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鸢》姜音

4、第4章

　　那日，县府赵衍拜访青衣门，正巧鸢鸢从外面回来。听到他讲，盗徒作乱，就已热血沸腾楼心月不在，主持大局的是她最敬佩的华清师兄，她便主动请缨前去打匪。而华清明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断然不会放弃，倒也不去阻拦。就派了端庄稳重的紫英，从旁协助。

　　苍梧与云秦因常年累月、无休止的交火，将士早已疲惫不堪，现下处于休战状态。可不知，是谁出的骚主意，说云秦的公主生的倾城绝色，若是肯和亲苍梧，便答应永不再战。

　　早朝，大殿之上。

　　皇甫泰端坐于龙椅上，听着下面的群臣七嘴八舌、各持己见，心中也是万分郁闷。

　　此刻，他满脑子就是长公主不能和亲！皇甫离鸢就是他的命，虽然已经到了出嫁的年岁，可他还未打算给她物色驸马。

　　这时，有个小太监从侧首上来，走到内侍总管跟前，悄声说了什么。他赶紧到皇甫泰身边，低声传话：“陛下，楼门主在御书房等您。”

　　闻言，皇甫泰像是寻到了救星一般，不管不顾下面正交头接耳的大臣们，提着衣摆下朝去了。

　　楼心月每次来皇宫，犹如逛大街，所幸，皇甫泰身边的人都认识她，也就不会强加阻拦。

　　皇甫泰踏入御书房的时候，楼心月正负手仰望正中央挂着的一副字画。上面是一对好友，坐于苍松树下，对饮交谈。旁边堆满了金灿灿的稻谷，和一群小孩欢乐嬉戏的场景。那是早年，青衣门第一代门主——秋夜长赠于先帝的。

　　自此以后，每一代皇帝，都将其奉为信仰，以此自勉。勤政爱民！

　　“你来的正好。”

　　内侍总管将皇甫泰送进来，马上屈身退了出去。

　　楼心月对和亲之事，并不知晓。见皇甫泰有些激动，她妩媚的脸上，闪过片刻怔愣。

　　“何事，让你如此……”

　　说出这话时，目光紧追着皇甫泰来到了龙案，那上面搁着一本前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函。

　　“看看吧。”皇甫泰毫不避讳地将信函递给了走过来的楼心月。

　　一目十行，她满脸惊讶。

　　“所以，你打算派出哪位公主和亲？”合上信函，她问的很平静。

　　皇甫泰站在龙案前，叉着腰，来回踱步。冥思苦想，最后挤出来两个字。

　　“回绝！”

　　“哈！”楼心月偏头嘲笑。

　　她虽身处江湖，不参与政事。可也明白，两国常年交战，意味着什么。

　　百姓流离失所，将士苦不堪言！

　　“你笑什么。难不成，要朕将鸢鸢外嫁，打死不同意的。”

　　这时候，皇甫泰竟耍起了小脾气。

　　楼心月可不吃他那套，则是一脸讥讽地提醒他。

　　“据我所知，你那后宫里，不还有个三公主麽，好像小了鸢鸢一个年头？”

　　“你说景安呐。”

　　“不然呢？谁知道你那后宫还有多少没名没分的公主啊，皇子啊。”

　　皇甫泰面上无比惆怅的表情，出卖了他。鸢鸢是他的心头肉，可蔡贵妃定也舍不得皇甫景安。

　　楼心月见他满面愁容，心生不悦。

　　就知道他这老东西两面三刀，不值得相信。

　　“朕想起来了，还有一位老七。”皇甫泰如梦初醒，马上召了内侍总管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是否有位七公主，叫什么，马上宣她来见朕。”

　　内侍总管也不记得有个什么七公主，但又不敢忤逆天子，马上出了御书房，去后宫宣旨。

　　谁料，半路遇上了嚣张跋扈的皇甫景安，直接被拦住了去路。

　　“黄全，这是急匆匆地去哪儿啊？”

　　“三公主，这……”

　　皇甫景安的脾性，多少他是清楚的。可他宣的旨是给那个七公主的，若是被三公主知道了，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狗奴才，没听到公主问话吗！”

　　狗奴才？黄全一惊，又急又气。抬眸，瞪向皇甫景安身边的宫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辱骂咱家狗奴才！

　　“红喜！”皇甫景安许是意识到什么，呵斥方才说话的宫女。“要你多什么嘴。”

　　那宫女身子一颤，缩着脖子，默默退到她身后。

　　她这一搅合，皇甫景安顿觉脸上无光，马上换了一副好脸。

　　“黄全公公，没事了，去忙你的吧。”

　　难得这平日里倨傲的公主，能如此放低姿态，黄全也不好再去计较，哼了一声，领着两个小太监，朝后宫去了。

　　“公主，这黄全难得往后宫跑，您不问清楚是什么事。”

　　皇甫景安才一抬脚，跟在身边的宫女红喜，耐不住性子，又提方才的事。再次引来她的不悦，“闭嘴！”

