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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要睁眼(四) ...

  •   泉城花蕾孤儿院处在泉城东北角的齐县,孤儿院一面靠山在它的门前有一条长坡,从坡下往上看三层小楼颜色被粉刷的十分童真,只是熬不过岁月的风吹日晒变得有些失色,坐落在矮平的村落中倒像是一座孤独的城堡。
      郑行找了一个坡下的空处停车,将零食玩具这堆慰问品从后备箱里取出来。远远的他看到孤儿院门口似乎有一个人,郑行爬上坡眼前的男孩土里土气的短发可能是睡觉时压的有点翘,不过因为脸生的十分俊隽反倒有一股复古的漂亮,那双灵动的眼睛正巴扎巴扎望着他。李冬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冬生似乎是看出了郑行的疑惑,解释说。
      “因为感冒这样的小病一直赖在vip病房里,我良心会不安的。”郑行觉得李冬生像是变了一个人,语气带着起伏一改以前的平白直述,怎么听怎么欠。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从学院城赶到这里至少要两个小时,李东生一个病号居然比他还先到,一幅料定他回来的样子在门口等着这怎么想都说不过去,郑行开始怀疑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李冬生。
      李冬生掏出口袋里的发/票递给了郑行,低咳了两声。
      “郑警官,医院发/票收好,不放心可以扫一扫上面的条形码,是不是郑氏医院。”李冬生刻意将‘郑氏医院’这几个字咬的很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郑行不想分析李冬生宛若小孩子吵嘴一般的回答,他拆了根烟叼进嘴里,有点无可奈何,刚想开口却被李冬生打断了。
      “郑警官,您知道‘花蕾计划’吗。”

      与郑行想象中的不同孤儿院内没有奔跑的孩童,草场也被寒冬啃的参差不齐,这儿缺一块,那儿缺一块的露出丑陋的地皮。空场的秋千被风吹的晃动,仿若被铁锈噎住的喉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孤儿院的门卫是一个耳朵不太好使的老头,看到李东生两人咿呀吼叫着询问他们,郑行提了提音量对着老人亮出了证件,又在慰问品里掏出了一条好烟送到人狭小的值班室里。“警察!代表警局过来慰问!”老人抬眼瞧了瞧郑行,嘴里快速秃噜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打开了铁门,给孤儿院管事人打了个电话。
      很快的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就从那三层小楼里走了出来,妇女眼圈很重,过的凸颧骨显得她两腮更窄,略高的发际线昭示着她的中年危机已经十分严峻,她出来的似乎有些匆忙还围着并不干净的围裙,上面粘黏着遗漏的米粥之类的痕迹。
      她见到两个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比划着,老头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的喉咙开口,说话像有烂痰黏在里面“她…她说不了话…”
      郑行点点头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冬生,李东生左看右看不知在打量着什么。郑行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和他交换情报这样的要求。
      妇女将两个人领进屋子,屋子里没有统一供暖比起外面也暖不了多少,它的作用能好像单纯的就是能挡风遮雨,屋内有些潮味安静的可怕。
      每上一层楼梯就有一道铁栏门,但并没有上锁,妇女将他们领到二楼一个像办公室一样的简陋房间。并着两指指了指搂上,做了一个吃饭的姿势。
      “她说,她要去喂孩子们吃饭。”李冬生开口翻译着。
      “没关系,我们不会打扰,你看我们带了慰问品就是过来看望孩子的,我们同您一起上去吧。”郑行提了提手里的零食玩具笑的十分有亲和力。
      妇女有些犹豫迈着碎步,喉中发出短促的声音,李冬生看了看女人的反应,转头瞧着郑行,抿唇勾了一个不露齿的微笑,附和道。
      “是啊,我们郑警官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能有自己的孩子特别喜欢小孩,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呢,您看?”郑行听完李冬生说的话脸上的笑变得尴尬无比,心里想着:这小兔崽子丫的就是来找茬的吧。
      妇女看了看笑的十分坦诚的李冬生与郑行,眉间似乎凝起了某种惊慌,不过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领着两人上了三楼,跨过铁栏门映入两人眼帘的更像是精神病院而不是孤儿院。
      郑行吸了一口气却被空气里馊味呛的难受,就像是放了几个月的蛋炒饭发霉腐烂的味道。屋里的孩子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有谁的到来,离房门最近的那个孩子翻着白眼,留着口水躺在椅子上然后一个轱辘翻到了地上,也不哭就像一个破布娃娃缓慢的挥动着四肢。而正窝在另一个管理员怀里吃饭的孩子,看到这个场景喉咙发出咯咯咯的诡异声音,嘴里灌进去的饭混着唾液流出来。而屋内的孩子们仿佛是听到什么了什么号召,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孩子挥动着自己能动的肢体拿碗里食物当做的武器相互投扔,一时间郑行觉得鬼怪流窜的人间地狱不过如此。李冬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同样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乖乖吃饭的一个男孩,他在这群鬼怪中是唯一正常的,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更像个异类。
      妇女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将倒在地上的孩子搂进怀里摇了摇,轻轻的安抚着他的背,将他搂到怀里喂着饭。
      郑行想要阻止一场闹剧却被李冬生拉住了胳膊,李冬生摇了摇头。
      妇女喂完饭,放孩子们自由活动。郑行帮她将现场打扫了干净,安慰的话如鲠在喉最后还是化作了嘴边白雾吹散了。
      李冬生则是从三楼房间的角落找到了那个安静吃饭的孩子,他掏出口袋里的糖递到小孩面前,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将手里断成一小节的蜡笔藏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李冬生。
      “你喜欢画画?”李冬生蹲下身子,感冒再也无法掩盖他身上自带的槐花味,将男孩周遭的空气温柔的笼罩了起来。男孩点点头有些生涩的将自己的画推给了李冬生。
      画面上一个细长的黑色房子摇摇欲坠,外面围着一群红色小人,他们夸张的四肢展开手牵在一起,云彩一大块一大块的挂在天空中压的很低。
      李冬生摸了摸男孩有些发油的头发“画的真的很不错,我叫李冬生,你呢?没关系可以慢慢说。”
      男孩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可能是很久不说话的原因他吐字磕磕巴巴有些腼腆。“我…我叫,沈玄。”
      “这个糖给你,你把画送给我好不好?”沈玄点点头,将画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可是哥哥还有一个事拜托你,可不可以画一朵小花,花的下面埋着宝藏…”

