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行》西竹贝青

160、亲赴东海

　　阿清一直想着如何帮慕郗夜解决西津这个困局，现在慕郗夜在东线指挥战事，根本无暇西顾，更何况这个消息又这般隐秘，要如何让慕郗夜相信也是个问题。
　　她没人可用，唯有小翠和琳琅，可也因为她俩是她的人，所以，慕郗夜不一定会信。她也无兵可遣，可以直接去前线。
　　可西津的情势又刻不容缓，容不得她犹豫！想来想去，她只能亲自去东海，若能借到慕郗夜的骑卫队更好，无论如何不能让阿行有危险，更不能让西津失守！
　　“小翠，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东海。”阿清一边吩咐小翠，一边提气掀被下床。
　　“小姐，您现在的身体不能长途跋涉，会吃不消的！”小翠一惊，忙拦住要下床的阿清，一脸的焦急。
　　“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消息传不到东海，皇朝就危险了！”阿清抓紧小翠的手，央求道：“小翠，你最懂我，这次，帮我，好不好？”
　　“小姐，可是你的身体……”，小翠带着哭腔想再拦一拦她的小姐，她是懂，可也更心疼！她的身体真的已经经不起折腾了，随时都会……
　　“小翠，一路上有你跟琳琅跟着我，我自己也会注意的，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儿的！”阿清打断小翠继续劝她的话，坚决地一刻也不想耽搁，“你去简单的收拾一些，我们骑马。再去给琳琅通个信，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她顾不得那么多，催小翠出去准备，径自下床稍作整理。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糟糕，否则小翠和琳琅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去的！
　　“阿清，你，决定了？”
　　琳琅听小翠说完阿清的打算，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劝她。她知道，她也劝不下。
　　阿清但凡做的决定，从来不会轻易放弃的，就像北境时为了慕郗夜的江山舍生献祭一样，只要是有关慕郗夜，只要威胁到慕郗夜的江山，她都执拗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只是阿清的决定来的早晚而已。
　　也许，阿清这一生真的是携使命而来，先前为了北境献了元寿，如今为了皇朝怕是要失了命！
　　“琳琅，我知道，你不会劝我的！”琳琅了解阿清，阿清也了解琳琅，她知道，琳琅即便不支持她，也不会拦她的。
　　“嗯，放心吧，我就在身边，会一直陪着你的。”琳琅回视阿清肯定道，陪着你怕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小姐，收拾好了。”小翠的情绪依旧不高，却也知道结果没有更改的可能，只能将阿清的药还有必需品都包好，跟着一起连夜朝东海赶去。
　　“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她们从皇城出来一路快马加鞭，赶了一整夜，眼看天都要亮了，就算小姐再心急，也得停下来休息休息了。她都有些吃不消了，何况小姐的身体……
　　“再赶一段，到前面城镇我们停下来用些早餐，顺便休整一下。”阿清头也不回催马前进，“驾！”
　　小翠跟琳琅满眼担心，又更多的无奈，只能紧跟不舍！
　　马踏留痕，雁过留声，三人一路急行，马过之处尘烟翻滚，经久不散，林中的鸟雀像受了极大的惊吓，扑棱棱，黑压压的成群成片的飞走，可想而知行路人的急切！
　　“吁……”，三人终于赶到了一座城镇，镇子虽不大，但南来北往的行脚人比较多，还算热闹！
　　“阿清小心！”琳琅一把扶住险些栽倒的阿清，松了手里的缰绳，将她扶到了一家店里坐下。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腿软！”阿清笑笑，“你们多吃点，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小姐，赶了一夜了，您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便是要还要赶路，您也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行！”
　　你知道吗？你的脸色已经惨白的不成样子！再这样下去，可怎么能坚持的住？
　　琳琅没松手，让阿清靠着自己省些力气。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小翠，吃完再去准备些干粮，后面可能就碰不到城镇供我们休整了。”还是得赶路才行。
　　“知道了，小姐。”小翠盛了碗热乎的，看起来口感不错又比较有食欲的粥饭递给阿清，“小姐，先吃点暖暖吧！”
　　阿清接过热热的粥，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她其实一点食欲也没有，可她不想再让她俩担心了，更何况，路途遥远，她也必须保持体力才行！
　　勉强喝完一碗粥，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看她俩也吃好了，便又放下碗筷，准备赶路！
　　“小姐！”小翠想劝她再休息休息，琳琅一把拉住她摇摇头，劝不了的，“我们走吧！”
　　三人一路急行，路边枯黄的落叶迎着风打着旋儿，擦着耳畔落在了身后。天地已经没了颜色，在她们的眼里只剩下些虚无的线条。若是可以，她们更想化作一落叶，随着风卷到东海去。
