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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

  •   凉国都城上京
      寿康宫

      “啪!”一声巨响,紫檀木桌发出痛苦的□□。一只细腻得如羊脂白玉般的素手此刻正狠狠的拍在桌上,腕间的几个玉镯被震,撞击得叮当作响。
      “原来!你卖国就是为了灭北境王府!皇帝啊皇帝,你怎的如此鲁莽!哀家不是告诉过你,动谁也不要动我大凉兵家的吗?!”
      绣有凤纹的云锦华服不停颤动着,穿着它的人的呼吸急促。这怒意冲天的人正是刚刚得知北境王府一族尽灭的消息的凉国太后。
      凉国太后,一个从如染缸般的后宫中层层拼杀,最终站在权力巅峰的女人。她明事理,有手腕,同受了先皇托孤遗愿的北境王何晏一起,扶持着当年登基时年仅七岁的小凉皇。常年的垂帘听政与过人的政治天赋,这位太后听政时期,可谓是四海无怨民,朝中无奸佞。
      待到凉皇二十岁时,太后二话不说,归权还帝,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太后如此聪颖识大体,对于她这个儿子,她也是了解的十分透澈。她深深明白,对于小凉皇,最大的缺点便是毫无大局观,面对朝堂局势、四海劲敌他并不能做出很好的取舍。
      这便需要太后的时时辅助。只可惜小凉皇的长大,也意味着雏鹰的翅膀愈来愈硬,渐渐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些时候不能听她的,也不愿听她的了。凉皇的那份倔强与执拗,在对于处理北境王府这件事上,就体现得一清二楚。
      此刻,凉皇正跪在她身前,垂着头,沉默着,不知是何表情。不过,听他沉着的声音,似乎是早已料到母亲的大发雷霆。
      所以这句话,他说得分外平静:“母亲,一直以来,母亲都明里暗里反对儿子铲除北境王府,有时轻声暗示,有时出言斥咄,有时甚至还让儿子更重用北境王府,究竟是为何儿子自始至终都不能理解。但朕觉得如今朝中没有了北境王的只手遮天的局势,甚好。”
      太后听得此言,长叹一声。未哀其不幸,却早已料到结局。但的确心中是怒其不争的。
      太后努力去平静自己,但一颗波涛汹涌的心,却怎样也静不下来。她慢慢松开紧抓着裙摆的左手,揉了揉饱满的鼻梁山根,有气无力的道:“皇帝,是哀家错了。哀家以为你对如今朝中局势了如指掌,对四境之外,边塞响马的困扰谨记于心,哀家以为每次哀家提起此事,你沉默是因为你知道哀家不让你动北境王府的用意,只是在用沉默来表达你无声的反抗,用沉默来表示你真的听够了听烦了这句话。却不想……是哀家高估你了,皇帝。哀家现在告诉你,你且听着。”
      “你觉得你现在除去了北境王府爽快了。的确在朝堂之上,再没有人敢当众驳你大凉皇帝的颜面,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何清源这般权力滔天,让你不敢反驳。那你想过没有?何清源的直言敢谏,是真的错了吗?哀家垂帘听政时也曾经受过他劈头盖脸的指责,哀家也成为此而愤怒。但是后来哀家细想发现,他如此,都是为了我大凉之繁盛啊!不过是话语直了些,又有何错?哀家且问你,这样的何清源,对你还是威胁乎?”