      李冬生再次找到郑行时发现他正坐在在那个孤儿院空场内生锈的秋千上抽烟,李东生想:这个秋千应该接待了不少像郑行这样人吧。
      李冬生走上前去清了清喉咙,在郑行眼中他这幅模样十分不怀好意,而李冬生也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郑警官,我本来以为你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风吹雨打,拥有一块被打磨的像块磐石一样的心灵了呢。”
      郑行本不想理他,却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十分好闻的槐花香沁入心肺。郑行不由得一怔,他不太愿意相信李冬生在安慰他这个事实,于是郑行将嘴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力的辗了辗,宛若被赶着上架的鸭子站起身。“走吧,该干正事了。”
      毕竟他的消极怠工,多半来自于无能为力的逃避,而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更多时候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不可控,郑行一直明白这个道理,硬着头皮上多了,他也就变得头铁胜过心铁了。

      “其实这次我们除了来看望孩子们,还有一个目的,我们想和您打听个人。”郑行拿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小本从里面取出了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林晓大学入学时的证件照,白净腼腆浅浅的在笑。另一张是陈浩的。
      孤儿院管事看着这两张照片表情不太自然,不过她并没有想很久,将一个档案拿了出来,档案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上面的林晓与陈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们手拉在一起脸上没有表情略显呆滞。
      档案上记载着林晓与陈浩的入院离院时间,和一些简单的身体数值。
      “林晓与陈浩,他们经常回来吗?”郑行捏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觉得这上面两个小孩散发着一股不自然的死气。
      孤儿院管事抿了一下唇,对着郑行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他们有捐一些钱和衣服。”
      “那么他们最近呢?这半年他们有回来吗?”孤儿院管事摇摇头,表示没有。
      郑行叹了一口气,对女人伸出了右手。“谢谢你的合作。”

      在寒冷的环境里呆久了,再进到开着暖气的车里总会让人感到不适,比如此刻的李冬生,他剧烈的咳嗦着最后直接转变成了干呕。
      “怎么那么娇惯呢!”郑行停下车耐心的拍着李冬生的背,给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谢…谢……”李冬生费劲的吐出这两个字顶着咳嗦将水咽下去,结果被呛的更加难受,本就有些弯的双眼蓄满了生理泪水,双颊被暖气蒸的泛红,唇齿间溢出的液体黏着,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槐花香。配合着郑行手忙脚乱的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动作,郑行下意识的感觉整个车都在震,仿佛他正在做的不是什么善意的帮助,而是什么激情…
      操,这都什么事啊。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郑行像个老父亲一样嘴里不停的叭叭着“小兔崽子,病没好,到处跑?让你再跑,腿怎么没给你跑折了呢?”
      待李冬生终于缓过来,他才逃啊似的将手放回到方向盘上,然而郑行还没摸到方向盘就被李冬生按了下来,李冬生红着眼角,嘴里仿佛还带着呻/吟轻轻的喘。他…他,他要干嘛?
      李冬生看着满脸纠结郑行愣了愣,片刻便反应了过来勾起了唇间。“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另外荒郊野外如果我对你释放信息素强制发情,你也不得不从我。”李冬生放开郑行的手在副驾驶上坐正,郑行明白过来了,合着李冬生乖巧脆弱的模样,全都归功于他这张脸和生病闹的。
      “好了我只是支付我已知的情报,车慢点开,开太快…晃,我受不了。”郑行自从入了军校就很少再接触到omega,能上升到市局的恶性案件犯案人也都是些穷凶极恶的alpha,除了心不在焉的相亲时应付的那些omega对象,他就再无接触omega的机会。听到李冬生刚刚带着狠意的话,他下意识的想:现在的omega都怎么了,说好的软软甜甜呢?
      汽车缓缓地启动,李冬生又喝了些水才开口。
      “郑警官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是正常的,什么样的人是不正常的,衡量正常与不正常的标准是什么样的。”郑行一时被问住了,想了几个答案却都觉得不太合适。
      “不正常是相对于正常的群体而说的,也就是说群里中的异类。那如果以异类作为群体,我们所谓的正常人也可以称之为不正常的,异类的。”
      “异类往往会被排挤,不被接受。那么你觉得在花蕾那样的孤儿院,怎样的孩子才算是异类的不正常的——是像林晓那样的孩子。”郑行忽然想起那张充满气死的照片,那样的呆滞而又死气是不是被同化的结果。
      “他们不被那样的环境接受,不会认为那里是他们的家,是不愉快的回忆他们不会回到孤儿院里去。我怀疑那个管理说的是假话,林晓这些正常孩子他们从未回去过。如果她说的是假话你还记得林晓的离校时间吗。”
      “林晓八岁时送进了全公益寄宿小学,八岁,二十一岁,十几年,就算样子一点没变也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郑行突然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抓进了手里,他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而李冬生给了他这个答案。
      “那个管理员也许在生前或者死后见过,陈浩或者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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