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八章 ...

  •   停停走走,雍正并不急于赶路,自那日后,西林觉罗左震也再没有离开,一直随着左右。一应仪仗都是帝王的架势,大军倒是始终未见。然而,允祥,胤禩心里都明白,既然他开过口,那必然不会是虚言。
      放弃了承德避暑山庄,他说更喜欢以前的就地扎营。谁都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一路上,允祥看似神采飞扬,不断回忆着众人曾一起到塞外,到江南的点滴,问胤禩和欣然这几年四处游历的见闻。胤禩乐意侃侃而谈,指点江山,此时的欣然,难得的安静,只是倚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看着。
      “再美好也只是过去,过去了的,还能回来吗?”
      “不能”欣然头也不抬,两个字从舌尖顶出,没有一分犹豫。
      身后久久无语,她倚树而立,头微微仰起。红唇薄抿,眼神只牢牢锁定前方的背影。

      一时,辽旷的天地间只余这前后站立的四人。
      一个,是昔年银枪马鞍的侠王,在他的身上本该只应有向前冲的勇猛,十年圈禁,兄弟变君臣,竟只有回忆才能让他再度焕发。
      一个,是昔年只手遮天的贤王,一朝金銮颠覆,应似长河日落,清狂难堪。然而踏尽秦关汴水,竟是韶华正好,占尽风流。
      一个,是昔日传奇般的女子,扑朔的身世却独得万般荣宠。如今,光芒敛去,哀喜荣辱,只寄予良人一身。
      而这最末一人,机关算尽,终成霸业的帝王,原该是高高而立,傲视群雄。此番,却只是立于其后,任青丝拂过面颊,触不得亦躲不开。
      负尽天下,究竟是谁的愿,谁的孽?
      又是谁将谁囚禁?

      酒席就摆在大帐之中。彼时康熙巡幸,这帐内总是热闹非常,觥筹交错,一声声地问安,一句句地示好。且不论有多少真心,纵是虚情假意也好过此刻的人迹寥寥。
      雍正帝初巡,这群蒙古王公们竟有胆子这样对待! 瞥看上座的雍正,已是薄唇紧抿。阴鸷的双目里,辨不清情绪。
      幕帐上撩,从远处就能看见这帐内的一切。这亦是雍正的吩咐。似还在等,难道还有什么贵客在途中?还是,他在等那些未到之人。
      水裳翎就这么靠在远处的树上,秀眉紧蹙,怔怔看着帐内。科尔沁来人了,若以婢女的身份出现,格格,她将何以面对?
      瞪大眼睛,她的手一直按着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冲进去。那样的专注,以至于连树干发出的轻微抖动都未曾发觉。当然,若不是动者故意,以她的修为,自是也发现不了的。

      允祥凝目四扫,暗自担心。科尔沁、巴林、乌拉特、车臣汗。。。。。。似乎都到齐了,只缺了喀尔喀。可事实上,除了科尔沁王公抱病,仍遣了郡王爷,馨贵人同父异母的哥哥前来外,其余的部落,根本就是在敷衍。看看那些上不了台面,甚至连礼数也不甚了然的人坐在那里,允祥恨不得上前一脚踹了那些案几,有多远都滚多远去。
      初夏的塞外,那种闷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份烦躁。随手拿了桌上的酒盏,一杯又一杯,听着座下那些文不对题的应答,总是一饮而尽。顿生的豪气尽在这俯仰之间流转,甘洌沁唇,托起心底一份难言的伤痛,浮在心尖上,竟是怎么都无法泅散。
      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停也停不住似的,不知是不是被这酒呛的。呵,要是真能被呛死也就罢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被酒呛死的皇帝,好过被这些人糊弄死!想着,自嘲地笑挂上唇角,手无意识地拂去,恰触到柔凉一片。奇怪的感觉蔓延,是酒上头了吧,热热的酒劲总是需要凉来伴的。
      可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昨夜那四人独立苍茫的画面一直萦绕在脑里,今日席上的情景更是让人唏嘘。突然,就见不得他一杯杯地猛灌。明知不该出去,被哥哥见了自己这般打扮,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让父汗知道了,更是要糟。可是。。。就是见不得。。。心一横,人已经站在了外面。手快地将一杯凉茶递到了他拂来的手上,却,被他抓住了素手。手蓦然一抖,杯子一晃,半杯子的茶洒在了衣袖上,一径地染开。可馨慌得抬头,猝然相对。那眼眸,深不见底,映着自己此刻的慌乱和满室的静谧。
      慌乱,该死,本想不被注意,可这下杯翻水溅的,想不被注意都难了。
      “可馨?”果然,一声熟悉的呼唤带着疑惑。可馨低垂着头,不想去应。这哥哥,待自己是极好的,人就是这样,在最落魄的时候,总不想见仇人,亦不想见亲人。而这两者相较,更不想见的应是亲人。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应如是吧。
      幸好,哥哥没有再唤。可馨只觉得四周突然静得已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手上那股力道反是越来越紧了。她想逃想躲,悔不该出来。这又不是块泥巴,哪有这么捏的?待想痛呼出声,猛地被一拽,人已扑进了他的怀里。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方入耳,来不及惊诧,他手顺势一挡,倒被他挡在了身后。一连串的动作,在瞬间发生。半跪在地上的可馨只觉得自己就像只被随意拨弄的球,扔到东扔到西,直起了身子,便想发作。真是好心没好报来着。
      “你。。”话出口,才突然发觉其实没有一个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哥哥之所以没有再唤,也是因为有更吸引他眼球的。而自己感觉面前自己想斥责的这个人,更是背脊紧绷,有一份忍,被其深深地内敛了起来。若不是方才其加于手上的力道,旁人许是根本瞧不出他也在紧张。
      可馨不由得好奇,是什么,可以使这个冷面君王失控?

