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机之神》塔克斯基

3、第三章

　　“安尼！安尼！”老弗莱彻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到楼顶来！”

　　听到师傅的声音，安东尼奥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借由搭在楼梯间的横木跃上楼去。如今他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对自己体内的魔能做到完全地收放自如。一楼的起跳将他送到三层的横木下方，双脚离地后立马抽出聚集在腿部的能量注入两臂，到达这个位置时依靠胳膊的力量再上一级到达下一根横木。这是最节省能量的做法，老弗莱彻在这方面教导安东尼奥时最注重的就是精准控制下对能量的最大限度利用。像大部分控制系术士那样给身体的每一处都注入能量实在是太浪费啦，虽然那样做感觉就像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但是会有相当一部分能量在维持一些不必要的肢体强度时浪费掉。而老弗莱彻的做法是：只抽取一部分魔能并且在需要的地方来回调动，难度大，但是非常节省能量，对身体的损耗也小。

　　安东尼奥的每一次跳跃都会在最高点到达下一层，即到达下一个起跳点时速度正好为零，对楼板或者横木也没什么太大的冲击，就这样一直上到顶楼大钟的机械室。

　　“安尼！安尼！”声音从头顶的阁楼传来。

　　“我在，师傅！有什么吩咐？”

　　“上来！给你看个好宝贝！”

　　安东尼奥从那个洞口跳上去，见到了师傅。老弗莱彻手里捧着一个奇怪的机器，全身由黄铜制成，中间是个大圆盘，带着一根转轴；圆盘边缘突出两个带散热鳍的管子，并且以转轴为中心成一定的夹角，两个铜管末端有一根软管彼此连接。

　　“这是个带散热器的摩擦传动装置？”安东尼奥仔细打量着这台机器“这样的形状可不大容易安装，为什么不试试将这两个铜管水平对置？”

　　“想法不错，但是用途猜错了。”老弗莱彻把这机器放在桌子上，给其中靠下方的铜管下面支了盏蜡烛。“这可不是什么传动装置，而是台发动机的模型样机，这种发动机由斯特林.R.巴特于1928年发明，按照惯例就命名为斯特林发动机。”

　　随着蜡烛在铜管下燃烧，圆盘中间的轴慢慢转了起来，老弗莱彻给那根轴接上一条皮带，将这台发动机的动力传到正对着另一个铜管的小风扇上。

　　“来摸摸这个”老弗莱彻指着蜡烛正上方那根已经被灼烧了几分钟的铜管。

　　安东尼奥心想师傅今天似乎不太正常，“这可是被火烤着的铜管！”
　　话音未落，老弗莱彻就把自己的手指搁了上去，然后用带着点嘲讽的眼神望向安东尼奥，“怎么？不相信你师傅？”

　　安东尼奥见状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老弗莱彻刚才摸过的地方。可是接下来他并没有被易导热的铜管烫伤，反而感到指尖冰冰凉凉的。

　　“哈！没想到吧！”老弗莱彻笑着说。

　　“确实没想到，这是什么原理？”

　　“斯特林先生的这台发动机可是那个时代最先进的魔导机械之一，他用炼金术将火灵从岩浆中萃取出来，再注入铜水中，做出单向导热的铜板，然后用高温软化铜板制成这种铜管。这种做法对制作者炼金技术的要求极高，当年能将火灵单向排列在铜板里的也只有斯特林先生。”老弗莱彻话语间充满了对这位斯特林先生的敬仰之情“你学过炼金术，应该知道火灵的萃取之难，以及驯服它们的难度之高。单纯把萃取出来的火灵一股脑倒进融化的金属后不管，冷却后火灵会乱七八糟地在金属里面排列，导热方向也随之变得乱七八糟。火灵对热量的贪婪无穷无尽，它们会将自己吸热的那端正对着附近最强的热源，利用这一性质在金属冷却的过程中对火灵加以引导，理论上可以做出纯单向导热的金属；不过这之中还有很多棘手的技术性问题，攻克这些难题做到的只有斯特林先生！”

　　“这位斯特林先生真的很厉害。”安东尼奥感叹道。

　　“那是自然！他可是那时候魔导机械师里最有名的大师！他做的这台发动机在当时轰动巨大，很多人都认为这种机械将取代风力成为船只和飞行器的新动力。”

　　“但是如果它真的普及了，那么现在就没有蒸汽飞艇和蒸汽船了，对么？”

　　“是啊，”老弗莱彻长叹一口气“这台机器最大的缺点就是它太先进了，别说当时了，就算是现在，也没有人能炼出那么多火灵金属用来大量制造机器。同等功率下它的能量利用率是当前蒸汽机的几十倍，但制造成本却是上千倍！倒是相反属性的冰灵由于温和稳定易于生产，现在有不少大型蒸汽机的散热部件在用冰灵金属。”他指了指另一个铜管，“喏，那个就是冰灵金属，别碰，烫手。”