      太后轻捻方才在腕间的佛珠,几无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些许怀念。
      “皇帝以为如今的建安盛世是皇家头功吗?非也。若没有北境王上能扶持少年时的皇帝,下能带兵迎敌护我大凉边境安宁,怎可能出现这般盛世?如今回忆起来,当真是段快活光景。”
      跪在地上的凉皇依旧是垂着头,但紧攥着的双拳与紧咬着的腮骨就足以说明他现在可没有大概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说起凉皇,其实也本不是什么阴狠歹毒的君主,虽算不上一代明君,也没有继承父皇母后的英明智慧。但他胜在勤政,日日在养心殿批奏折到三更,后宫佳丽三千,他少有宠幸,继位十六年,子嗣也不过一皇子两公主矣。
      只是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天才的确是由百分之一的天分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所造的,但是,有些时候,那百分之一才洽洽是最为关键的。
      所以对于凉皇,也是后来的凉惠帝,后世给予的客观评价也只是一个平庸的君主罢了。
      而此刻,跪在太后面前的凉皇义正言辞的道: “母亲,儿子知晓您所说的这些,也明白何清源的用心良苦。但母亲您可曾想过,就算是现在的北境王府依然是对大凉忠心耿耿的北境王府,但将来可说不准了,若是将来合约一到,我大凉与齐交战,而何清源又同齐君交好多年。那么以北境军之上下一心,整个北境王府反戈一击倒也不是不可以设想啊!”
      太后摇头,无奈间又有几分失望。
      “皇帝,你从小哀家与太傅就教导你要学会审时度势,观摩人心。可你怎的就是学不会呢?”
      “以你的想法,你就铁定认为何清源将来会反戈一击了?我觉得真的未必,以何清源的性情,他一定会以大凉为重,以家国利益为重。”
      凉皇猛然抬头,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他不明白,以齐君与何清源的深厚交情,若是何清源帮了齐君战胜大凉,到了齐国那自然是衣食无忧,高官厚禄,何乐而不为哉?
      太后见凉皇此番,只得略带埋怨地解释道: “皇帝未免将何清源看的太低俗了些,连哀家处于深宫中都知道北境王何晏那颗对皇帝绝对忠诚的赤子之心。皇帝试想,若是何清源真有叛心,又怎会在朝堂上那般殚精竭虑,扶持你呢?即如此,他又怎会若如你所说的背军叛国?若未来两国交战,那在国家利益面前,何清源与齐君的友谊便显得微不足道了。要知道,所谓友谊,即使再长久,也不过是建立在不涉及利益的情况下诞生的,若是发生碰撞,最终也不过是为名为利,各行其道,分道扬镳罢了。只不过,这所谓的利益每个人划分的标定不同,但可以肯定何晏的利益,一定是先国后己。”
      眼见着自己两个最为充分的理由都被母亲一一否决。凉皇越发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实在是混账!多少午夜梦回,他都为此事所困扰,他应先同母亲商量一翻的!
      事到如今,凉皇已觉得自己后悔了。但是,太后接下来的话,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你可知道,失去了我大凉兵力最盛,士气最旺,战力最强的北境军是何后果?”
      “其一,边境不稳或是大乱,甚至可能危机到我大凉的存亡!劲敌们虎视眈眈,失了北境军,皇帝你扪心自问,莫说是陈国齐国了,就是中山国、孟国这样的小国,我大凉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力去跟他们拼呢?用南篆军吗?跋山涉水,等他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用禁军?可能吗?各州的将士就更不可能了,长期安逸,没有战场风沙的洗礼,又怎会打的漂亮?”
      “其二,我大凉本就重文轻武,民间盛传宁为书生不为帅的说辞,若是失了原有的常备军,再召集新兵可谓是难上加难。”
      太后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随着一滴泪的落下,显现了出来。此刻的寿康宫分外缄默,分外苍凉。
      凉皇明白,自己这是大错特错了,他后悔了,可是世间安得后悔药?堂堂开创了建安盛世的皇帝,在寿康宫中,不争气的哭了。他就那么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仰望着这个他从小敬仰到大的母亲。
      “母亲,求求您救救孩儿吧!儿子知道错了!母亲,您一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啊,母亲!”
      太后闻得此语,也只能是哀叹连连。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亡羊补牢,终是徒劳罢了。
      “皇帝啊,重新建军吧!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泪眼婆娑又无助可怜的皇帝一听母亲此番“提点”,立即站起身来,告辞母亲,筹划着建军去了。
      凉皇离去的背影,是那样行色匆匆。望着那个背影,太后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所谓建安盛世,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大凉的黎明,终是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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