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天青石

8、第八章

　　从那天以来，我和艾丽卡便一直和奥古斯丁、巴特还有伊芙生活在一起，每星期用五天的时间去完成佣兵公会里的任务，其余的时间便是休息，巴特会回他的家里住一天，奥古斯丁则是和朋友们去高塔镇外游玩，我、艾丽卡和伊芙留在屋子里。半年的时间里，除去我去酒馆工作的时间外，我们三个人几乎一直待在一起。

　　我低下头，脖子有些酸麻，我伸出手揉了揉，夜已经深了，夜风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我裹紧外衣，向火堆里又添了几根柴。

　　伊芙从来没有说过她过去的事情，我曾经假装无意地询问她，但她只是用微笑去代替回答，我去问奥古斯丁队长，但一直被我们当做万事通的他也只是摇头，他和我一样，对伊芙入队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无论是她脸上的伤疤、还是她身为精灵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理由。

　　我察觉到了我的感受，我对伊芙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感情，每天的夜晚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我假装不经意的坐在伊芙旁边的椅子上，她缝补着破掉的衣服，假如没有可以缝补的衣服，她就会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大家闲聊，无论她在做什么，只要待在她身边，我就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而今天，没有她在身边的夜晚，我感觉心里一阵空虚，如同失去了水分的海绵一般。

　　“好咸啊，杰克哥哥。”

　　艾丽卡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她尝了一口汤，皱起了眉头。

　　“真对不起，盐放多了。”

　　我也尝了一口汤，忍不住吐了出来。这半年由于一直是伊芙准备饭菜，我本就一般的厨艺下降了许多。

　　“这样的话，也可以吃的下去。”

　　艾丽卡忽然笑嘻嘻地把水倒进碗里，把稀释后的野菜汤喝下，同时咬了一口馅饼，又露出了笑容。

　　“嗯。”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喝下了一点汤，不过说到底还是伊芙的功劳，假如没有她做的这些馅饼，我们现在就只能饿肚子了。

　　三天之后，我们走在陡峭的山路上，艾丽卡的家就在这座山后面的山谷中，山路很难走，艾丽卡早已经气喘吁吁，帽子也歪到了一边。

　　“好像。。崴到脚了。”

　　艾丽卡忽然停住了脚步，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蹲下身，看到她的左脚踝肿了起来。

　　“我背你吧。”

　　我把盾牌和剑拿在手里，对她说道。

　　“嗯。”

　　艾丽卡疼得面色煞白，我尽量轻地把她背在背上，小心地向前走。

　　“走右边那条路，路的尽头就是村庄了。”

　　艾丽卡在我耳边说道。我点点头，她的身体很轻。

　　我沿着艾丽卡指的路走去，很快，耳边传来了艾丽卡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她已经睡着了，毕竟已经徒步走了四天。

　　我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情景，很难想像她是怎样一个人从家里走到高塔镇的，而且最后还被偷走了包袱，或许是因为想去魔法学院的理想才让她坚持了下来吧，我不禁想起了自己，我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路的尽头出现了村庄的影子，的确是一个不大的村庄，大概只有一百多间房子，现在正是傍晚，洁白的炊烟弯弯曲曲地向着上空飘去。三面的大山如同手掌一般，温柔地包覆着这小小的村庄。

　　我向一个村人问路，看到我背上的艾丽卡，她很热情地把我带到了一幢小房子前，我敲了敲门，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头上包着白色方巾的中年妇人开了门

　　“您是。。？”

　　看到我手里的武器，她愣住了，但是看到我背上的艾丽卡时，她张大了嘴，眼圈慢慢地红了。看来她就是艾丽卡的母亲了。

　　“她睡着了。”

　　我小声说道，妇人身材矮小，腰上还系着围裙，她用围裙擦了擦眼角，然后看着我

　　“您先进屋吧，把艾丽卡带过来真是麻烦您了。”

　　艾丽卡的母亲笑着说，眼泪却流了下来。我也感到一阵心酸。

　　跟随她穿过一尘不染的院子，我走进了艾丽卡的家中，简陋是我的第一印象，除去必要的物品外，家里没有任何装饰。

　　艾丽卡的母亲把艾丽卡抱到了床上，然后搬来一把椅子让我坐下。

　　“她是悄悄离开家的，只留下了一张字条，说要去当佣兵赚学费。”

　　艾丽卡的母亲擦了擦眼角，对我说道。想到在书信不通的偏远村庄里等待了半年，我很理解她的担心之情。

　　“艾丽卡和我在一支佣兵队伍里，大家都很好，艾丽卡也帮了我们很多。”