      如果说面前人的一切都是隐忍的话,那此时,前方所站着的那个,便是张扬的。
      幕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受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来自于凭空冒出的这个人。说是凭空,其实也不然。每个人的心底最初感受到的都是如同午后的一阵微风熏面,只是初暖过后便是乍凉,乍凉过后却是透寒。
      这样的感觉对水裳翎更为明显。因为,那阵风几乎是贴着她而过的。确切地说,当风,不,直到人从她面前一阵风似的掠过,她才发现这来自她一直倚着的这颗树顶。她分明听到了风里的一声轻笑,轻慢而不屑。而待她不顾一切地奔近幕帐后,就只有和众人一样被震慑的份了。
      他,倨傲而立,挟着漠视天下的霸气。可偏偏,他的脸上却带着这世上最为温和的笑,笑得没有任何危险,彷佛在这样的笑容下,万世和平,不会有杀戮,更不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初始的那股温暖便是来自这无害的笑容。可是,你只要盯着他多看上两眼,一切马上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是那种让你想靠近,却永远踏不出那一步的人。是与生俱来的屏障,在旁人想要探索的那一刹那,已被笑容后的淡漠冻得齿骨打颤。
      欣然以手撑着头,这场宴会,从开始她就是个彻头至尾的冷眼旁观者,再不是往昔康熙帝身旁的众目焦点。她已经百无聊赖了许久,直到可馨的闯入,她才眯了眼,打起了点精神。而此刻,呵呵,这个人的出现,终于让她觉得不虚此行了。上上下下,欣然毫不忌讳地打量着他。这春与冬的分界,自是也感受到了。可她却是兴味更浓,反是人又往前倾了倾,惹得胤禩一把拽了她回来,圈在怀中。
      他的发丝飞扬,或者说发丝零乱。只是用一根细带随意地缚了一下。风一吹,张扬飞舞,如风鼓的羽翼。那标志似的一缕白发覆在额间,懒洋洋地搭在面上的银色面具上。
      终于,欣然笑开了。
      他,竟是没有剃发蓄辫。只是,如今站在这群蒙古人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那人似是也感受到了侧首的笑意,转了转身:“福晋,在下能说这是友好的表示吗?”
      声音扬起,清越美好。
      欣然显然没料到他进帐后的第一句话,会是直直问向自己。一愣,想开口,却被胤禩拉了一下。再向上位看去,雍正此时的脸可是爆发前的预兆。暗自吐了吐舌头,向胤禩怀里靠了靠,她可不想平白成了炮灰,现在,还是看戏会比较好玩。
      朝那人点了点头,算做是回答。
      其实,她不用回答,因为允祥已经一按桌子,吼了出来。
      “墨子轩,你敢出现在这里,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
      墨子轩浑然未觉这王爷的怒气般:“这里,不能来吗?我也没看见什么阻碍啊。更何况”他傲然注视着上位的雍正,“这里是草原,在下有捍卫它的职责。”
      “哼,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大。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允祥沉脸怒斥,手一挥,帐外的禁军呼啦四下站立。
      墨子轩耸了耸肩,一派无所谓的样子。
      雍正终于发了话,“都出去,少丢人现眼了。真逮得住,人也不会进来了。”
      扯了扯唇角,不屑的笑毫不掩饰地流露。允祥看了,简直觉得是奇耻大辱。
      “现在,朕想知道,你所谓何来?”
      “来看看你。”墨子轩答得随意,背脊挺直,颀长的身躯里,隐隐透着我是主人的讯号。

      胤禩默默看着前方站立的少年,唯我独尊的气场肆无忌惮的散发着。是什么,让他有如此胆魄?又是什么让他这样宣告?
      胤禩想站起来,即使这一刻,他有些欣赏此人的风仪,然而,他驳的却是大清朝的颜面。而这,是他万万不会允许的。
      大清,于胤禩,是他当初不得不放的痛,却也是他今生永远无法放下的伤。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