　　这一次，宫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黄全是皇甫泰身边的总管，皇甫景安明知道父皇并不是很喜欢她。纵然，她再任性妄为，也不敢得罪了父皇身边的人，惹毛了父皇，她可吃罪不起。

　　黄全让人打听了七公主，才找到她的所在——青鸾居。

　　一个紧挨冷宫的地方，远离后宫妃嫔争斗，生活在这里的人，才得以潇洒自在。

　　“这位是内侍总管，陛下身边的人。”看着眼前懦弱胆小的女子，小太监毫不避讳地介绍。

　　“莱嫣拜见总管大人！”

　　黄全看着她，饶是十分的满意。

　　“嗯，你叫莱嫣？陛下的第七个女儿？”

　　“回总管大人，是的。我母亲是陛下的何美人，前年八月去的。当时，还请示了父皇的。”只是，他一直未露面，导致她母亲含恨而终。

　　皇甫莱嫣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黄全想了想，才走近了她。“跟咱家去见陛下。”

　　“是。”

　　皇甫莱嫣应下，垂着脑袋，紧跟着黄全离开了这个落魄的地方。

　　未来是生是死，是黑暗是光明，她想赌一把。毕竟，她是天子的女儿，众多公主中的一个。她有资格，寻求自己的幸福。

　　就在她踏进御书房的那一刻，皇甫泰觉得云秦有救了。

　　楼心月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子，悬着的一颗心，也终是落了地。

　　有人可以代替皇甫离鸢和亲！

　　“莱嫣拜见父皇。”

　　“抬起头来。”

　　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皇甫泰面上难掩喜色。原来，他的七公主，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皇甫莱嫣缓缓仰起头来，一张精致的小脸，白皙稚嫩，只因长期没能吃饱饭，而显得身形消瘦、营养不良。不过，她的眉眼间，却与皇甫离鸢有几分相似。

　　“你说你叫莱嫣？你母妃是？”

　　皇甫泰话一出口，不好意思地朝楼心月瞥了一眼。

　　她毫不在意，似乎对他的往昔早已见怪不怪。

　　“回父皇的话，儿臣名唤莱嫣，母为何美人，住在青鸾居。”

　　皇甫莱嫣毫不隐瞒地一一说明，倒是皇甫泰陷入了沉思。

　　何美人，他有些记忆。那个女人是在他失去皇后的次年，一次醉酒从而临幸。当时，他清醒后，还大发了一顿脾气，将人赶去了挨着冷宫的青鸾局，再无过问。

　　最后一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在四年前，鸢鸢生辰时，他只顾着高兴。连宫人传话，都没在意，直接拒绝。

　　那个女人，他已经忘记长什么样。

　　听到皇甫泰微微叹息，楼心月脸色一沉，极不悦地看向他。

　　谁料，这一下，正与他撞个正着，皇甫泰有些心虚，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莱嫣啊，从前都怪父皇冷落了你。所以，父皇看你也到了出嫁的年岁，特意为你物色了驸马。”

　　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让皇甫莱嫣有些不适。

　　“多谢父皇。可是，莱嫣暂时还不能出嫁。”

　　“为何？”

　　“因为我母亲去世，莱嫣要守孝，如今孝期未满。所以，莱嫣恕难从命。”

　　皇甫泰大手一挥，许下豪言：“这有何难。朕马上拟旨，升你母亲为正一品贤妃。”

　　闻此，不仅皇甫莱嫣，连楼心月都吓了一跳。

　　果然，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用着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正一品贤妃！从一个小小的美人品级，一跃成妃，倒是祖上烧高香。

　　皇甫泰，还真是豁的出去。

　　楼心月暗暗嘲讽。

　　却不知，娴雅宫的那位主子，对今日之事毫不知情。

　　“母妃，听说苍梧要求和亲。”

　　皇甫景安毫无淑女形象，从外面叫嚷着奔了进来。

　　娴雅宫的婢女见到她，马上福身退了出去。

　　诺大的宫殿，只剩下蔡贵妃和她的婢女胭脂。

　　蔡贵妃本来正在美人榻上小憩，经她那么一嚷嚷，困意全无。

　　“听说，听谁说的。”

　　带着几分怒意，由胭脂扶着，从榻上坐起。

　　“宫里都传遍了，就您还毫不知情。”她嘟囔着嘴，在蔡贵妃身边坐下，顺便挽住她的臂弯，将头仰靠在她身上，一脸天真道：“母妃，你说父皇会不会派儿臣去和亲。儿臣还小，不想远离父皇和母妃，去苍梧那种蛮夷之国。”

　　她在撒娇，蔡贵妃心疼，不忍推开，任由她靠着，继续埋怨。

　　可眼神却飘向了身边的胭脂，慵懒中带着几分怒意。“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娴雅宫什么都不知情。”

　　“贵妃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去前朝打探一下。”胭脂极其坚定地说完，便奔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