　　“小心！”琳琅一把扶住要跌下马来的阿清，“你必须休息，再这么赶下去，还没到东海，你就先倒下了！”琳琅强行把阿清扶下马到一边坐下。她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确切的说是从出发就没有休息过，偶尔停下来，也是她实在撑不住了，才会停下来喝点水休息一会儿，至于睡觉，她怕自己醒不过来更是没有过，本就虚弱的身体，就是强撑也是有时限的。“小翠，你去弄点吃的来！”
　　“哎！”小翠擦擦眼泪，跑去了拿干粮。
　　“阿清，你这样为他，值得么？”琳琅忍不住问她，挨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她无力地强撑又心疼的紧，“你的身体……”
　　“琳琅，我爱他，胜过我的生命！……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这里陌生的一切让我觉得孤独，一直盼着有一天可以回去，回到我来的地方。”
　　琳琅记起她刚认识阿清时的样子，快乐却又落寞。这时再回去看，她都懂。
　　“后来我突然好害怕离开，好害怕我生活的地方没有他！琳琅，我为他做过的一切都不后悔！我觉得，那才是我来到这里真正的使命，因为他，我的生命才是完整的，有意义的！可，现在我知道，我再也陪不了他了，虽然很舍不得！”阿清笑的释然又勉强，看着琳琅道：“琳琅，我希望他好好的！那样，我走的也就安心了！”
　　“我懂，阿清，我懂！”琳琅心疼地一把抱住这个瘦弱又坚强的姑娘，这个把慕郗夜看做生命的傻姑娘，是她的阿清啊！
　　“小姐！”小翠流着泪一把抱住阿清，“你不能丢下小翠，小翠就只有小姐了！”
　　她也不能想象没有阿清的日子，那要怎么过？
　　“傻丫头，放心吧，我怎么舍得离开呢？”阿清擦掉小翠腮边的眼泪，哄着这个哭的不能自己的傻丫头，她又何尝舍得丢下她离开呢！
　　“乖，不哭了啊，小姐我啊，还要你为我打先锋呢，你这么哭，难道是想做史上第一个哭先锋，用眼泪淹败对手呢？”阿清故作轻松逗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头！
　　她把慕郗夜看做命，小翠何尝不是把她看做命！
　　可是命这东西，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小翠，前面不远大约就到东海了，我们要想办法见到郗夜，借到骑卫队。我仔细想了想，如果直接说我要见慕郗夜，他大概是不会见我的！”这也是她接下来要交代给小翠要做的事情。
　　“小姐，先生他……”
　　“你不必安慰我，我与他……，算了，这个先不提了。小翠，我想，等到了地方，你代我出面去见他。”她只能寄希望到小翠身上，琳琅不善言辞，小翠虽说不是顶聪明，但胜在机灵，“你怕么？”
　　小翠胆小，尤其见到慕郗夜！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难为这个丫头，可她……
　　“小姐，我不怕，你放心，小翠一定能见到先生。”小翠暗暗给自己鼓劲，为了小姐，她不能怕！
　　“好，但记得，别让自己受伤！”
　　“嗯，放心吧，小姐！”
　　“那就好！你俩也喝点水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吧，争取天黑前赶到！”阿清把水和食物分给她俩，自己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就准备起身出发了。
　　“阿清！”
　　“小姐！”
　　一阵天旋地转，阿清朝前栽倒下去。俩人急忙伸手将人扶住，看着她双眼紧闭，脸色已经苍白到透明，俩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阿清！”
　　“小姐！”
　　“阿清！”
　　“小姐！”
　　琳琅不放心的把手放到阿清的鼻子下，感受到了她轻微的呼吸，才悄悄松了口气。
　　“我没事儿，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阿清从黑暗中睁开双眼，勉强安慰两人，“扶我起来吧！”她自己实在没什么力气了，“琳琅，我们共乘一骑吧，我……”
　　“好，放心吧，交给我！”琳琅托住她，“再休息一下，我帮你上马。”
　　琳琅将阿清在自己身前安置好，便招呼小翠再次上了路。
　　三人扬鞭催马，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到了东海海岸。
　　“阿清，我们到了。”
　　“扶我下去吧！”阿清睁开眼，让琳琅扶她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拉过小翠的手不放心的再三嘱咐：“千万保护好自己，若郗夜他……”
　　“放心吧，小姐，先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嗯！”的确，慕郗夜不会怎么样小翠，他虽有时脾气不好，但身为帝王，却不是嗜杀之人，“我就在这儿等你！”
　　“小姐，那我去了。”
　　阿清点点头。
　　“小心！”琳琅嘱咐道。
　　小翠点点头转身朝着立在海岸边的巨舰跑去，她要为小姐做好这个先锋……
　　海岸线很长，秋日的海边，海风吹的冷嗖嗖的，远远地能听到海浪卷过来又倒回去的声音。如果不是有要紧事要办，这声音也许能听出来情人间的浓情炽烈！
　　而无垠的海面上随着最后一缕夕阳隐去身形，也彻底黑了下来，除了船舰上的火光，因为战事，所有海上作业的渔船全部收网歇船，以往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现在也是星点未见！
