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了无尘（云卷云舒续）》沙洲铃

11、第十章

　　月牙儿在这个山洞里已经转了半天了，可还是找不到出口。而且，该死的是，她迷路了。好吧，她承认，她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盲。可是，老天挑这时候来证明她这个弱点，也太不厚道了！
　　是，她是只认识她到过的地方，确切地说，她会依稀记得她到过的地方。可是，她有个良好的美德，不耻下问。凭她那张甜甜的嘴巴，甜甜的笑容，只要她愿意开口，加上她甜甜的声音，哪还有问不到的东西。但现在，除了冰冷的石壁还是石壁，她已经彻底转迷糊了。
　　原是知道阿玛领兵来了塞外，加上还有皇上出巡，寻思着，这不想进宫为秀女，只有见着皇上，让皇上见了顽劣的自己，方可消了阿玛的念头。
　　怎知，这塞外真是完全不是她这个路盲该来的地方。兜兜转转，除了迷了路不说，更是病了。她是不能轻易病的，从小便是这样，一病下去，没个十天半个月是起不来的。所以，阿玛才会送她去练武，因为练武能够强身嘛，多好的借口。
　　昏倒在沙漠里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浑身滚烫地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是一件更丢人的事。在她沉睡了不知几日后，醒来时，那个锦书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于是，月牙儿知道了，她是被锦书的主人救了。但看锦书的脸色就知道了，充满着不屑。自己，是不被这丫头欢迎的人物。而偏偏，自月牙儿醒来后，就没见着她的那个主人。月牙儿可不是任人冷嘲热讽的主儿，所以，她留了书信，便溜了出来。

　　墨子轩斜靠在那里，左脚抵着石壁，整个人的重量倚在右腿上。他等了很久了，这里是这个山洞的唯一出口，可那个丫头却走了几个时辰都没走出来。锦书说是见着她往这里走的，子轩踢着地上的石子，锦书不喜欢那丫头自己知道，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为什么这么好心，会救了这个晕倒的女人。难道，真是因为那个月夜，她陪他等了一晚的星星？
　　抬头看看时辰，此番，那个西林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女儿在自己这里吧。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有如此背景！
　　他挑了挑眉，洞口渐渐传来的声音让他突然站直了身子，侧目而望。
　　于是，月牙儿好容易走到出口时，就听见风声猎猎，而他，吹涨了衣衫，却吹不动那身形。对从黑暗处满身疲惫走出的月牙儿来说，他，如救世的神兵，在光亮处，迎候他的臣服者。
　　墨子轩看着愣在原地，没有预想中的怒吼或是哀叹的月牙儿，有些疑惑。她莫不是受了什么伤吧？这洞里可不是艳阳天，没火烛，阴冷潮湿，她，难道是受冻了？想着，脚亦是动了，走至她面前。
　　“你爬出来的时辰够长，爬傻了？”
　　月牙儿眼睁睁看着他站到自己面前，挡住了唯一的光源，那标志的白发反成了亮色。直愣愣地看了半晌，手一伸，便直接触上了他的面具。凉凉的，她的手反射性的一缩，随即却又覆上，好奇地沿着月牙的形状勾画着，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竟然是他，竟然在这里可以遇上他。反手搭上自己的脉：“我是在发烧吗？居然，是你。”
　　墨子轩是可以闪避的，以他的功力，绝对不可能这样被人袭上面颊。可是，他竟是忍住了身体的本能，由着她。那冰凉的手指滑过时，心头蓦然一跳：“为何不能是我？”
　　“你…”月牙儿顿了顿，秀眉微蹙，小心翼翼道“你不是该在京城被追杀吗？我，我看见那告示了。”
　　“哦？”剑眉一扬，“那你为何不怕我？”双手抱胸，墨子轩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上泛起疏离。她终究是西林觉罗家的女儿，他不该忘的。“难道，你是专程追来此讨赏金的？昏倒路上，只是接近的手段？”
　　月牙儿满面疑惑：“我要那赏金干嘛？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昏倒？”玉指一扬，他能出现在这隐秘的洞口，绝不会是巧合，“是你，是你救了我？那个锦书是你的人？”
　　哎呀，给我个坑吧，钻下去得了，真是够丢人的。红潮骤然覆上脸面，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看着那样一个人，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显现。她的惊喜，她的疑惑，她的娇羞，毫无隐藏，就这么坦荡荡地展现。这些，让见惯了江湖假面的墨子轩竟觉得有些好玩，晦暗沉硬的心浮起了一丝柔软，嘴角轻扬：“是。如今，你还要走吗？我可是刚通知了你阿玛了。”
　　一听到他的回答，月牙儿刚垂下的头猛然抬起，“你疯了，我阿玛是当朝兵部尚书，他是……”
　　“是要抓我的人，嗯？”墨子轩的脸上是满不在乎地神情，白发覆于额间，散发着莫可名状的高傲。当然，连皇宫都敢闯的人，又有什么是他在乎的？所有的在乎和顾忌，早在他踏上这条路时就已抛却。他发过誓，他要站在最顶端，睥睨天下。而这样的人，注定是不该有在乎的。
　　“你都知道？你……”月牙儿看着他，不能理解为何他还如此沉得住气，他去通知阿玛，那他对阿玛说了什么，阿玛此刻又在哪里？“我阿玛人呢？”想着，已是脱口而出。
　　“把你的冰绡棱留给了他，以他兵部尚书的能力，自然能找来。不然，雍正可就真没什么人可用了！”
　　满篇的不屑和直呼皇帝的名讳，饶是月牙儿再单纯，也是听出了面前此人的大逆不道。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却还是有着不敢置信。他，应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吧，不然，又为何要相救呢？可是……
　　“为什么，你把我直接送过去不就可以了？为何要等我阿玛来，你…你该不会……”
　　“总算是还没病傻。”墨子轩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担心她再往后挪，会不会直接就撞石壁上了：“把你送走了，我的筹码从何而来？再说，这里比较适合我想做的一切。”
　　“你…你不准对我阿玛不利，不然…不然…”月牙儿手指着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子轩往前踏了一步，那手指便一下戳到了他的胸前，低头看了眼，似随意又似紧逼道：“不然什么？”
　　“不然…不然我再也不要看见你。”鼓足了勇气般，月牙儿冲口而出。
　　子轩愣住，为这小孩般地言语，也，为这般真实的威胁。自己，竟然犹豫了一下。
　　随之，张狂的笑声扬起。月牙儿瞪大了眼，胸口阵阵起伏。
　　眼见着，手指在面前一晃，身已软软倒下。
　　邪魅的声音在耳边：“那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