　　“您把我叫到这里来应该不仅仅为了展示这个伟大的发明吧？我能把它带到楼下工作间去研究吗？”

　　“不，在之前的学习过程中你表现出对理论知识的敏感和对实践操作的......怎么说呢，迟钝。所以先去研究斯特林先生的手稿，等你琢磨清楚了再来领机器，”说着，老弗莱彻从纸堆里翻出一本非常厚的笔记，封面是镶铜的牛皮革，覆盖着许多灰尘，书页中还夹着不少草稿。“这世上可就这么一台炼金斯特林发动机，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真品，不学点理论怕你给我弄坏咯。”

　　安东尼奥接过笔记，擦了擦灰尘，这才发现封面上还有一个烫金的字母R 。“这个R是什么意思？”

　　“那是贵族的标志，姓名里带R的可都是女王陛下封赐的骑士家族。他们享受身为贵族的权利，同时也有维护国家治安与稳定的义务。”

　　“西塞尔陛下？”

　　“对，西塞尔 R 瓦基里，守护这块大陆上千年的神。”老弗莱彻望向窗外，望向远方，眼里满是虔诚。

　　“上千年？可是史书却从未记载皇族的故事，她是从哪儿来的？”

　　老弗莱彻突然严肃起来，他一手紧紧捏住安东尼奥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指着安东尼奥的胸膛说：“刚才是我不好，女王明令禁止人们把她当成神明，而且最好不要深究皇族的过去，这是绝大部分学者们默认的潜规则。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对皇族的历史产生太多想法，我们的历史中只有人民。”

　　这番话听得安东尼奥云里雾里，直到他回了句“知道了”老弗莱彻才松开手。临走前，老弗莱彻又额外叮嘱不要让外人看到这个笔记本。

　　“守望君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守护人民乃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是写笔记扉页上的一句话，同时这里也是整本笔记唯一没有缺角和破损的一页。

　　斯特林的笔记上杂乱地抄写着许多安东尼奥闻所未闻的术式和大量关于魔导机械的技术细节，其中关于一些复杂机械有非常详细的图例和注解，甚至一些小玩意儿的设计图纸就夹在某页之间。
　　只不过这本笔记的使用者似乎并不怎么注重整理，他使用它更像是作为记录灵感的方式。或许晚上做了个带来灵感的梦就马上爬起来翻开笔记，随手抓起任何可以书写的东西，在任意一张空白页上记录灵感，生怕自己因为醒来而忘记它。到了第二天，他又拿起笔记，用墨水笔在旁边认真地做上注解。所以很多时候这笔记的前一页和后一页上记录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得翻来覆去地查找。

　　就在安东尼奥废寝忘食地投入研究时，钟楼的外面，一场针对他和老弗莱彻的陷阱已经展开。

　　纳税帮的矢风早在两个月之前就部署下了围绕安东尼奥生活圈的暗哨，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一步步收缩包围圈，逐步入侵以刺探他的生活，找寻一切可利用的信息。他们从救济院女工的闲谈中得知：钟楼怪人弗莱彻手上很可能拥有许多禁忌级别的术式和魔导技术，只是家族一直没有抓到过证据，为了保证这些知识和技术不会流到别的家族手里只能想办法把弗莱彻软禁在钟楼里。

　　而羽风作为帮派智囊指出安东尼奥作为弗莱彻几十年来唯一的徒弟不可能从未接触过那些禁术，就目前收集到关于安东尼奥的情报来看，他已经掌握一部分禁术的可能性更大。只要找到证据就能将他彻底赶出迈克家族的辖区。同时作为保险，峰风联系上了家族内部一直对弗莱彻耿耿于怀的“老人”们。老人们想借安东尼奥抓到弗莱彻的把柄，拿走属于家族的知识和技术；峰风他们则想借老人之手将安东尼奥彻底赶走，同时要求了更高的权限，双方利益一致，峰风出动人力寻找证据，老人们则将关于弗莱彻禁术的事提上家族议案，在会议上不断提醒其他人注意弗莱彻和他的学生安东尼奥。

　　家族里突然有人把关于老弗莱彻的陈年旧案提上日程，还附带着安东尼奥，这让戴安娜深感不安，她和她出海未归的丈夫奥尔德林都十分敬重老弗莱彻。她知道老弗莱彻有一些高深的秘技，但是与家族主流观念相反，她认为老弗莱彻愿不愿意贡献出学识是他的自由，家族不应强迫弗莱彻交出来，更不应该牵连安东尼奥。

　　戴安娜或许是特意挑了个没人出来的时间段去见老弗莱彻，但是她的行踪却被暗哨盯得清清楚楚。她找到老弗莱彻谈这件事，但老弗莱彻显然没怎么重视，他的回复是：“二十多年前他们就来这儿搜查过，结果什么也没找到，现在他们跟我一样又老又笨，或许眼花得连老鼠洞都看不见哩。”