　　小翠提着胆，鼓着劲，一路跑到船舰入口处，用手揉揉脸，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小姐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记得的。
　　“这位兵大哥，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就说，”小翠挠挠头，思量怎么说呢，直接说是小姐的人，先生八成不会见，说是别的什么人，别的……“有了，”小翠直起腰板，挺挺胸，“就说有京城远来的客人要见陛下！”
　　把守的小将原本以为哪里来的小姑娘捣乱，刚想将人哄走，一听京城来的客人，又直觉鲁莽不得，思量这丫头说不定还是某位极受宠的贵人身边的人，那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遂交代另外一位守门的看好了人，自己小跑着向上通报去了。
　　“报……”
　　“进来。”慕郗夜头也没抬，他正在批阅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朝事有六部协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处理，只不过现下战事稳定，闲下来的时间就多了起来。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闲下来就会去想阿清，想的他心疼！
　　“启禀陛下，下面有一位自称京城远来的客人求见！”
　　“何人？”
　　“是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慕郗夜停笔看向来报的人。
　　来报的人被慕郗夜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下面的人来报只说是一位伶俐可爱的小姑娘，怕是京城哪位贵人有急事求见陛下，所以没询问清楚就……陛下恕罪！”
　　“宣进来。”慕郗夜无意为难来报之人，只是他想不起来会有谁那么大胆敢私出皇宫追到这里。若说他那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胆大包天的也不过阿清一个而已。慕郗夜想起阿清随即又摇摇头，“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她？她的身体不好，又怎么可能会来呢，更何况他们之间……
　　“启禀陛下，人带到了！”
　　“进来！”慕郗夜仍不紧不慢地批着奏折。
　　“见过先生！”小翠规规矩矩的给慕郗夜行礼。
　　慕郗夜笔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这个称呼只有她的人才会这样称呼他。
　　竟真的是她到了吗？
　　慕郗夜抬头看，果然是她的人。
　　他放了笔，敛起心绪平静的问:“你不在芙柳园伺候，来这儿做什么？”
　　“奴婢，奴婢是奉小姐命来见先生的，”虽小姐经常说，人与人都是平等的，可她一见到先生还是忍不住害怕，“是，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那个女人也有求他的时候么？慕郗夜稀奇:“何事？”
　　“小姐，想，想，”小翠偷偷的为自己壮壮胆，死就死吧，“想借先生的骑卫队！”
　　死也得借！
　　小翠头皮一紧，已经不用看慕郗夜的表情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小姐，想借先生的骑卫队！”
　　横竖都是死，如果借到了，死也值了。
　　“呵，好大的胆子！”慕郗夜盯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这话不知道是说小翠还是阿清。
　　“先生，小姐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向您借骑卫队的，但请您相信，小姐她一心为您，绝不会做对不起您和皇朝的事的！”
　　“说完了？说完了走吧，方才的话朕就当没有听到过。”慕郗夜不想听小翠解释。甚至赌气地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
　　“先生，先生，求您答应了吧，小姐她有苦衷的，她真的是一心为了您啊，先生！”
　　“滚！”慕郗夜一把挥掉桌案上的砚台，黑墨泼洒到小翠的脚下，吓的她噤声再不敢动，“来人，轰出去！”
　　“陛下，先生，要不然您见见小姐也行啊，”小翠挣扎着哀求慕郗夜，“她就在海边，您见她一面，哪怕一眼也行啊！”
　　“滚！”
　　“先生，求您了，要不然您会后悔的！”
　　小翠被轰了出去，挣扎声也渐渐远了，慕郗夜却像入定了般没有了半分动静。
　　他看着满地的黑墨汁，脑子里像是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后悔吗？那她自己有后悔过吗？
　　他不知道她避重就轻的都隐瞒了什么，可是她不愿意为他敞开心扉。那种被剥离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觉真的糟糕极了！
　　所以，他冷淡她，疏离她，甚至故意跟后宫的那些女人逢场作戏，只是想着她能真正的看清楚他的重要，将他当做真正的依靠记起他，去坦承一切。可是他等来等去，只等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记起——借骑卫队。
　　呵，她又想干什么？
　　烛火噼里啪啦脆响，外面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也隐隐约约时隐时现。
　　烛火是认命的，风是自由的，只有人心是禁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