　　我笑着对艾丽卡的母亲说，她两手抓着围裙下摆，向我鞠了个躬。

　　“多谢您照顾了。”

　　我急忙扶起她。

　　“我叫杰克，我也受了艾丽卡很多照顾。”

　　我说道。

　　“杰克先生，你饿了吧，抱歉，只有面包和牛奶。”

　　艾丽卡的母亲走到灶台边，打开锅盖
　　，一瞬间浓郁的麦香气充满了小小的屋子。

　　“是谁来了啊？”

　　北面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您好，您是艾丽卡的奶奶吧？”

　　我想起艾丽卡从前说过的事情，笑着对老人说道。

　　“哎呦，我好像没见过你啊，你认识艾丽卡吗？”

　　老婆婆抬起头，用混浊的双眼注视着我。

　　“ “妈，我们先吃饭吧。”

　　艾丽卡的母亲说道，扶着老婆婆坐在小桌前，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盘面包和几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她切了一大块面包，放在我的面前。

　　我咬了一口面包，新鲜的谷物香气让连续吃了四天干粮的我精神一振。麦格把面包撕成小条，递给身边的老婆婆。

　　“奶奶，妈妈！”

　　卧室的门被重重地推开，艾丽卡跑了过来，她大声喊道，两行泪水从脸上划过。

　　我放下面包，悄悄地走到了院子里，屋子里传来了艾丽卡的哭声。直到哭声停止，我才回到屋子。

　　夜晚，我和艾丽卡坐在院子里，清凉的夜风吹过，艾丽卡摘下了白帽子，棕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

　　“我总是担心爸爸妈妈会骂我，所以一直不敢回家，没想到妈妈会这么担心我。”

　　艾丽卡说道，朦胧的星光照在她的脸上，这一瞬间我感觉她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以后想回家的话，我都会陪你回来的。”

　　我轻声对她说。

　　“谢谢你，杰克哥哥。”

　　她点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这次也多住几天吧，艾丽卡。”

　　我也笑着回答。

　　“不用了，明天见到爸爸之后就回去吧。”

　　艾丽卡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她。

　　“要早些见到伊芙姐姐呀，明明杰克哥哥这几天这么沮丧。”

　　艾丽卡把帽子重新戴上，用手扶着歪斜的帽檐，对我眨了眨眼睛，我感觉脸颊如同被火烧了一般。

　　“有。。有吗？”

　　我尴尬地笑着。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但是杰克哥哥一个人的时候，就很有这种感觉了。”

　　艾丽卡看起来很开心。

　　“这我没法否认啊。。”

　　我苦笑着摇头，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孩子看出心事。

　　“我会向伊芙姐姐保密的。”

　　艾丽卡晃着双腿，开心地说道。

　　“多谢了。。”

　　看她的样子，完全不像要保密啊。。我继续保持着苦笑。

　　“明天爸爸就回来了，好想快点见到他啊”

　　谢天谢地，艾丽卡转换了话题，我急忙点头。

　　第二天，我和艾丽卡在村庄的小酒馆里见到了艾丽卡的爸爸，他正端着一杯啤酒，用洪亮的声音和身边的朋友说着话，石匠的工具杂乱地放在桌子上。

　　“爸爸！”

　　艾丽卡飞奔到了他的身边，他先是一愣，然后伸开结实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艾丽卡。艾丽卡的父亲身材高大、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须，他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骑士团长。

　　“杰克，看守囚犯虽然并不是风光的事情，但这是骑士团必不可少的工作，防止囚犯们制造麻烦、关键时刻给予他们教导。。这同样是保护民众的方法。”

　　团长双腿微曲，平视着我的肩膀说道。在进入骑士团之后，我本以为可以和普通骑士一起外出巡逻、演练，却在抽签时抽到了大家都不愿意去做的工作——看守囚犯，在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纸条时，团长叫住了我，这样对我说。

　　“我明白了，团长。”

　　我答道，团长真诚的话语一瞬间融化了我所有的不满和担忧。团长是所有骑士都尊敬的人，尤其是对我们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来说，在担任见习骑士的时间里，团长给予了我们很多帮助和鼓励，甚至有同伴在私底下称他为父亲，而团长也并不反对这个称呼。

　　那天，团长亲自带我到骑士团的监狱，教给我以后工作的流程，在临走前，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直到今天，我还对这一幕记忆犹新。

　　回过神来，艾丽卡已经拉着她的父亲走了过来。

　　“杰克，多谢你照顾艾丽卡，以后也要让你多多费心了。”

　　艾丽卡的父亲爽朗地笑着，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