的那部电视剧我看了。她是女二，非常美，像珍珠一样。偶尔我的朋友们会夸我漂亮可爱，在我细心打扮后，他们会轻飘飘地说“好看”。但是秋恩是我们说起“漂亮”这个词时会自动想起来的人。因为太美，我们已经无法嫉妒，只能爱她。电视剧因饰演男主角的演员被爆出性骚扰工作人员而中断，秋恩留下的只有第一集最后一幕中的惊艳一瞥。
　　志英也几乎和她断了联系，只是偶尔会在她的社交网络上评论和点赞。她后来又演了一部网剧，对手演员一般般，剧情乏味，没能引起什么反响。但她似乎过得很开心，经常在社交网络上分享她的生活。久而久之，志英也不再提起她。我们的生活因为各种各样的课程、大大小小的作业和比赛而变得更加繁忙。2016年春天，我们的房子里搬进来新的室友。秋恩彻底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我再次看见路云是在秋天，那天因为感冒我请了病假在家休息。早上醒来时一直昏昏沉沉的，只喝了一点粥就又躺下了。肚子没到午饭点就开始饿，我只好叫了外卖。在等外卖的时间里，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屏幕亮起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路云的脸，我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因为他化着较浓的舞台妆，镜头又切得非常快，何况我也很久没见过他。
　　直到歌曲结束时镜头切向他，他微笑的样子才把我拉回到一年前。我直起身，有些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他出道了，我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再次见到了他。我的心仿佛刚打开的汽水，冒出了无数气泡。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所在的组合是什么？人气高吗？过得好吗？还和秋恩在一起吗？因为我是观众，所以我可以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人气一般，练习很辛苦，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门铃响起时，我依然在网络上埋头寻找有关他的信息。我以为是外卖，开了门才发现是世景。世景是大一的学妹，因为加入了数独社团而认识了志英，后来就顺利成章地搬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我说，“下午没课吗？”
　　世景道完谢后急匆匆地进了门，一边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边说：“我们小组的作业被我落在家里了，专门回来拿它的。”她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的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嗯，”她瞥了一眼电视，“姐姐也喜欢偶像吗？”
　　电视画面里另一支男团正在舞台上表演，非常青春的风格，音乐也很悦耳。
　　“哦……不算是吧，”我竟然有些心虚，“只是刚好换到了这个台。”
　　我和世景站着看了一会儿电视，世景突然掏出手机像是在搜索什么：“这个组合叫什么啊？”
　　我尴尬地站着，有些想笑：“……不知道哎。”
　　世景好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点点头，跟我道了声再见后出了门。我坐下继续等我的外卖。过了没两分钟，我故意不去看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世景发来的消息：“姐姐，下周隔壁大学有公演，要不要一起去？“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张宣传海报的照片，海报的左下角写着公演的时间、地点以及表演组合。我一眼就看见了路云所在的男团。

　　公演那天偏偏下了雨。我从李成老师办公室出来时已经过了六点，天空比往常要暗很多，雾一样的雨丝扑到我的脸上。志英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让我快点。
　　“知道了，”我站在教学楼的廊檐下回复志英，“现在就出发了。”
　　我跑进雨里，往学校的东侧门走去，这个路线离隔壁大学更近一些。雨比看起来要大，我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牛仔外套也印上密密麻麻的雨点。我担心自己还没坐下看表演就淋成落汤鸡，打算绕了一点路去东侧门附近的便利店买件雨衣。晚饭时间便利店有不少人，其中不乏像我一样准备去看公演的。我拿了一件雨衣去收银台排队付钱，站在我前面的女孩付完钱转身后一直盯着我的身后看。她拍了拍她的同伴，手指往我这边虚晃了一下，两个人凑在一起明显而又隐蔽地捂着嘴笑。
　　我不明所以，转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后来一直想，我看见他的份额似乎一年只有那么仅仅的几眼。他正低着头看手机，卷发软软地趴在额头上。他依然戴着口罩，穿着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因为身高在人群中很扎眼。
　　“同学，”收银小哥拍了拍我的胳膊，“付钱。”
　　他抬起眼看着我，眼睛里没什么内容和感情，清澈而又空洞。哦，我心想，他不认识我，尽管我们见过。我快速付了钱，从他身边离开。
　　周围聚集了一些女生，盯着他笑或者小声尖叫。我走出便利店时，听到有女孩说：“我们学校竟然有这种又高又帅的男生吗？”
　　我笑了一下，突然觉得手里拿着的雨衣失去了意义。雨还在下，没有减弱的趋势。雨滴落在地上又弹起来，我忽然开心又忽然难过。不远处的体育场传来音乐声、试麦声和观众欢呼和应的叫声。我把雨衣塞到包里，冲进雨里。
　　我找了一会儿才看见志英和世景，她们穿着雨衣，举着灯牌，显出兴致高昂的样子。
　　“来啦，”志英说，递给我一件雨衣，“快要开场了。”
　　我接过雨衣，撕开包装袋穿上。我突然非常想要倾诉，我对志英说：“你知道秋恩的男朋友吗？”音乐声突然升高，吞没了我的话，也吞没了我说不清的欲望。
　　“什么？”志英转向我，一脸狐疑。
　　“没什么，”我指了指舞台，“开始了。”
　　路云所在的团在中间出场，连着表演了两首出道曲。因为雨水，地有些滑，前面女团表演时就有人滑倒了。他谨慎地走位、做动作，直到舞蹈动作没那么激烈的第二首，他才稍微放松下来。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好像很幸福。表演结束后，他边笑着冲观众席挥手边离开了舞台。
　　过了一会儿后，我对志英和世景说我有些累，想先回家。“等一会儿嘛，”志英露出可惜的神色，“压轴还没看呢。”
　　世景突然拉住我的手，靠近我说：“姐姐，我有礼物送给你。”她拉着我站起来，走出了观众席。我们在离待机室不远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后，一位像是工作人员的女性向我们走来。
　　“你的学姐？”她看了我一眼，对着世景说。
　　“是的，”世景推了我一把，“惠允姐姐就拜托姐姐了。”
　　“走吧。”
　　我被拉着手腕往前走去。我回头疑惑地瞪着世景：“去哪儿啊？”
　　“去姐姐想去的地方，”世景笑着挥了挥手，“提前祝姐姐生日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